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張簡被司機搖醒的時候，正好夢見小時候和那人簽訂契約的場景。

契約上的內容他已忘得差不多了，那人的臉也始終蒙上一層膜，看不真切，唯一記憶深刻的，就是那人手背上紋的一隻黑色的蟲。

「不下去放放水？中途就停這一次。」

張簡大腦遲疑的把這話過了一遍，他下意識地點點頭，臉色才微變，說道：「中途就停一次？昆池岩不是在韓國么？你打算一口氣走完？」

師傅聽完這話直接就樂了，他拍拍張簡的肩膀，反問道：「你也知道那鬼地方在韓國，就開咱這破大巴就能過去？」

師傅這話聽得張簡雲里霧裡，他下了車，眯著眼睛打量周圍，發現這一片挺荒涼，連綿的大片土地上什麼都沒長，光禿禿的，而且這裡光線挺暗，看什麼都想蒙著一層濾鏡。

他們的車就停在一條水泥路上，小路筆直的一條，像跟棍兒一樣延伸到遠處更濃郁的黑暗中。

這什麼鬼地方？

肩膀上突然搭上一隻手，司機師傅出現在他右邊。

他嘴裡叼著一根煙，含糊不清的說道：「小夥子是第一次帶團吧？不要怕，這條路啊，叫團線，等咱們走出這團黑漆漆的東西，就到地方了。」

「團線？」

沒等張簡問清楚，車上的人就開始催促起來，他們只能上車，繼續啟程。

這一次張簡沒敢睡覺，他一直瞅著窗戶外面，發現越往前走，天就越黑，最後乾脆什麼都看不到了，車內外都靜悄悄的，師傅也瞪著眼睛認真開車，張簡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他悄悄鑽進安全帶，手心浮出一層冷汗。

「坐穩了！」

突然，師傅出聲提醒道，不等張簡反應，只見他一腳油門踩到底，巨大的轟鳴聲從腳下傳出，車子以極快的速度向前衝去，張簡感到一陣懸空感，車輛駛向未知，他雙腿都在發抖。

不知過了過久，車子速度才稍稍緩了下來，最終，師傅將車停在黑暗中。

「歡迎使用團線，請問您的目的地是哪裡？」黑暗中突然傳來甜美的女聲。

師傅搖下車窗，對著黑暗笑了一笑，說道：「昆池岩。」

「您打算停留多久呢？」

「一天。」

說完，師傅將一張漆黑的燙金卡片夾在指縫裡遞了出去，那邊似乎進行了操作，師傅取回卡片后看了一眼，就將它揣進了兜里。

「祝您旅途愉快。」

話音剛落，眼前一塊黑色的幕布被拉開，一扇銹跡斑斑，並掛有提示牌的鐵門浮現眼前。

師傅合上車窗，駕駛車輛緩緩開出了黑暗。

當車身全部駛離黑暗后，幕布又在背後緩緩閉合，他們顯然已經離開了團線。

車子在鐵門前停穩，安靜了一路的乘客們這時突然興奮起來，爭搶著下了車，聚在了那扇鐵門前。

「這就是昆池岩？」

張簡有些不敢相信，跨國的路程，他們一上午就趕到了。

「這就是貨真價實的昆池岩。」師傅不知從哪拿了個保溫杯，嘟嘴吹開浮在上面的枸杞后，抿了一大口。

「咱們只要在這等到天亮就好。」師傅看了張簡一眼，突然又湊近了說道：「別怪我沒提醒你啊，這期間就老老實實待在車上，不管聽到什麼聲音都不能出去，否則小命難保。」

在車上待到天亮？

張簡看了眼腕錶，發現現在才下午兩點半，就算早上四點半天亮，中間也隔著14個小時，那吃喝拉撒怎麼辦？

師傅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他意味深長的一笑，就不再理會他了，而是取打開手機的自拍模式，以昆池岩的大鐵門為背景，咔嚓咔嚓的合照打卡。

張簡覺得無趣，乾脆把帽子倒扣在臉上補覺。

起初他還能聽到司機師傅窸窸窣窣的動靜，後來乾脆就真睡著了，等他醒來的時候，發現天已經黑了。

那個大鐵門白天看著還好，到了晚上還真有點滲人。

師傅在他旁邊睡著，打呼嚕都打出節奏來了，他站起來轉了兩圈，沒找到能解決生理需求的容器。

怎麼辦？

師傅說了不能出去，但活人也不能被尿給憋死不是？

「只要我不下車，就不算出去吧？」

張簡猶豫之下打開了車門，他沒下車，就直接站在車門口解決，等提上褲子后，正打算關門繼續睡覺，眼角這時候卻瞥到了一個人。

那人猴子一樣蹲在鐵門上，雙手緊緊抓著欄杆上的凸起，眼睛則望著他這裡。

「卧槽！」

這大半夜的，張簡直接被嚇精神了，他想起師傅的話，不敢作死，於是趕緊往車上走，可一回頭，猛地看到一張青白的臉，那人眼睛瞪得老大，沒給他反映的時間，那人嘴裡發出奇怪的「嘚嘚」聲，猛地把他從車上推下來了。

師傅說了，天亮之前下車就是死！

張簡不敢在外面待著，站起來就趕緊往車上跑，爬上車后還不忘把車門關上，做完這一切他扶著椅子大喘氣的時候，腦子裡才想起來一件事兒。

剛剛那人是站在車裡把他推下去的，他是爬上來了，那人現在不就是也還在車上？

這個想法剛冒出頭，他就感覺脖子後邊涼嗖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