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亡者

溺亡者

你當真要投入永久的無垠里去?

在那裡,

凡是我們想象中計算得出的時間,

無論千年萬載,不過是一個小點。

哪怕再倔強的心靈,在這種無休無止的行程里也會感到精疲力竭,

直到後來變得頭昏眼花、消沉迷惘、沒有歸宿。

也許你還沒有估計到那些冗長的,接二連三地受著酷刑的歲月吧?

——被解放的普羅米修斯

時間:未知,地點:未知。

黑暗……還是黑暗……有什麼東西在我身上蠕動、爬行。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尋找什麼?

在一個夢裡我見到她,和藹、慈祥,眉宇間布滿深不可測的條紋,四周散發著無法描述的光芒。她溫柔的在我耳邊低語,就像母親對孩子那樣。

不知過了多久,在黑暗中我看到一顆白色光點,逐漸變大……變大,形成一束細長的橢圓形光圈,光圈緩緩張開,我第一次感受到恐懼和不安,下意識向後退去。等光芒完全覆蓋一切后,我看到了自己……

1822年7月8日,義大利。

名叫「唐璜號」的小船正航行在斯貝齊亞的海面上。此時我正沿著船隻的甲板漫步,在窸窣的風中,我聞到了海水的咸濕味,木板在我的腳下咯吱作響。船身不斷的搖晃讓我泛起一陣噁心,搖曳的鎖具和翻騰的浪濤彷彿像催眠的鐘擺,給我剛剛清醒些的大腦又充斥了少許暈眩。

每一次醒來,會有一些不適,但很快會過去,隨之而來的,是陣陣飢餓感。

一個聲音把我從剛才的夢境拉回現實,珀西·雪萊走了過來。

「愛德華,你還好吧?」

雪萊是我的至交,我們兩家一起移居到了義大利的萊里奇,那是個安靜、祥和的海濱小鎮,非常適合創作。在此之前,我們一起從家出發,去拜訪了自英格蘭來的亨特先生。亨特先生是一位詩人作家,同時也是一位優秀的新聞記者,雪萊希望通過他,創辦一部叫《自由派》的系列雜誌。

珀西·雪萊是這個時代絕無僅有的詩人,他年輕俊秀、熱情浪漫,一張聖嬰般的面孔、白皙的皮膚,還有那纖細的雙手,宛如墜入凡間的天使。他才華橫溢,寫出的詩歌充滿幻想,反抗專制,呼喚自由,沒有什麼能阻止他追尋美好的生命世界。

「嘿,珀西,我很好。」我說,「可能剛才有些暈船,不過現在感覺好多了。」

「哦,那真是太糟糕了。」雪萊半開玩笑的說,「我們久經沙場的上尉大人,是因為在特殊的戰場上過度發揮了嗎?」

他壞笑著。

我瞥了他一眼,表現出一些尷尬。

「《生命的凱旋》寫完了嗎?」

我試圖換一個話題。

「哦,還差一個結尾,我在想以什麼方式結尾。」

「我相信你能想到最好的。」我說,「你總能想到。」

雪萊有些興奮。

「亨特先生已經同意將我的部分詩集彙編成冊,然後製成雜誌在英格蘭發行。老實說,我真的沒想過可以這麼順利,如果將我的詩歌融入大眾,普及開來,那會給英格蘭的人民帶來前所未有的力量!」

「亨特先生是個好人。」我說,「他很欣賞你的才華,也相信你能為這個世界帶來不一樣的革新,可是……」我頓了頓,「你知道我一直都很支持你,但英格蘭的教會和王權貴族是不會高興的,歷史上的每一次變革都將對社會引起巨變,

兩種不同思想相互碰撞,中間流淌的,是萬千鮮血染成的紅色河流。我知道你是無神論者,但你知道神靈與惡魔的區別嗎?」

雪萊只是靜靜聽我說。

「神靈與惡魔在本質上並沒有不同。秩序示人,就是神靈,混亂示人,便是惡魔。你的詩歌在教會看來,是惡魔的作品,滿滿都是對神權的褻瀆、王權的削弱,是——動蕩的開始……」我提高了嗓門。

雪萊的目光炯炯有神,他微笑地看著我。

「那如果我是惡魔的使徒,你願意陪我一起共赴黑暗嗎?」

我只是抿了下嘴巴,聳了聳肩,做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確實,作為好友,我從來都義無反顧的支持他,身處軍隊,多次動用軍隊的關係保護他倖免遇難,在我心中他是高大的,抨擊迫害沒有使他喪失鬥志,即便窮困潦倒,被稱為異教徒詩人,他都沒有放下手中的筆,一個只有二十九歲的年輕人,為英格蘭的人民譜寫出了自由和理性的樂章。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夕陽映照在海平面上反射出橘黃色的光芒,隨著海浪涌動,宛如一個花裙子的少女在翩翩起舞,顯得格外迷人,海風迎面吹拂過來,其中夾雜的咸濕味更重了,我忍不住一陣噁心。

「你陪我喝點酒吧。」我說。

雪萊饒有興趣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今天是怎麼了?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今天是你戒酒的第一百一十六天,怎麼,要破戒了嗎?」

「是的,今天會改變很多事情。」

雪萊盯著我看了一會,似乎沒有琢磨明白我的意思,但還是說:「行,我的上尉大人,請您稍等片刻。」隨後,他就向客艙走去。

我一個人倚靠船舷,眺望遠方。在遙遠的黑暗中,我彷彿看到了一股無法名狀的黑霧,它四處擴散蔓延,將周圍吞噬其中。在黑暗的最深處,浮現出無數只邪魅的眼睛,冷漠、無情,它們緊緊逼視著,我的身體感受到某種壓迫無法動彈,冷汗順著我的袖口流出來。

我知道,她已經靠近了。

過了一會,雪萊再次走過來,手裡拿著一瓶蘇格蘭威士忌和兩個精緻古典杯。

「很抱歉沒有找到冰塊,上尉大人能將就一下嗎?」

我略帶微笑地接過杯子,並沒有說話。雪萊將琥珀色的液體倒進我的杯子里,同時給自己也倒了一杯。看著杯子里晶瑩的液體隨著船身的搖曳上下打轉,在棕黃中透出了鮮紅,伴隨著夕陽的餘光,我將它一飲而盡。

雪萊有些驚訝的看著我。

「愛德華,你是想一覺睡到明天晚上嘛,這可是純度的威士忌!」他說完,自己也抿了一小口。

我感覺酒精一股腦湧入頭頂,炙熱填滿整個胸口,卻能壓制內心的某些原始衝動。我沒有理會雪萊的勸阻,示意他再倒一杯。雪萊有些不情願,但還是又給我加了半杯。

倒完酒,雪萊問我:「你知道生命之水嗎?」

「威士忌?」我指了指手中的杯子。

「並不是。」雪萊對我擺了擺手,「我曾在漁夫古老的船歌中聽到過,歌謠里提到生命之水來自天穹,並不是凡世的造物,它順著大海流入河流湖泊,神靈將他的智慧孕育其中,神水滋潤萬千生靈,人類因此獲得區別於其他生物的智慧與情感。」

「所以呢?」

「神水即源泉,滋養萬物,正如同我的詩歌一樣。」雪萊的眼裡閃著光,有些手舞足蹈起來。「因為慾望而被蒙蔽,崇拜而變得愚昧,每時每刻所看到的、感受到的,不過是永恆世界中的縮影,一個膚淺的片段,可我們的靈魂是自由的,神靈也無法約束,這個世界的真正本質或許早已鐫刻到每個人的靈魂深處,而我要揚帆遠航,探尋真理,喚醒人們心中早已遺忘的真實與純粹,我相信,那才是真正理性的,至善至美的生命世界!」

說到這,雪萊已經富有感情的朗誦起來,彷彿在做一場振奮人心地演講。

我又喝了一口威士忌,「如果有一天,人們不再崇拜自己的造物主,那世界會怎樣,知道嗎?在你揚帆遠航時,也可能同時在觸及一些遙遠的、未知的,你無法駕馭的事物。換句話說,你在揪上帝的鬍鬚!」

我壓低了聲音。

可雪萊卻更加興奮,他喝了一大口酒。

「那麼,就讓我來試試吧!上帝總有不小心的時候。」

「如果是以生命為代價呢?」

「你會在詩歌中找到答案的。」雪萊的聲音高昂洪亮。

我把第二杯威士忌也一飲而盡。

「好了,不說這些了,瑪麗還好嗎?」

「托你的福,瑪麗在不久的將來,在某些領域或許會超過我。」雪萊說,「你是從哪找到那麼多奇幻素材的,總不是你的軍隊挖開過某些遠古遺迹,收集到史前文明的文獻資料吧?老實說,愛德華,你不從軍的話,會是一位非常優秀的奇幻小說家。你告訴瑪麗的,那個關於史前人造人的故事,你知道她寫出了什麼嗎?《弗蘭肯斯坦》!現在就是英格蘭酒館里的醉漢,都知道這部小說的名字,她真的要好好感謝你。」

「那只是我從一個小偷的包裹里搜出的贓物,其中有一些年代很久遠的稿紙,上面寫著一些有趣的故事。」

「小偷?很有年代的筆記?那可真夠奇幻的。」雪萊做出一個難以置信的表情。

天色完全黑了下來,我突然對雪萊說:「珀西,曾經我也有過一個像你這樣的朋友。」

雪萊眨巴著眼睛,「哦?從來沒聽你說起過,怎麼?你們不再聯繫了?」

我笑了笑,「是呀,如果不是遇到你,我可能早就遺忘了。朋友,這個概念多麼有趣,同物種的不同個體,通過交流建立信任,隨著經歷產生羈絆,在沒有血緣關係的情況下,卻能觸發利他行為,真是不可思議。」

雪萊撓了撓頭,表示有些費解。

「愛德華,你說的話可真夠耐人尋味的。」

「珀西,還記得你說過的幻象嗎?你說看到一個渾身赤裸的男孩從海面緩緩升起,他詭異地沖著你笑,然後把手指向我,說了句:你終於來了啊!還有,你看到渾身是血的我站在你面前、長著和你一樣臉的人,掐死了你的妻子……」

我逼視著他的眼睛。

雪萊十分詫異的看著我。

「為什麼要說這些?幻象折磨的我夠慘了!它們時常在夜晚出現,我無法安心入眠。有時,那種真實的恐懼感深深壓迫著我的精神,特別嚴重的時候,我甚至感覺要瘋了。」

「因為那些不是幻象,是真實的。」我說。

雪萊瞪大了眼睛。

「哎,我還是和你說說那個朋友吧。」

我把眼睛朝眉間抬去,好像在回憶很久以前的事情。然後若有所思的說:「我也不知道是哪個紀元了,只記得,他是我第一個朋友,然後,我殺掉了他。」

聽我說完,雪萊的眼睛突然浮現出恐懼,難以置信的看著我。

我略帶羞愧地說:「那並不是出自我的本意,只是……現在也想不起原因了。」

「你一定是喝醉了,我覺得有必要早點回去休息了。」

雪萊顯得非常不安,往後退了幾步。

這時,船隻的四周漸漸泛起了霧氣,隨著小船的前行,霧變得越來越濃,順著海面緩緩浮動,在僅有一點月光的黑夜,顯得格外陰森,不一會,小船就與怪異而死寂的迷霧融為一體,看不清周圍任何環境,彷彿身處異世,只能隱約聽見引擎的轟鳴聲和船員的喧嘩聲。

雪萊站在那,像一個慌張失措的孩子。手裡的酒杯因為沒有抓穩,「砰」的一聲摔到了地上。

「我們……這是要去哪?」

他小心翼翼的問,始終和我保持著距離。

「你所嚮往的地方。」我說,「真實世界的通道,那裡有你夢寐以求的知識和想要開啟的寶藏,只是希望你看到真相后,能保持住理智。」

「你……真的是愛德華嗎?」

雪萊的聲音變得更小了。

「哦,在遇見你之後,發生這一切之前,我還是愛德華。」

「那現在,你是誰?你……是什麼?」

「我是什麼?我也想找到答案呢。甚至,我都不覺得是生物。」

「那愛德華去哪了?」

「很抱歉,我吸收了他。」

「吸收?」

「對,像人類享用美食一樣,我享用了愛德華的思想、情感和對你的友誼。他是一個好朋友,對你是真切的,虛假的情感索然無味,只會令我更加飢餓。」

雪萊不由自主的蹲下身去,抱著腦袋,渾身不住的顫抖,他已經感受到來自超越認知力量的壓迫感。現在,死亡不是最恐怖的。

過了一會,雪萊漸漸不再顫抖,他抬頭望向我,低沉地說:「你現在又餓了嗎?「

我沒有說話,轉過頭去,眺望那深邃的迷霧。

「你是愛德華!你想要殺了我!你到底收了誰的錢?你編的故事還真像模像樣呢!英格蘭的教會?哈麗特?瑪麗?瑪麗知道了我和安妮的事情?」

雪萊表現的十分激動,開始語無倫次。

「哈麗特……她也埋怨我對嗎?一定是瑪麗,你和瑪麗有一腿,借著這趟旅程要殺掉我,是不是?請告訴我,你是因為這些原因要殺我的!」他哭泣的聲音中帶著乞求。

「哈麗特已經死了,你和瑪麗私奔后,她就自殺了。」我把臉轉過來,平靜的說,「並不是這些無聊的原因。」

此時迷霧已經在甲板上蔓延,四處摸索迴旋。雪萊逐漸被迷霧包裹,我能感受到它們在雪萊的身體中肆意穿梭。

「不!不是這樣的!為什麼?」

我聽到雪萊撕心裂肺的叫喊聲。

隨著他身旁的迷霧消散,借著月光我看到了一張枯瘠的臉,不再紅潤,不再自信,雙眼空洞獃滯,彷彿被取走了靈魂。

對於人類而言,最可怕的並不是死亡,是一直以來所堅信的一切,突然瞬間崩塌,永遠不可能恢復,可悲的天使終將被折去羽翼,墮入黑暗。

雪萊如痴獃一般,跪在甲板上,僵直盯著天空的星辰。是的,在迷霧漸漸散去的時候,夜空露出狡黠的臉,幾顆明亮的星星散發出古怪的顏色,不斷交替閃爍,我知道那不是星星。

她,在天上看著。

一滴水落在臉上,我又聞到那股作嘔的咸濕味,泛起一陣噁心。隨後更多雨水打在船隻的甲板上。天空也開始變化,黑色積雲彷彿一頭無形巨獸,在空中張牙舞爪、肆意吞食。

一聲驚雷讓雪萊打了個哆嗦。

雨越下越大,緊接著,海浪開始翻滾,船身左右猛烈搖晃,風暴在空氣中咆哮,無情撕裂了甲板和船體上的木板。海浪越來越高,變成了巨浪,一次又一次拍打在船隻上。四周到處可以聽到船員們的嘶喊聲、求救聲。

雪萊兩隻手緊緊的抓著船舷,好不讓身體隨著海浪被沖走。

他把臉轉向我,此時已不見了月光,黑暗中我看不清任何錶情,他一隻手努力伸向我,這是最後的求生本能。

在不遠處的海面上,有一塊不會隨海浪波動的漩渦,從漩渦中,緩緩升起一個人形生物,看上去赤身裸體,它慢慢抬起手臂,嘴裡咕咕嚕嚕在說話,雖然看不清它的臉,我已經能想象到那副可憎面容和令人作嘔地微笑。

我拉住雪萊的手,船幾乎成九十度傾斜,我從身體伸出幾條堅韌觸鬚牢牢固定住甲板。雪萊十分虛弱,他悲哀的看著我,乾癟的臉頰上寫滿了絕望。

「這就是詩歌的結尾吧?」

我張開嘴,無數根纖細的觸鬚如利劍般蔓延而出,刺穿進入了雪萊的頭部、脖頸、軀幹和腹部,同時我自己的身體部分從愛德華的體內快速分離,重組成一團液態物質,順著觸鬚緩緩流入雪萊體內,與他的細胞融為一體。雪萊像其他被害者一樣,隨著短暫的痛苦,沉入到永久安詳之中。

我貪婪地品嘗著雪萊的血液、思想和情感,隨著記憶如走馬燈掠過,一陣快感衝擊了全身。

暴風雨過去了,太陽又從海平線緩緩升起,蔚藍的天空在陽光襯托下,似乎換了副新面孔。船隻被分解成若干個小塊,周圍漂浮著數具屍體和一些船體殘骸。

我漂浮在一塊能容納身體的殘骸上面,從雪萊的衣物里摸索,除了一些證件雜物,還有一疊厚厚的稿紙,雖然被海水浸透,還是能看出有一部分是他未完成的詩集——《生命的凱旋》後半段。

在詩歌的結尾處,這樣寫著:

穿過無數的波濤和巨浪后,

我看到了嶄新的世界。

生命的甘泉自天穹而來,

世人無不歡呼雀躍。

舊日的軀殼已經腐朽,

眾神的鐘聲響徹天際,

回蕩著至純的善和永恆的美。

即使我的生命已被剝奪,

真情的力量終會將我帶回。

願我和我的朋友共同迎接生命的凱旋。

詩歌的最後還有一段話:

謹以此詩獻給我最真摯的朋友——愛德華·威廉姆斯

珀西·雪萊和愛德華·威廉姆斯的屍體是十天後被衝上岸的。兩個人的屍體高度腐爛,殘破不堪,多處被魚類啃食,雪萊的臉頰和手臂更是不見了蹤影。海港的水手通過衣物和證件辨認出兩人。屍體當即在海岸的沙灘上火化,雪萊的生前好友都來參加了他的葬禮,亨特先生沮喪的低著腦袋,瑪麗和愛德華的妻子簡同時哭成淚人,眾人攙扶著才能緩緩離開,我作為發現他們屍體的水手,也參加了葬禮。

雪萊被穿上了一身黑色的寬大風衣,頭部被包著裹屍布,躺在柴堆上。火焰逐漸將他吞沒,我彷彿看到飛舞跳躍的火舌就像地獄的無數小鬼,對著雪萊獰笑,它們爭先恐後地把他的靈魂拉入永恆的黑暗國度中……看啊!那個折翼的天使,終將無法自由飛翔。

我留下了雪萊的詩集,世人只知《生命的凱旋》只有上半部。

在夢境中,我見到她,和藹、慈祥,眉宇間布滿深不可測的條紋,四周散發著無法描述的光芒。她溫柔的對我耳語,就像母親對孩子那樣。

「一個牧羊人,丟棄了他的羊圈,痴迷於荒原的誘惑,伊戈的野獸、吾神的守夜人啊……去尋找他吧!這是你存在的意義。」

她滿懷笑意的對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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