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情深不壽，慧極必傷

身子晃了晃，慢慢地控制著自己的呼吸，做出一副呼吸不順暢的樣子，吳玄漸漸放慢了腳步。

雖然依舊圍著四人不斷遊走，但速度卻慢下來許多，連未曾習武的普通人都能看清他此時的運動軌跡。

喘了口氣，吳玄運功逼出幾滴汗水，心下殺機隱伏，但面上絲毫不顯，笑道：「慕容復，你確定你我還要繼續打下去？而今你奈何不了我，我也奈何不得你們，咱們何不把此事揭過？」

慕容復冷笑一聲：「現在想求饒，晚了！你而今內力瀕臨耗盡，等到內力支撐不住你那套步法，你命休矣。」

吳玄冷哼一聲：「慕容復，你還是沒認清形勢啊。我雖然內力枯竭，但你們幾人好的到哪去？惹急了我，我拼著重傷逃走，到時候到了江湖上，逢人便講『姑蘇慕容氏意圖謀反』，把你家底細抖摟得一乾二淨。」

慕容復心裡咯噔一下，眼中閃過一縷寒芒，兀自嘴硬：「我慕容氏乃是武林名門正宗，你區區一個無名小卒，又有幾人聽你胡言亂語？」

「江湖中人信不信，無關緊要，只要天下皆知那就夠了。到時候我劫幾個貪官污吏，弄他幾千兩紋銀，把這些銀子散給丐幫幫眾，讓他們幫我把這消息散布天下，再清白的人家都能積毀銷骨，更何況你慕容世家確有反跡？」

吳玄這番話可操作性很強，慕容復心中一沉，念頭轉動：「這小子年紀輕輕便有這麼一身高強的武功，而且知道了我家最深的秘密，實在是天大的麻煩。而今他被困在島上，內力即將耗盡，恐怕是除去他的最後機會。」

「如果他真把我家的謀划傳出去，哪怕動用朝中的關係，僥倖遮掩過去，也會引起朝廷、江湖的警覺，再想暗中積蓄力量那是萬萬不可能了，此子斷不可留！」

心下殺機已定，面色卻和緩了不少，溫言道：「吳兄何必如此，你我兩家沒有化解不了的仇怨，況且你與我家表妹情投意合，我個人也希望你與語嫣玉成良緣，來日我大事若成，你作為我的妹夫，少說也能有郡王之封，為何要與我為難呢？」

「表兄，你！」王語嫣方才一直觀察著戰局，時刻進行著推演，準備在吳玄、慕容復拚命之前開口救下二人，精神損耗甚大，忽聽到慕容復這絕情的話語，小臉血色褪去，身形晃了晃，倚靠在身旁樹上。

「表兄，燕國已經覆滅了數百載，你為何還要心念復國，不想做中國人？吳公子，你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和我表兄同流合污，為一己私慾讓天下百姓流血漂櫓！」

吳玄聞言，眉毛微微一揚，慕容復正欲開口呵斥，只聽得吳玄開口道：「語嫣大可放心，挫宋偽遼我尚且不放在眼裡，怎麼可能和慕容復這胡虜餘孽勾結。不過語嫣的表現不錯，我真是越發喜歡你了。」

慕容復面露陰厲之色：「這時候你們還有功夫打情罵俏？你確定今天你我魚死網破？」

吳玄輕笑，做出一副色厲內荏的表情，冷然道：「網破，魚未必死。慕容復，現在是我圍著你們四個打，可進可退，擔憂被耗死的該是你吧。」

慕容復眉頭微皺。他和鄧百川內力深厚，還能堅持不短時間，但公冶乾、風波惡的狀態卻已然岌岌可危，一旦二人內力告罄，自己幾人說不定真會栽在吳玄手中。

眼角向側方掃過，只見包不同運動療傷產生的霧氣已然散去，躺在地上，生死不知，不過手臂的姿勢略顯不自然，凝目看去，地面上用指甲摳出了一個散亂的圖形，那是參合庄代表「安全」的暗號。

心下稍定，慕容復移動腳步，三大家將護住慕容復側方背後，四人向包不同所在的方向緩步走去，不露一絲破綻。

慕容復和鄧百川戰力猶存，現在決死，勝負尚未可知，時間在自己這邊，吳玄自然不會現在拚命，從慕容復的方位讓開，向風波惡、公冶乾攻去。

心知如果出手替他們分擔壓力，便會被再次困住，慕容復心中焦急，不管他們二人的狀況，腳下加快了幾分。

「咳咳。」風波惡被吳玄吞吐的掌力震退，口中溢出鮮血，閃過鄧百川的掌風，吳玄左臂前探，揮手抄向公冶乾的手腕。公冶乾想要變招，奈何內力不濟，出招滯澀，被吳玄抓住兩隻手腕。

公冶乾心下駭然，飛腿前踢，剛抬到一半，只覺得內力從手腕滾滾而瀉，全身酸麻，被吳玄拖走。

「住手！」吳玄右掌按在公冶乾腦門上，喝道，「慕容復，想把我引到包不同那裡偷襲我，你未免把我想的太蠢了些吧。」

包不同不再裝死，彈起身來，與慕容復、鄧百川、風波惡一起，分立四方，將吳玄圍住，但也不敢太過靠近，擔心吳玄緊張之下把公冶乾斃於掌下。

「慕容復是異族餘孽，因此想要謀反，公冶乾，我印象里你們四個莊主風評不錯，身為漢人，為何要和異族勾結呢？」

公冶乾所剩無幾的內力依舊源源不斷的流失，渾身泛起濃烈的虛弱感，聞言肅然道：「我等受慕容老先生大恩，向其立誓，此生決意盡心竭力，輔助公子興復大燕，吳公子你還是收了挑撥離間的念頭為好。」

「只知小節，罔顧大義，貌似古之義士，實際上不過是自我感動的糊塗蟲罷了。」吳玄搖搖頭，目光轉動，「慕容復，如此忠貞的家臣，真讓人感動啊。他能為你的大計赴死，你能為了他的性命，放下自己復國的妄想么？」

這是很淺顯的挑撥，但人性經不起試探。慕容複眼神微凝，側目掃過，看到四大家將均面露希冀之色，心念電轉，暴喝道：「攔下他！你膽敢害我心腹，我就殺你愛侶。」說著背轉身形，向王語嫣衝去。

慕容復的這一番操作，讓吳玄和四大家將都恍惚了一下。王語嫣和慕容復青梅竹馬十數年，和吳玄不過認識十幾天，在場眾人萬萬沒想到慕容復居然會拿自己的至親去威脅一個外人。

三大家將下意識的擋在吳玄面前，吳玄凌波微步再神妙，也不可能穿人而過，如果繞開，多耽誤一點時間黃花菜都涼了，心下焦急，吳玄暴喝道：「讓開！」

將內力灌注在手中公冶乾身上，內力鼓盪，將其衣衫撐的獵獵作響，揮臂一甩，把他向鄧百川丟去，鄧百川飛身去接義弟，被撞出十數丈，兩人掉落在地上，一時爬不起來。

來不及調息，再次強提內力，揮掌將內力耗盡的風波惡擊飛，「砰，砰，砰」，和傷勢好了大半的包不同對了三掌，包不同連退三步，在地上留下三對深陷的腳印，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雙手撐地坐在地上。

吳玄面色白了白，旋即恢復血色，向王語嫣所在的方向衝去。

慕容復讓三大家將擋住吳玄，心知勝敗在此一搏，擒住王語嫣，讓吳玄投鼠忌器，或許才能渡過此次危局，本以為手到擒來，沒想到王語嫣蓮步輕移，身形翩躚，自己伸手抓了幾下，居然都沒抓住她。

「好啊，沒想到表妹你和那小子戀姦情熱，你泄露了我的秘密，他把壓箱底的輕功都傳給你了！」

王語嫣正欲開口辯駁，慕容復回身望去，只見鄧百川、公冶乾、風波惡重傷倒地，包不同顯然也攔不住吳玄多久，心知自己失算，此番大敗虧輸，說不定性命都保不住。

他本想要擒住王語嫣威脅吳玄，而今功虧一簣，放下生擒的念頭，硬下心腸，將自己和表妹的情分拋下，運起十二成功力，將斗轉星移的威能催發到極致，帶偏王語嫣的身形，雙掌運起柔勁，重重按在王語嫣的背後。

此時吳玄已然趕來，揮掌向慕容復后心擊去，慕容復急忙轉身格擋，「咔嚓」一聲，慕容復雙臂折斷，撞在胸前，吳玄面色慘白，嘴角有鮮血溢出。

慕容復借力飛退，進而轉身向遠處狂奔而去，也不管生死未知的四大家將，長嘯道：「吳玄，你壞我大事，我也讓你嘗嘗痛失摯愛的滋味。王語嫣生機已絕，你若尋到千年雪蓮，萬載靈芝，或許還能救她一救，哈哈哈哈哈……」

吳玄抽出腰間寶劍，勉強壓下紛亂的內息，將真氣灌注在其上，奮力向慕容復后心甩去。

慕容復只聽得尖嘯聲在背後響起，想要躲避，但重傷之下，身形遠遠不如從前靈活，躲過要害，寶劍貫穿右肩，狂暴的勁氣摧毀了他肩部的經脈，進而沿手少陰心經向心脈衝擊而去。

慕容復依舊狂奔不止，勉力抬起左臂，抽出自己腰佩的長劍，奮力一揮，將自己保不住的右臂切下，劇烈的疼痛讓他幾欲暈厥，踉蹌了幾下，點穴止住狂涌的鮮血，依舊狂笑道：「你重傷了我又怎樣，你毀掉了我的籌謀又怎樣！你救得回王語嫣嗎？讓你多管閑事！」

聲音漸漸遠去，逐漸微弱，吳玄坐在地上，輕輕將王語嫣抱到自己身前，讓她倚靠在自己身上，右手握住王語嫣皓腕，內力源源不斷地灌注進去，保住她的生機。

深吸一口氣，運起內息，向慕容復逃去的方向呼喝。

「慕容復，你這個陰間東西。上窮碧落下黃泉，我也會把王語嫣救回來。我會把你，把慕容博這個老幫子抓住，摧毀你們的謀划，把你們千刀萬剮，挫骨揚灰，讓你們遺臭萬年。我會繼續行我的大道，不過以後，我不會讓我想保護的人再受到傷害！」

遠方聲如雷霆，身側卻頗為靜謐。慕容復顫了顫，栽倒在湖岸小船上，單手運槳，倉皇逃去。

「呼——」，慢慢吐去濁氣，吳玄心情忐忑，開始仔細探查王語嫣的傷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