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閨蜜談心，詢問病情

重症監護室。

心電圖儀器正在工作。

屏幕上，相關的波紋數據顯示：病人雖然心跳微弱，但也已逐步趨於正常。

病床上，劍眉星眼、年輕英俊的浩然，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一眼便看見：自己正在輸液。

自己的右手，針頭扎進靜脈，用一條潔白的膠帶固定。

再向上看：床邊，那高高的金屬支架上，一瓶尚未滴完的淡黃色液體，正通過透明的輸液管，一滴滴均勻地向自己體內輸送。

病房裡，淺藍色的窗帘半掩，靜謐安詳。

窗外，是黑沉沉的夜空。

幾顆稀疏的星辰，靜靜地在夜空閃爍。

卻註定化解不了，這無邊無際的黑暗。

此刻，這無人打擾的安寧，令浩然慢慢地回想起了剛才發生的一切。

當時，只聽到身後始料不及地發出的那極其響亮的「嘭」的一聲，自己隨即便失去了知覺。整個人，活像一灘爛泥似的，軟軟地倒了下去。隨後，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唉，也不知道是怎麼搞的，終究還是搞砸了……」浩然嘆了口氣，懊喪地想。

天亮了，美好的一天開始了。

八點一刻，林靜就準時被小仙女叫醒：「嗨，主人，早上好！」

小仙女是一個粉紅色的大蘑菇，長著一對用于飛翔的翅膀。

作為智能機器人，她是林靜新近添置的高級管家，主管林靜生活中的諸多瑣事。

小仙女性格很好：樂觀，開朗，熱情，能幹。

只是不夠溫柔。

強行辯解時，語氣還相當豪邁：「嗯，依我看，能幹就可以了。你說:那些小鳥依人的機器人，到底能幹什麼呢？」

林靜總是想：「能幹是真的。可是，你這大大咧咧的性子，能不能改改呀？」

這不，自己親手設置的時間一到，小仙女便立刻飛來，毫不客氣地直接一把便掀開了林靜身上本來一直蓋得好好的被子，一邊還故意提高音量，大聲問好。

這樣一來，想賴床的林靜，實在受不了撲面而來的高聲叫嚷，只好無奈地起床了。

「嗯，早上好……想多睡一會兒都不行！」

「主人，這可是你自己設定的時間噢！怎麼能怪我呢？」

「那我不就是怕上班遲到嘛！畢竟初次上任……有了工作，就應該好好乾嘛！」

「左說右說，反正最終就是主人你道理最多！」小仙女忍不住小聲埋怨道。

「你說什麼？」林靜一聽，便生氣了。

「嗯，現在是七月六日八點十五分……」小仙女跟一隻饒舌的小麻雀似的，嘰嘰喳喳地嚷嚷著說，「今早林靜小姐的心理色相是粉藍。請以健康的身心，享受這美好的一天。」

「今天不是日班吧？」林靜不想跟小仙女置氣，便趕緊問了一個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嗯，上午十一點，和阿媚、阿荷兩位小姐在『百合花』咖啡館碰頭；下午三點整，在安全保障局，有第二班執勤任務。」小仙女快人快語地說。

「啊，原來是這樣啊……」林靜一聽，便有點失望。

本來想著：在家躲幾天風頭來著。

因為昨天那不得不射向浩然的一槍，知道自己今天絕對會是被同事們議論的對象，乾脆就是一位新近晉級的風雲人物。

所以，真心希望今天能輪休一天來著。

可現在，排班排到自己。

無可推脫，只好硬著頭皮去上班了。

「人生沒有僥倖，只好聽天由命……」林靜無奈地這樣想。

「請問主人：今天的屋子要怎樣布置？」小仙女倒是興緻勃勃。

「歐式風格：酒店、流蘇……」

「是，參照藏書……」小仙女一揮手，林靜所住的一居室，立刻便變成了金碧輝煌的歐式風格：金色窗帘，窗帘上方是一道漂亮的流蘇，流光溢彩；床鋪瞬間便變成了富麗堂皇的公主床；沙發是高背布藝式的，相當尊貴；茶几由實木製成，成色極好；靠牆的長條餐桌上，擺放著一套鑲著金邊的白瓷茶具，雅緻無比。正宗的波斯地毯，絕對手工製作，厚實而柔軟……

林靜身披浴袍，去浴室洗澡。

小仙女不依不饒，隔著浴室門，還在大聲向她請示：「主人昨天的食物攝入量是兩千卡路里喲！那麼，今天的早餐攝入量：建議兩百四十卡路里，比較合適……」

「兩百卡路里，口味咸鮮。」

「遵命！」小仙女高聲答道，然後去廚房忙乎去了。

林靜一邊沐浴，一邊低聲自語道：「啊，報到第一天，就發生這樣的事情……為什麼呀？」

等林靜洗完澡，裹著浴巾出來，已是九點一刻了。

餐桌邊，營養豐富的早餐也已經做好擺上了：烤得兩面金黃的三明治，裡面抹了香甜的沙拉醬，夾著香腸、煎蛋和生菜。一杯香噴噴的牛奶，已適當地放了一些白砂糖。一個切成四半的橘子，造型別緻。三個切成兩半的碩大草莓，透著新鮮。

趁林靜吃早餐的工夫，小仙女依然在她耳邊喋喋不休地說：「今天多雲轉晴。降水率為零。本市擁擠壓力為三級，建議進行心理污染的預防補給。」

林靜聽了，點點頭，沒說什麼。

飯後，林靜穿上一件粉色外套，下身配一條黑色長褲。

這樣的搭配，本來是極好的。

可是，因為昨天發生的事兒，她有點不夠自信。

於是，便站在穿衣鏡對面，掏出一面圓圓的小鏡子，對著鏡子說了一句：「試裝！」

然後，她慢慢地旋轉身子，就見一套又一套的衣服，順序套在了她的身上。

原來，她手中的小圓鏡，是一面魔鏡。

和她腕間戴的手錶一樣，功能很多。

只不過，手錶是用來工作的。

而這面小圓鏡，則解決了生活中的其他問題。

最終，林靜選中了一套淺棕色的長款風衣，以及一條酒紅色的長褲。

「嗯，就這樣吧！」林靜對著穿衣鏡，滿意地自語道。

隨後，收起小圓鏡，重新放回衣袋中。

然後，一邊往外走，一邊轉頭對小仙女說：「好好看家。我走了！」

小仙女高興地將她送到門口，大聲說：「恭送主人出門。一路小心，注意安全！」

看林靜出門走遠了。

小仙女這才用力關上房門。

然後，開心地對自己說：「唉，總算把難纏的主人打發走了。現在，我可以好好地睡一覺了。呵呵，生活真美好呀！」

上午十一點整，林靜準時出現在「百合花」咖啡館內。

阿媚和阿荷已經到了。

她倆是她的大學同學。

同校不同系。

但關係一直很好。

現在呢，每個人都有了工作，但友情依然延續著。

好友日久，便變成了閨蜜，當然是很自然的事情了。

三個女孩子，邊喝咖啡邊閑聊。

自己第一天的上班經歷，林靜有所保留地撿重點告訴了她們。

「哎呀，你闖禍了！」嘴快的阿荷，立刻忍不住大聲嚷道。

林靜聽了，嘆了口氣，默默地點點頭。

過了一會兒，林靜情緒低沉地說：「因為工作性質，我不能多說……」

阿媚沉思著說：「這件事呢，雖然我也不是很明白。但我覺得：這是你職權範圍內的事兒吧？」

「是倒是，可是……」

阿媚一聽，便笑道：「那不就行了？反正，你的心理色相也沒受到什麼影響。說不定呢，你就是杞人憂天。實際上，什麼事兒也沒有呢！」

「哎，別這麼說。昨晚，我可是一夜都沒睡著覺呢！」

「咦，雖然你如此煩惱，可是你的心理色相卻還是一如往昔地清澈呢！這可當真令人羨慕呀！」阿荷笑著打趣道。

「幾乎不用做情緒護理什麼的。真是個心理美人……」阿媚附和道。

「那麼，請問：你到底是怎樣維持心理健康的呢？」阿荷探究地問道。

「這個么，大概是因為我這個人一向都是太過遲鈍吧？」林靜說。

「唉，老天真是不公平……」阿荷說。

「就是，就是……」阿媚說。

「可是，我不是懷疑『過濾系統』……」林靜說，「我只是在想：『我真的適合這份工作嗎？』」

阿荷一聽，不樂意了：「啊，你竟然還有這種奢侈的煩惱……」

阿媚也很不高興：「因為天生遲鈍，就可以說這種話嗎？真是的！」

林靜低下頭，不知該如何解釋才好。

真的，這就是她此時真實的心態。

但，哪怕是閨蜜，也不是她肚裡的蛔蟲啊！

要別人百分之百的了解自己的想法，有時真的很難喲！

阿媚開導她道：「再說啊，小靜。當初，經濟部和科學技術部也都爭著要你呢！是你自己不願去，而最終選擇去了安全保障局的嘛！」

「可我呢？就因為當初大學畢業時，只拿到了三等評價。所以，選擇的範圍，當然就很小了。」阿荷無奈地說。

「你呀，就適合干體力活兒……」阿媚老實不客氣地評價道，「你看我，還是系統工程師呢。還不是一天到晚累得腰酸背疼的……」

「小靜啊，你可是最終測驗拿到了七百分的優等生啊！」阿媚說。

「所以呢，幹什麼事情不是小菜一碟呢？」阿荷笑道。

林靜聽了，反而更沒有信心了。

「對不起，小靜，剛才我們倆是在跟你開玩笑呢，呵呵。無論如何，身為監視官，這都是一份極其光榮與體面的工作呀！我們倆想干也幹不了呀！所以，物盡其用，人盡其才。你是世間難得一見的人才喲！因此，受點小挫折，沒什麼大不了的。堅持，堅持就是勝利！」阿媚熱切地說。

「就是。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這句話，還是以前你對我說過的呢！」阿荷也真心地鼓勵林靜。

「嗯，我有一種直覺：這份工作，一定是非常適合你的。只是一開始，你還不太適應而已。也許，這就是『過濾系統』給我的啟發吧？」阿媚笑著說。

「怎麼，職業也能跟『過濾系統』扯上關係嗎？」林靜不由地瞪大雙眼，傻乎乎地問道。

這樣一來，把阿荷都逗笑了。

「哎呀，你就別瞎琢磨了。阿媚是瞎說的，懂嗎？」阿荷笑著一語道破。

「哦，原來是這樣呀！」林靜這才恍然大悟，開心地笑起來。

在心裡，她默默地對自己說:「當時，如果不開射向浩然的那一槍，鈴蘭立刻就會被『終極清除』了呀！可憐的女孩，還那麼年輕……」

安全保障局。

走進單位大門時，林靜忍不住掏出身上的小圓鏡，照了照自己的臉。

一臉忐忑不安的她，心理色相不再清澈，而是變成了淡綠色。

「哎呀，怎麼會……心理不太健康呢！」林靜吃驚地想。

她甩甩頭，擺脫掉那些患得患失的想法：真的，現在，不得不來上班的她，什麼也不用想了。如果有人諷刺、嘲笑自己，也只能假裝沒聽到，含糊了事。

事到臨頭，無可退縮。

硬著頭皮上吧！

進了單位大門，林靜乘坐電梯，來到綜合分析室。

剛要推門進去，就見門徑直便開了。

一位身穿深藍色制服的漂亮姑娘走了出來，與林靜正好面對面。

漂亮姑娘個頭高挑，臉上一副戒備神情。

林靜一見，立刻禮貌地笑著打招呼：「你好，我是林靜，新來的監視官……」

身材高挑的漂亮姑娘上下打量了一眼林靜，然後便冷冰冰地質問道：「新來的監視官？那為什麼不穿制服？」

「呀，來得匆忙，我忘記了。對不起……」林靜頓時便張口結舌。

漂亮姑娘昂然走了，頭也不回。

林靜趕忙奔向更衣室，匆匆忙忙地換好了制服。

然後，再一次走向綜合分析室。

到了門口，深吸一口氣的林靜，輕輕地推門而入。

室內無人。

正對面，幾乎佔據了整整一面牆的大屏幕，顯得分外莊嚴肅穆。

屏幕的對面，是一張長條形的皮質沙發。

沙發後面，是一張張整齊的桌子。

奇怪的是：只有桌子，卻沒有配套的椅子。

「對不起，請問分析官劉露在嗎？」林靜一邊穿過一排排的桌子向前走，一邊大聲問。

「誰呀？吵死人了！」隨著嬌滴滴地一聲抱怨，屏幕對面的長條沙發上，一個年輕女子坐了起來。

原來，她剛才一直是躺在沙發上午睡來著。

「你是誰呀？」年輕女子邊揉眼睛邊問。

明顯還沒睡醒呢！

「我是昨天才入職的監視官林靜……」林靜說道。

隨後，抬起右手，敬了一個標準的舉手禮。

「我叫劉露，是這裡的分析官……」年輕女子一邊說，一邊熟練地點燃一根香煙，用力吸了一口，仰頭吐出一串煙圈，「啊，昨天，開槍打傷了浩然的那位新來的監視官，就是你吧？」

「噢，是的……不好意思。」林靜尷尬地說。

「嗯，比我想象得還要可愛呢……」劉露上下打量著林靜說，「和長相不同，你還真是敢想敢幹呢！怎麼，是因為被浩然無意間摸了一把屁股嗎？」

「不，不是這樣的。當時，情況緊急。那一槍，實在是不能不打……」林靜趕緊矢口否認，「聽說在這裡，就能知道他的病情……」

「啊，這個啊……」劉露一聽，便立刻面露不悅地說，「就算是有醫生執照，但對於連健康管理的活兒都要交給分析室來做的機關，你怎麼想？」

劉露一邊說，一邊走到屏幕下方的電腦旁坐下，開始敲擊鍵盤：「其實，我也是潛在罪犯。但，即便如此，法律也沒規定：可以隨便使喚我吧？」

沉默。

「對了，你剛才說：你叫林靜是吧？」劉露一邊工作，一邊嘴不閑著。

坐在長條沙發上的林靜，此時，什麼也不想說。

於是，便輕輕地點點頭。

＇那麼，當監視官，不是升職的主要途徑嗎？你呢，趕緊出人頭地，給我來個設施更新啊！先建個游泳池，然後再開辦一個酒吧。最後呢，搞一間娛樂室：唱歌、跳舞、打麻將……那就齊了！」

劉露說著，朝林靜一拱手：「拜託你了，監視官。因為你敢說敢做，不管不顧。我料定你將來，一定會搞出更大的亂子來的。加油喲！」

林靜一聽，哭笑不得：「這個嘛……最好不要！」

看劉露聊得高興，忘乎所以，林靜只好委婉地提醒她道：「那個，浩然執行官的病情……」

「哦，差點忘了……」劉露這才將雙手重新放回鍵盤上，一邊打字一邊說：「啊，誰叫你一槍正中他的脊髓呢？現在不可能完全恢復到正常狀態啊！」

屏幕上，出現了浩然躺在病床上的身影。

年輕英俊的臉上，雙眼緊閉。

一床淡藍色的被子，蓋在胸口以下的部位。

胸口以上，那露在外面的身體，裹著一件藍白相間的條紋衫，那是標準的病人服。

林靜一看，內疚使得她立刻低下了頭。

「現在呢，站立或說話都有點困難……」劉露笑著說，「當然，最主要的是：此時此刻，無論如何，他也無法成為你想要那種極其獨特的『床上用品』了。呵呵。」

林靜一聽，便立刻羞紅了臉：「哎呀，分析官，你說話可當真夠直率的呀！」

劉露看上去，倒是很喜歡林靜似的：「新來的監視官，我的小可愛。不過呢，如果你想前往探視一下，跟他聊聊天，順便送上幾句溫馨的祝福，當然還是可以的。畢竟，作為男人，他是不會跟你一個小姑娘斤斤計較的。呵呵。」

「即便如此，還是不要了。」林靜小聲地說。

「其實，說起來，也沒你想象得那麼嚴重……」劉露說，「只要安靜地靜養一天，明天就應該沒事了。畢竟年輕嘛，身體底子好。嗯，如果你特別關心他的話，明天就再來一趟吧！」

「好！」林靜答道。

因為擔心劉露會繼續嘮叨個沒完，林靜幾乎是逃跑似的離開了綜合分析室。

走進辦公室的林靜，默默地環顧了一下四周。

辦公室很寬敞。

窗子開著，微風吹拂，感覺很清爽。

窗台上，擺放著幾盆鮮花。

花香盈人。

室內，錯落有致地擺放著七八張辦公桌。

每張桌子都是獨立的，與其他桌子有一定間隔。

配置都是一樣的：桌上擺著液晶顯示屏。

桌后，是一張舒適的皮質高背轉椅。

其中，有兩三張桌子後面，都有人坐著辦公。

於是，林靜便挑了一張空桌子，坐了下來。

其他埋頭辦公的人相繼都看到了她，但卻無人起身跟她打招呼。

這讓她心裡覺得舒服多了。

「都別理我……各干各的好了！」她心生竊喜，不禁得意地想。

靜下心來，開始寫有關田守成被當場擊斃以及人質被麻醉後送往醫院搶救的相關報告：「田守成案：案發地點：幸福路口附近的民居及小巷。執行本次任務的人員共六人：執行官浩然、鄭遠、凝香及監視官林靜、執行官周毅、呂楓。案件原因：本市商人田守成，因心理色相混濁，被告知必須接受相應的心理治療。田因心生不滿，從而產生報復社會的邪念，綁架了超市收銀員鈴蘭並致其受傷。結果：聽從『過濾系統』指揮，當場擊斃田守成，解救了鈴蘭……」

「可是，怎麼寫自己射向浩然的那一槍呢？」鈴蘭犯難了。

正在這時，她吃驚地發現：鍵盤壞了，再也打不出任何一個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