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 建造玉秀瓷
南加見我神色不對,連忙問我怎麼了。我搖搖頭,笑著世態炎涼罷了。
「從小跟我長大的稚紅,可有消息?」我放心不下那傻姑娘,不知她會不會埋怨我的做法。
「我聽聞,她在喪儀上哭暈了好幾次。她很聽你的話,當晚回了孫府,第二日把你交代的東西拿給孫夫人。」
「然後才發現,是你寫給她特赦出宮,讓孫夫人給她尋一門好親事的書信。又哭暈過去一次。」
我聽著南加這樣說,已經可以想到稚紅哭得不能自已的樣子。抱歉啊,只有這樣我才能保護你。
「那燕岐的朝堂,可有變化?」我詢問道。
南加沉思了一會,「周伯珩藉機剷除了許多原本就不滿他上位的人,而孫將軍離世后,武將們也分崩離析。」
「待到王顯接替后,才重新聚合。伯珩也重用他,頗有拉攏之意。」
我點點頭,是意料之中的結果。「那黃丞相呢?」
「黃崧將你離開前給他新政的事說了出來,卻惹得周伯珩不高興。」南加說道。
我有些疑惑,「他有什麼不高興的。」
「一來,是雖你不在燕岐朝堂了,卻還是留下了可以掣肘他的東西;二來,周伯珩埋怨你為何隻言片語都不肯給他留。」
南加看著我,淡淡的說。
我哦了一聲,「有什麼好留的,沒有怨恨他,已經是我的最大讓步了。」
南加點點頭,「好了不說燕岐的事情了,如今你是雲渡的人。在玉秀山,可還習慣?」
我看向帳篷外正在垛柴火的蘇牧跟塞奇雅,不自覺的露出一抹笑意。
「都好,我幾乎都要忘記,自己是孫祈星了。」
我轉頭看著南加,這一年多以來,我常發夢魘。夢到跟伯珩的決裂,夢到阿爹的慘死。
每到夜裡,總是聲嘶力竭的尖叫。而如今的阿媽塞奇雅,總是心疼得把我抱得緊緊的。
南加遣人送來了藥物,一直無微不至的照顧著我的生活。
我雖有意對那灼灼的愛意視而不見,可目光所及,都是南加的痕迹,終是無法避免的。
「我···聽聞你一直未曾封后。你年歲也不小了,為了雲渡考慮,你也應該成家了。」我有些猶豫,還是說了出來。
南加的瞳孔有些顫抖著看向我,當初那雙令我沉溺的眼眸依舊猶如寶石般瑰麗。
「你知道的,我心悅之人。始終未變,也不會變。」南加低沉著說。
我別開臉,不去看那炙熱的目光。
「可我無法給你愛意,曾經有,但是我們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南加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想要抓住我的手,亦如抓住雖然在他一尺之外卻咫尺天涯的我。
「我說了,我會融化你心裡的堅冰。等你原諒我的那一天,無論多久。」
說罷,就拉著我往外走去。
我不解的想要掙脫他的手,卻被有力的抓著。
一路來到村裡的祭台上,上面是一個牛頭骨跟飄揚的彩帶。南加牽著我,一步跨上了祭台。
原本都在忙著自己事情的村民們,看著我們的舉動紛紛都停下了手裡的動作,往我們這裡看過來。
我有些不知所措的想要甩開南加的手,他是雲渡王,原本每次來都是要避開村民的。
可如今在祭台上,無異於是面對了玉秀山所有的人。
南加緊緊的攥著我的手,高高的舉起面對著天空。
「長生天在上,我,曲培南加。此生,唯有白珈一個心愛之人,我的王后,也只會是白珈。」
南加的聲音回蕩在曠野上,我震驚的看著他這個舉動。
南加扭過頭,深深的看著我。
「如違此誓,天誅地滅。」
落日的陽光從雲端投下一束,就這麼照在祭台上的我們身上。村民們紛紛下跪,感嘆唯有真摯的感情才會使得神跡的出現。
南加在一片金光中看著我,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小七,我願意一直陪伴你,直到生命的盡頭。」
我暈乎乎的回到自己家,塞奇雅坐到我的身旁關切的看著我。「女兒啊,你要是不願意。就算是王,你也可以不嫁的。」
我嘆了一口氣,只覺得命運弄人罷了。
我在玉秀山的一年,發現村民們幾乎收入微薄。只靠著狩獵為生,只能保證不受餓,卻沒有辦法改善生活。
而大家的衣服,都是粗糲的麻布跟獸皮。吃的麥子,也過於粗糙。
我有心想要改變玉秀山的困窘,卻苦於沒有地方下手。
這日我慢悠悠的騎著小馬兒在曠野上瞎逛,卻一個不小心差點摔下馬。
我翻身下馬,看著那露出的一截跟周圍土質不一樣的泥土,隨即開始用匕首挖了起來。
我驚奇的發現,這種泥土雖不適宜於種植作物,卻跟燕岐越瓷使用的泥土十分相似。
我顧不得滿手的泥污,隨即挖了一大塊帶回了家裡。
我們一家人,圍著我挖回來的泥塊面面相覷。魁嘉率先開口了,「妹妹你這是咋了,咋還去挖土了。」
我笑著彈了一下魁嘉的頭,「這可不是土,這是能生錢的寶貝。」
抽著旱煙的蘇牧呀了一聲,「甚?這土疙瘩哪裡能生錢。」
塞奇雅也是一臉的疑惑,「是啊女兒,這可怎麼生錢呢?」
我繪製好了圖紙,讓蘇牧跟魁嘉照著樣式給我堆了一個窯爐。隨即開始在院里,跟塞奇雅捏出一些陶器。
我看著忙碌的蘇牧一家,他們一直以來讓我最感動的就是無條件的相信我。
哪怕並不是很理解我的做法,卻還是會支持我。
我跟塞奇雅不是很熟練,我看著塞奇雅捏得歪歪扭扭的,連忙說阿媽你捏的罐子都豁口了。
在大家都期待的目光中,我們把第一批陶器送進了窯爐里。我期待的搓搓手,雖沒有經驗,但能燒製成型,就意味著此舉可行。
到了時間,我們都期待的取出了第一批陶器。
火候有些過了,泥土不是很純,有許多的雜質。但是陶器基本成型,沒有碎裂。
塞奇雅高興的捧著一個罐子,「呀,想不到有一日我還能用上自己做的陶器啊。」
蘇牧雖然一向不苟言笑,但也還是掩飾不住的笑意。魁嘉憨憨的笑著,說妹妹真厲害。
我仔細的端詳著陶器,這是一個很好的開頭。若是能在玉秀山開一個瓷器廠,那麼村民的生活都能得到很大的改善。
如今燕岐跟雲渡的互市開放多年,已經趨於穩定。可以拿到互市上賣,還可以發展成玉秀山的特色。
這樣,燕岐有越瓷。而玉秀山有玉秀瓷。
光是想想就覺得十分的澎拜,待到南加下次來的時候,我把這個決定告訴了他。
南加驚訝的看著我,「你有時候讓我覺得十分驚喜,你像個不懼環境惡劣的種子,在哪裡都能煥發生機。」
我沒想到南加先是誇了我一番,倒是弄得我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此舉可以改善大家的生活,而且也可以發展成地方特產。既然有這個資源,何樂而不為的呢?」我說道。
南加點點頭,也是十分的贊同我的說法。「那麼接下來,需要做什麼呢?」
我歪頭一笑,「拜師學藝咯。」
在蘇牧他們不舍的目光中,我背著小包袱踏上了前往越州的路程。我雖有想法,但是畢竟沒有過學習經驗。做瓷器這種事,總不能瞎子過河摸著過吧。
所以思量再三后,我還是覺得前往燕岐以瓷器著稱的越州拜師。回來以後,就可以精準的做瓷器而不是土陶了。
南加雖不放心我,說雲渡也有做瓷器的地方。可我對比后,雲渡的瓷器早就是二十年前的模樣了,不及越州的精美。
所以思量再三后,還是同意了我去越州,並派黎安隨行。
我跟黎安漫步在官道上,我看著藍眸黃髮好看得挪不開眼睛的黎安,其實心裡還是十分好奇的。
一個貌美女子,甘願潛伏在異鄉那麼多年。從她幫助我假死開始,我就覺得她的聰明跟果斷不輸武將。
可能是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黎安開口了:「奴臉上有東西嗎,小姐一直看著我。」
我不好意思的搖搖頭,「沒,如今我也不是什麼小姐了。我們出門在外兩個女子總是有些顯眼的,你叫我白珈就好。」
黎安微微頷首,「是。」
「你一直都為了雲渡潛伏在燕岐的京都么?」我問道。
黎安點點頭,「不過你放心,我雖是細作,但是沒有做危害燕岐的事情。酒樓,不過是用來打探消息的罷了。」
我淡淡的哦了一聲,各國之間,雖一直以和平相處為原則。但是哪個國家沒有穿插各種細作呢,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所以南加的消息總是那麼靈通,宮裡也有?」我好奇的問。
黎安看了我一眼,沒有否認。
「那醫女黎蓮,就是奴的妹妹。」
我愣了一下,黎蓮···那個太后塞給我的醫女。所以,我在宮裡的種種南加也是知道的。
「所以···」我躊躇著說。
「不錯,是王安排的。也是讓我妹妹在暗中保護你,你的身體若是長久的食用柿子蒂,早就壞了,所以一直都在給你調養。」
我聽著黎安這樣說,不由得心頭一顫。「原來,在我所不知道的地方,他做了那麼多。」
黎安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你不知道的,還多著呢。」
我啊的疑惑一聲,剛想繼續追問。黎安的馬鞭一指,原本密林層層看不到盡頭的路豁然開朗。
原是我們到了越州了,目光所及家家戶戶皆窯爐紅火,煙囪冒著煙。
我與黎安相視一笑,往城門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