第1章 凌晨不要看月亮

月租僅比兩萬多一點的青年公寓。

洗手間。

燈是關著的，省錢。

手機屏幕散發的光線足以照明。

熟練的解開球褲腰繩的活結，蹲在坐便器上，言午許打開今日頭條，一遍又一遍刷著頭條新聞，面無表情，不悲不喜。

突然，手機顯示收到一條簡訊，手指輕點，頁面跳轉：

「若三十而立，一事無成，無車、無房、無妻、無子，你將如何？」

言午賢抬眼看了下電話號碼，138開頭。

他下意識地念起來，越念越覺得熟悉，一時半刻記不起究竟是號碼的主人是誰，他眯起眼，狠抽一口煙，敲擊26字鍵盤：

「呵呵，如何，我能如何？那就無車、無房、無妻、無子唄！」

他有個習慣，不喜歡給手機號碼備註，總擔心被人盜取通訊錄信息。

按下發送，簡訊發送成功。

對方應該守著手機，沒過半分鐘，簡訊秒回。

「你會後悔嗎？」

言午賢臉上的笑容略帶苦澀，又輕按鍵盤：「後悔有用的話，想必不止我一個，所有人的應該都會後悔！」

簡訊再次發送成功，他看了下時間，BJ時間晚上10:55。

來回切換界面，足足過了五分鐘，終於又收到一條新的簡訊，來自10086，「【餘額不足提醒】……為避免停機，請及時充值！」

言午賢思來想去，似乎這個月打電話的時常加起來不超過半個小時，簡訊條數也只有剛才兩條，整日宅在家裡，用的是無線Wi-Fi。

說好的套餐呢？？？

號碼月租138，錢去哪裡了？？？

百思不得其解！

手指往左一劃拉再點擊『刪除』，煩心事沒了。

眼不見為凈！

時間來到11:05，熟悉的號碼又來簡訊：

「你怕窮嗎？」

這個問題太深奧，他不想回答，反問了句：

「你喜歡吃粑粑嗎？」

原本想手打那個字，想了想，還是換成粑粑。

對方不依不饒，瞬間秒回，不知是不是連發。

「我，言午許，打錢！」

看到『言午許』這三個字，他又眯起眼睛，點開號碼菜單，點擊』通話『並免提。

不多時，電話里的工具人很有禮貌地說：「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是空號。」也許擔心他聽不懂，還說了另外一種語言。

一次，兩次…十次。

言午賢不好意思再麻煩工具人，右手一松，手機掉在地上。

閉上眼睛，點燃一支煙，左手扯著球褲，撅著屁股去摁開所有燈的開關，然後又要去關上落地玻璃門的窗帘，無意間聽見對面樓層的女人怔怔地看著他。

「變態。」

聲音不大，但足以讓言午賢聽到。

兩人對視五秒，言午賢低頭髮現自己裸著身子，球褲只擋住了三分之一的大腿，白花花的大腿。

「流氓。」

小聲回罵一句，他快速關上窗帘，又去洗手間蹲著，剛才的事絲毫沒影響他的心情。

右手撿起手機，打開簡訊欄，三條未讀。

「晚上千萬不要看對面樓層，那裡住著一個女流氓，我被她佔過兩個月的便宜，那女人不簡單。」

「明天凌晨不要看月亮，因為*****￥@%^_^…hgsjxyrjfch#*\|￡￥，兄弟，哥們想你了。

」

「第二條簡訊千真萬確，gfsjdycjuejcijf^*{~！」

言午賢當時臉就黑了，立即刪掉這些亂七八糟的簡訊，並嘟嘟囔囔地邊罵邊敲擊簡訊，不多不少，五十九個漢子組成的國粹和十個標點符號，不能讓服務商多賺他一毛錢。

按下發送，失敗！

貼心的服務商又給他發來簡訊，大意是只限於接聽電話……

艹！！！

他心煩意亂，言午許不是陌生人，而是打小一起玩到大的兄弟，從一個村子出來，四年初中，四年高中，四年大學，三年鄰居，除了睡覺、陪女朋友，拉粑粑，他們幾乎總在一起。

但不幸發生在三個月前。

言午許突然離奇失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失蹤的當天，派出所來查過，身份證、錢包、兩個手機、銀行卡、隨身衣物等等全在，電腦桌上還有剛拆封的煙和打火機。

結合他和言午許女朋友的說法，警察得出的結論是房子里唯獨只少了一雙人字拖。

又通過查看公寓裡外的監控，從言午許回房到他報案的這段時間，言午許從未出過房間。

失蹤了三個月的人以這種方式回歸，言午賢陡然一個激靈，汗毛四起，渾身涼颼颼的。

他罵罵咧咧地充值一百五十元，又發了一條關切的簡訊過去，洗手沖水起身，感覺有什麼事情忘記做了，卻怎麼想也想不起來，於是索性不想，把房裡能藏人的地方全翻了個遍，床底下也沒放過。

運氣不錯，看到了自己的五個硬幣，卻不敢伸手去拿，床底太黑！

又等了半個小時，時間到了11:55，對方沒再發來簡訊。

女流氓偷窺，明天凌晨不要看月亮…

第一個自動忽略，半個小時前才被人家看光光。

第二個也可以忽略，在他的記憶中，這座城市好像沒有月亮和星星。

人的好奇心是最神奇的，因為它居然可以害死貓。

躺在床上的他心神不寧，無心睡眠，無心刷頭條，懶得起來，於是慢慢挪動身子，來了個一百八十度轉彎，從床頭來到床尾。

落地門和床的距離差不多是胳膊的長度，他把窗帘輕輕掀開一條縫，透過玻璃看夜空，乍一看，嚇得他趕緊縮回手，放下窗帘。

為什麼今天的月亮這麼圓？

沒過多久，他緩過神，狠狠扇自己兩巴掌，暗道自己疑神疑鬼。

看見月亮不很正常嗎？圓月又有什麼奇怪的？

就算簡訊不是惡作劇或者騙局，那也是明天凌晨的事。

再說了，以言午許和他的關係，怎麼可能害他。遙想三年前，剛畢業的那年，他們兩個在圓月下共度佳節，啃著公司發放的福利，半徑足有15cm的大大月餅，吃著吃著還詩興大發，印象最深刻的便是那句『但願人長久，千里共父子』。

他在做兄弟這方面問心無愧！

他對言午許的感情如大山般深沉而寬廣！

稍稍回憶起這麼一件往事，竟讓他不禁眼眶紅潤，穿上睡衣后，拿著手機，打開落地門來到皎潔的月圓下。

由古至今，月亮歷來寄託相思，他仰起頭不讓眼淚流下。

男兒有淚不輕彈，再不濟，一瓶酒，一包煙，有度尋歡，擁抱自己，輕聲言晚安！

突然，月亮倏地一下變紅。

言午賢只當是錯覺，揉了揉眼睛再看，顏色反而越來越深，於是毫不猶豫地轉身回房，明明不到兩米，他發現越跑，離落地門越遠，來不及大喊，整個人消失在血紅月光中。

只剩下一部黑色手機從天而降，跌落到地上的那一刻，手機被推送了一條新聞：

「近三個月來，本市有三名市民無故失蹤，截止昨天晚上十點整，已有兩名市民平安回歸家庭。在此希望家長和孩子們之間多一份溝通、多一些理解，也希望廣大市民不傳謠不信謠……」

月亮恢復如初，樓上的情侶端出椅子坐在陽台上吹風賞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