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可戰勝
女官頷首,悠悠作答:「回陛下,這胭脂艷麗,卻也過份艷麗了,本國女子崇尚天然,並不以濃妝艷裹為美。再者,本國胭脂是以珍珠和野生花卉為原料,再佐以蜂蠟調之。但隨國的胭脂,雖然取材珍貴,其性躁烈,不宜長期使用,恐傷肌膚根本!」
元君微微一笑,投以讚許的目光,緩緩道:「那這些綢緞呢?」
「恕微臣直言,這些錦緞乃是帶血含恨的罪孽!」
隨國使臣大驚:「貴國女官怎可信口開河?這錦緞何其寶貴,是我國國君特地挑選出來,獻給元君夫人的,論色澤,論觸感,天下織品無有出其右者,乃我國特有,其他國家求而不得,何罪有之?」
女官正色,但也不失溫和道:「使臣大人稱我國國君為夫人,倒也不是不可,但你要知道,她的第一身份,是震國的王,其次才是夫人。」
隨國使臣被一個小小女官這般數落,自然心有不甘,於是回道:「老身為臣多年,曾輔佐三代帝王,飽覽群書,自以為算是見多識廣,但從未聽聞有女眷可以支撐帝業!也恕老臣直言,女子為君,難以服眾!好比…這一車的上等綢緞,爾等竟然睜眼不識,實在是…有些可笑……」
說完,隨國使臣還不忘乾笑幾聲來奚落元君。
元君聞言只是睫毛微顫,神態如靜謐的湖水,深不見底。
女官恭敬地看了看元君,隨即說道:「誰人為君,不是外人能夠左右的。陛下乃是天選之子,萬民之所向,如何不能服眾?!倒是使臣大人為官這麼久,有沒有勸誡過你的君主,不要欺壓百姓,不要奢靡無度,不要到處興兵挑釁?!」
「這……」隨國使臣被懟的面紅耳赤,啞口無言。
元君淡淡地抬眼,緩緩開口:「這些錦緞自然是極好的,可是…你真的了解它們是如何得來的嗎?」
「呃…自然是,養蠶,取絲,之後再紡織……」隨國使臣儘力作答。
「是啊,貴國的錦緞聞名天下,千金難求。可是這千金難求的織物,卻要付出極大的代價!」元君語氣平和,不疾不徐道:「…光照下如此璀璨絢麗,流光溢彩,當是濕熱地帶的玄蠶絲!」
隨國使臣不禁汗水連連,只得低頭稱是。
女官看了看元君,轉頭對隨國使臣說:「使臣大人,這玄蠶難遇難求,所產之絲又極細,對氣候的要求也極高,並不適用於製成衣物。」
「呃,寶物固然難得,這樣才顯得珍貴。我家陛下親自挑選出來的,還望…陛下能夠接受我國君的心意。」這回使臣不敢再稱呼元君為夫人了。
「哦?!我應該拿什麼東西用來交換呢……」元君眯著眼睛,似笑非笑的樣子難以揣測。
「呃……自然是貴國珍貴之物。」隨國使臣覺得理虧,感覺自己並非是使臣,而是強買強賣的奸商。
元君輕搖摺扇,道:「貴國的物產我都了解,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如果…你們真想換取我國的物產,當以真金白銀易之。這一車緞子,我不能收,還請老人家回吧。」
誰知隨國使臣一激動便下跪了,急道:「還請陛下務必收下,我國君…也不是非要什麼珍貴的寶物,他只是…只是痴戀陛下多年,期待…與陛下聯姻,結兩國之好!」
「這是什麼話?」一個男子的聲音幽幽傳出。
使臣抬頭,便見一個氣度清雅,容色不凡的男子踱步而來。使臣不禁心中感慨:這莫不是元君的夫婿吧,竟然如此俊美高大,自己的國君雖說是國君,卻也是怎樣也比不上這個人!
只見男人緩緩落座,元君的眼神瞬間變得柔軟起來。
「我叫伯木,是元君的丈夫。」男子淡淡地說。
使臣明白了,震國不但盛產美女,同樣也盛產美男子!
「玄蠶喜歡躲藏在沼澤地帶,你們為了尋找這珍貴的玄蠶,一定損失了不少人吧……」男子微笑著,樣子極其溫和,說:「就算尋到了,飼養也是極難的,再者,這麼細的絲,得熬瞎多少織女的眼睛?!若是她們做的不好,又會是什麼樣的下場……老人家,你說說看,是命比較貴,還是絲比較貴?!」
「老臣…慚愧!」使臣無話可說。
「老人家,這不是你的錯,請回去復命吧,我們歡迎貴國的商旅來本國貿易,求親的話就不要再說了,元君不喜奢侈,此等寶物,就送給有需求的人吧!」伯木下了逐客令。
隨國使臣一無所獲,回去便辭官告老了,最後只扔給隨國君主一句話:「震國不可戰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