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一波又起
從太后的宮裡出來,我一直悶悶不樂。雖知道可能遲早會有這麼一天,可還是覺得心裡十分難受。
伯珩被太后「扣押」下來訓話,我被趕了出來。真好,我也一刻不想多待。
回坤寧宮的路上,稚紅替我打抱不平:「娘娘跟陛下的感情多好啊,就算是尋常人家也難得有恩愛夫妻。如今被強塞進來一個什麼芸嬪,真是的。」
我無奈的笑笑,看著這個跟我一起長大心直口快的姑娘。「稚紅,罷了。太后不是跟我們商量這件事,而是感知結果而已。已經蓋棺定論,我也不想多費口舌了。」
稚紅撇撇嘴,「那娘娘,您打算拿那芸嬪怎麼辦呀?」
我回想起那女子的身段跟容貌,就算是選秀也是一等一的好苗子。什麼遇險相救,不過是個幌子罷了。
「不怎樣,日子還長走一步看一步吧。」我說道。
夜深,伯珩也沒回坤寧宮安置。我讓稚紅她們先去睡吧,默默的來到窗邊坐下吹起篳篥。
悠悠揚揚的樂聲,似我飄落的思緒。一曲畢,窗外漆黑一片唯有星子點點。
突然一個身影翻了進來,捂住我就要尖叫的嘴。「是孤。」
借著殿內微弱的火光,我看清那人是伯珩。「伯珩,你怎麼不從正門進來。」
伯珩拍拍自己衣服上蹭到的塵土,「母后強硬的要求我去一芳閣睡,我被逼得沒有辦法只能硬著頭皮進去。然後把那塗氏打昏,翻窗出來的。」
我看著伯珩委屈的樣子,有些哭笑不得。我轉身想去把燭火再燃幾盞,卻被伯珩從後面一把抱住。
伯珩將頭埋在我的脖間,溫熱的鼻息撓動著我的心。「今日母后的舉動···你可是生氣了?」
我不想說違心的話,可從太后的角度來說她也沒錯,只得悶悶的點了點頭。
「我雖不開心,可我知道遲早會有這一日的到來。那塗氏又何嘗不可憐呢?」
伯珩抬起頭,咬了一下我的耳垂。「為何這麼說?」
「因為她相當於嫁給了一個並不愛自己的人,這又何嘗不是對她的一種不公呢。」我說道。
伯珩攔腰抱起我往榻上走去,小心的把我放下。「我以為你會怪我···」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錯開伯珩的目光,「不會,那也不是你自願的。只是事已至此,不得已而為之。」
伯珩笑了,輕輕的撫摸著我的額角。「得你如此,夫復何求。」隨即吹滅燭火,度過只屬於我們的夜晚。
第二日早朝回來,剛剛到殿門口,稚紅就給我擠擠眼,我看著殿內那個藍色身影。
果然是,該來的還是躲不過啊。
「臣妾拜見皇後娘娘,,娘娘,今日依照禮法,妾身需要給您敬茶。」
我看著跪著畢恭畢敬的玉腰奴,總覺得怪怪的。
「既然如此,那就開始吧。」我也不想為難她,坐在了正堂上。
中規中矩的喝了她敬的茶,玉腰奴依舊端著茶盤跪在面前。用那雙惹人憐愛的雙眼看著我,我有些不明。
還是芸春出面提醒,我還要用正妻的身份對她進行訓話。看著那楚楚可憐的模樣,我一時間有些語塞。
「從前陛下連個侍妾都沒有,一時間突然你來了,本宮有些還不習慣···」
我沉思了一會,「芸嬪,希望你以後不要做違背道德跟本心之事。或許很多事你身不由己,本宮不會為難你。只是這宮裡人心複雜···」
我牽起玉腰奴,直直的看著她的瞳孔。「本宮希望你不要變成那樣的人。」
她的臉上露出一絲不解,但還是規矩的行了禮回復了是。我讓她沒事也可以來我宮裡坐坐,日子總要過下去的。
今日是雲知第二次入宮了,玉腰奴也很識趣的先行告退,留我跟雲知說點私房話。
我看了看今日獨身的雲知,「怎麼沒把嫣兒帶進來呀,本宮可是十分想念她呢。」
雲知笑著說:「嫣兒自那日回去后,也天天跟我說什麼時候才能再進宮見那好看的娘娘。可惜最近她感染風寒,我怕傳染給你,就不帶進來了。」
我聽那小麵粉糰子生病了,一時間擔憂不已。「稚紅,去拿一些庫房裡上好的藥材,等會給王夫人帶回去。」
雲知拉著我手說不忙不忙,「無妨的,小兒玩鬧,生病常有。倒是你,我怎麼聽說太后強行給陛下塞了一個芸嬪,可有此事?」
我點點頭,抬頭示意還未走遠的玉腰奴。「就是那個女子了,模樣倒是極好的。」
雲知有些擔憂的看著我,我哎呀一聲抓起她的手。
「無妨的,我信陛下跟我的感情深厚。一個被強送過來的女子,撼動不了。」
雲知看我不放在心上的樣子,倒也不再糾結這件事了。我想了想,總覺得漏了什麼。
「倒是有一事,需要你跟王將軍幫一下本宮。」我說道。
雲知點點頭,示意我說下去。「這玉腰奴的進宮來得過於順利,雖說是太后求子心切,但未免有心人利用,你且幫我查一查她的身世。」
雲知滿口答應下來,隨即開始了我們的正事。
一炷香后,雲知收回了替我把脈的手。我看著她有些凝重的表情,急切的詢問如何?
雲知沉思了一會,「這脈象與娘娘脈案記錄的相差無二,而娘娘的身體也一切無恙。按道理來說,經過了一年的調養,應該是沒問題的。」
雲知又盯著我看,「而且娘娘常年習武,身體康健。不應該無妊才對···」
雖然這些話早就聽了個千八百遍,但是也難免對雲知寄予最後的一絲希望。如今倒是猶如泡沫消散,一切無果。
我嘆了一口氣,「或許是我跟孩子就是沒緣分吧,無妨,你也儘力了。」
雲知握著我的手,無言的安慰著我。
稚紅推開門,說午膳好了。我看著氣氛凝重,便邀請雲知一起用膳。
「事已至此,吃飯要緊。今天可別拒絕了,你進宮一趟總不能飯都不讓你吃一頓吧。」
雲知點點頭,也就不在推脫了。
今日的菜肴也是選著雲知愛吃的菜繫上的,聽說她自懷生以後喜酸,我讓稚紅特地備了一道酸菜魚。
滿桌的菜肴,芬香肆意。最近被太后整得我胃口也不好,都沒怎麼好好吃飯。
如今看著這一桌的酸口開胃菜,倒是覺得食慾大增。給雲知夾了一塊酸菜魚肉,我也迫不及待的開始吃飯。
只是一塊咕佬肉還未進嘴,雲知就打斷了我。
「等等!」
雲知突然開口,嚇得我肉都差點掉了。我看著她面色凝重,似是很緊張的樣子。
「怎麼了雲知,可是這個魚不合你的口味?」我剛要招呼宮婢將魚撤下,雲知卻跟我說無妨。
「臣婦平日里吃飯不習慣有那麼多人看著,有些怪不習慣的。娘娘可否讓稚紅姑娘跟宮女們都先下去?」雲知說道。
我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心領神會。「你們先下去吧。」
待到人都散盡,只有我們兩人時。我才不安的問:「可是飯菜有什麼問題?」
雲知點點頭,將魚肉放在碟上。拔下簪子用尖頭挑開,魚肉的表面有許多細細碎碎的黑色顆粒。
「娘娘可知這是何物?」雲知撥弄著那黑色的物質問我。
「噢這個啊,無妨。只是西域進貢的胡椒,加在菜里使菜品更加鮮美。」我想起來這是御廚常用的物品。
「不,不是。」雲知面色鐵青,「雖與胡椒碎屑十分相似,但是絕對不是胡椒。」
我看著雲知嚴肅的臉,心裡咯噔一下。「那是···?」
「真是好心機,好手段。難怪娘娘怎麼查都查不出來為何不能有妊,竟是如此。」
雲知將那黑色的碎屑分撥出來,弄到自己的手帕里小心翼翼的收進懷中。
「娘娘,此物是柿子蒂。晒乾研磨成粉后加入飲食中,有避孕的功效。此物細微,不易察覺啊。」
聽著雲知的話,我猶如五雷轟頂。原來從不是我的原因,而是因為這我一直以為是胡椒的東西。
「你確定嗎?」我的聲音帶著微微的顫抖,難以置信的看著一桌的珍饈。
「我還不能十分肯定,不過按照癥狀來說,八九不離十了。我且拿一些回去,娘娘不要聲張,此物不傷身體。待查明后再說!」雲知說道。
我點點頭,心裡一陣惡寒。這葯是如何無聲無息瞞過宮裡上上下下百來人加入飯菜的,又是何時加入的。
是我嫁給伯珩時,還是成了皇后時。不管如何,這背後之人心機深厚,讓人不寒而慄。
雲知借口身體不適,沒有吃就離開了。我則是按照她的囑託,若無其事的吃完了飯菜。
三日後,雲知修書進宮來。信上短短一行字,【聽說有花匠培育出了新花,原來是真的。】
年少就相識的默契,我怎麼不懂雲知所寫其實就是坐實了我被下藥的實事。我憤怒的攥緊紙條,燃燒殆盡。
我的心裡生起團團怒火,究竟是何人如此算計。如今敵暗我明,要從長計議才是。
我裝作漫不經心的問芸春負責坤寧宮飲食的是哪位御廚,芸春擦著瓷瓶說是康元帝還在時就進宮的老人了。
能買通打點那麼多人,只怕是身份不會太低。我默默的哦了一聲,說有些吃膩了。
以後就在坤寧宮的小廚房做吧,給我換換口味。芸春答應著就去辦了,看起來並無異常。
坤寧宮裡上上下下百來人,我唯一能信任的只有稚紅。但稚紅是個沒心眼的,只能默默觀察再說了。
夜裡我站在窗口,看著被濃厚的黑吞噬的宮殿,心亂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