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主動
蘇漾起來時特地幫余述白請了假。
直至日中,房內的人才慢慢醒來,睡眼惺忪,回過神,發現床上只有他一個人。
即使是分化期導致的發情,也與Omega的發情期相差無異,昨晚Alpha沒有給予任何信息素,只是通過按摩的方式安撫他的發熱的腺體,這行為里夾雜的意味清晰又直白。
對於自己的Omega,Alpha是不會吝嗇信息素的安撫的,何況級別高的Omega信息素強,對Alpha誘惑力極高,能夠坐懷不亂的Alpha,要麼是腺體損傷,要麼是極度克制。
能夠如此堅決的,除了Alpha不喜歡、極為排除懷裡的Omega,還能有什麼呢?
「醒了?」蘇漾聽到了房內的動靜,走近打開了門。
余述白跪坐在床上,長指纏著綿軟的被緞,與門外的人對上視線。
他眉心夾帶著疲倦,眸光暗淡,渾身糅雜著消沉的頹喪。
Alpha姐姐心頭一軟,走到他身邊,揉了揉他散亂的發,溫聲道:「怎麼了?」
余述白耷拉著眼皮,聲音低啞道:「對不起。」
他指尖微蜷,指甲尖泛著絲縷蒼白,又道:「我又給姐姐添麻煩了。」
「沒有的。」蘇漾眸光溫和,「去吃飯吧。」
飯桌上只有碗筷與陶瓷輕碰的脆響,兩人異常默契的保持緘默。
蘇漾不放心他的身體,飯後便帶著弟弟去了趟醫院。
醫生給余述白做了系統性的檢查,還與他說明了需要注意的地方。
Alpha在裡邊站著不方便,自覺出了外邊。
沒過多久醫生便從裡邊出來了,他穿著一身白大褂,雙手插兜,口罩遮了大半張臉,唯有眼睛里的鄙夷顯露分明。
也不知他在檢查時到底看見了什麼。
「你不行?」他出口的語氣略帶譏諷。
Omega腺體處略微紅腫,但卻無半點Alpha的信息素氣味彌留,問起昨晚發生了什麼,那剛分化的Omega垂眸不語,顯然態度帶了幾分抗拒。
醫生看到他的表情,倒是猜出了點什麼。
第一次發情期就遭到匹配度極高,又心有歡喜的Alpha的拒絕,用了這樣的方式紓解,半點信息素都不肯施捨,也難怪Omega本人沉默寡言。
Alpha手裡的木枝忽的一聲脆響,斷成了兩節。
「......」
醫生的言語還是那般犀利,也不知甘棠怎麼忍受得了這樣的男友。
她忍了忍,問他:「他怎麼樣了?」
醫生大步走在前面,「不怎麼樣。」
蘇漾:「講明白點。」
Alpha今天格外的煩躁,沒有耐心聽他胡扯。
醫生停了下來,狹長的眼尾微勾,目光涼薄:「有點抑鬱傾向。還有,我警告你,蘇指揮,你也快不行了。」
「我希望你不要下回半生不死的晚上打電話給我求助易感期怎麼熬過去。」
「下班后我會關機,你找不到我。」
不過是晚上打了次電話,怎麼這麼記仇?
蘇漾自覺理虧,也不反駁,嘆了口氣道:「過幾天回隊,我給你捎點東西給甘棠?」
預備軍的訓練是密閉式的,平時很難聯繫外人,加上近期的訓練多,假期又少,縱使不是異地,相聚也少。
醫生腳步頓住,沒什麼表情地看著她:「我不會收回前面的話。」
但至少語氣緩和了幾分。
蘇漾鬆了口氣,同樣是Omega,對比起來,弟弟可真的是乖巧又討人喜歡。
她面上不顯,追問:「怎麼會有抑鬱傾向?」
醫生冷哼一聲,心覺這些直A真是一個個說話不腰疼,幾乎是擺在明面上的事情,眼睛跟瞎了似的,瞧不出來。
那天出來時他看見了兩人回去的模樣,Alpha攙扶著Omega,Omega緊緊依靠在Alpha身上,姿態親密,旁觀者一看便知。
這會兒到了Omega的發情期,心儀的Alpha半點信息素都不曾給予安撫,這擺明了拒絕之意。
那個Omega本身性格要內斂敏感,如今加上發情期的影響,怎麼能不自己鑽牛角尖。
起初醫生還以為這兩人早就成了伴侶,但看Alpha本人的行為,這表層的窗子還牢固著呢。
Omega本人不說,醫生也不可能隨意插手他們之間的曲折感情故事。
「我不知道。」醫生道,「你睜大眼睛,自己想。」
蘇漾險些被他氣得說不出話來。
她又不是醫生,想什麼想?
Alpha煩躁更甚,抬手想要扯下那穿的嚴實的領口,觸及那刻,想起什麼,又默默放下手。
「我昨晚和你說的方法為什麼不用?」醫生問她。
蘇漾抿唇,她怎麼能對弟弟釋放自己的信息素來做安撫?
本就出現過不可控的先例,加上她信息素過於霸道,興許可能會產生什麼彌留,且萬一一個不慎,爆發了易感期,孤A寡O待在一間房裡......
她可承諾了要看好弟弟的。
這在她那兒出了什麼意外,她真對不起余阿姨了。
「不合適。」蘇漾別開視線,也沒過多贅述。
醫生深深看了她一眼,「我建議你這次易感期找個Omega,我還是那句話,抑製劑不宜頻繁使用。要不然,短命。」
他走前想起了Omega熟練貼上防溢貼的動作,意味深長地拋下一句話:「你和你那位弟弟,信息素匹配值很高,我覺得很合適。」
Alpha扔了手裡的枯枝,當做沒聽到他這毫無底線的話語,拿了葯便帶著弟弟回了家。
余述白回去后就沒怎麼主動和蘇漾說過話,同住屋檐下,兩人莫名見得面也少了些,蘇漾向來不是話多的人,察覺到他心情不高,也沒有冒然打擾,只安靜在裡面住了幾天。
上頭派了任務給她,她得提起交代好公司的事情,但易感期將近,蘇漾不好直接去公司,只好把雲秘書喊來家裡。
雲秘書也是第一次來自家上司的家裡,循著地址仔細找了找,最終確定了眼前這一戶。
她敲了敲門,等了會兒,來開門的卻不是她的Alpha上司。
是一位年輕的男生。
雲秘書歉意一笑,只以為自己的路痴癥狀又犯了,走錯路門,卻不想聽到他說:「進來吧,蘇漾姐在裡面。」
雲秘書沒確定眼前的人是和身份,只禮貌的微微一笑以作招呼,進門脫鞋時,瞧見鞋櫃裡面擺放的熟悉球鞋,鞋面雖被主人保護的好,卻還是沾了點風沙。
她腦袋裡徐徐冒出一個詭異的猜想來,對著男生更為恭敬了些。
她拎著文件一路往裡走,交給上司后,又借了上司家的廁所。
裡面擺著兩條毛巾,漱口杯也是成對的,連洗髮露沐浴露都是不同的香味。
洗手台上還留有忘記扔掉的Omega防溢貼。
雲秘書覺得自己像是個變態,她在裡面偷偷摸摸把上司的情感狀況窺探了個遍。
出來時,原先的猜測更為肯定了幾分。
雲秘書穩了穩心態,強行把注意力集中到工作上來,即使知道了上司金屋藏嬌的秘密,她也不能隨便外傳。
萬一一不小心從她嘴巴里透露給了哪個部長同事,以她淺顯的了解,這秘密絕對不出半天,便會不脛而走。
若是被上司知道了是她泄露的秘密,以上司雷厲風行的工作風格,她那這高薪水的工作怕是岌岌可危。
雲秘書回到上司的房間里時又恢復了往日的嚴謹工作狀態。
蘇漾這次要離開一段時間,公司里的事情還是要仔細交代清楚的,這來來回回大小事務,兩人關著房門,說了好長時間。
提及與顧景合作一事,蘇漾剛要說點什麼就被敲門聲打斷了。
蘇漾開了門,「怎麼了?」
雲秘書明顯感覺到自己的上司語氣溫和了很多。
年輕的男生說:「我找不到家裡的醫藥箱了。」
雲秘書看到自己的上司嚴肅認真了幾分,語氣了帶了幾分沉,又問:「哪裡傷著了?」
男生猶豫了一下,似乎是迫於Alpha姐姐的威嚴和嚴厲,從背後伸出手來。
骨節分明的手背一片的紅,隱約冒著殘存的熱氣,在白皙的皮膚上尤為明顯,讓人心頭一顫。
男生方才不小心在廚房裡煮水時燙傷了手。
她悄悄窺探著兩人的動作,上司顯然多了幾分沉肅,卻又沒多加責備男生的粗心大意,掠過他手背的眸光裡帶著一絲心疼。
她也不顧手頭的工作了,暫且讓雲秘書休息一下,又帶著弟弟去了客廳,拿出醫藥箱,仔細給他上藥。
她的Alpha上司背對著她,雲秘書看不清她現在的神情,但她匆匆而去的動作有些大,領口微落,露出半截肩帶和一點衣物遮擋下的皮膚。
上面又未遮掩完全的深紅色的痕迹,只有一小塊,那寬大的衣服把剩餘部分掩蓋的徹底,叫雲秘書半點瞧不出來。
雲秘書也是有男朋友的人,怎麼不知道這是什麼痕迹的殘留。
她瞳孔睜大,一眨不眨的盯著那塊皮膚,像是要戳出洞來似的。
進來時的猜測完全被證實了。
蘇總藏得真好,半點沒讓公司里的人知道這事兒。
虧得張部長還在猜到底上司會喜歡哪種類型的Omega。
雲秘書想起了蘇總讓她買鞋時的說辭以及詢問,又聯繫了一下方才男生在上司面前的舉動。
啊,真讓張部長說中了。
蘇總真的喜歡這種白嫩帥氣又乖巧的年下弟弟!
她震驚的情緒緩和了好一會兒才平復,偷偷收回視線時無意與正對他的男生對上。
男生身形頎長,像個木樁子似的,直立在上司身後,所望的地方卻不是他旁邊的姐姐,他漆黑的瞳仁一錯不錯地凝視著不遠處窺探的秘書,那平靜的一瞥,裹了冰刀一樣,格外的凶戾。
雲秘書咽了咽口水,錯開他的視線,心中唏噓。
張部長還是有一點說錯了的。
唔,這可和乖這個字扯不上邊啊。
包紮完成的上司回頭瞧見雲秘書逗留門外,視線在廚房那頭望了好幾眼,心說自己全然投身工作,都忘了給秘書拿杯水。
蘇漾去廚房倒了杯水給她,卻不想秘書接時格外小心翼翼,繞開她手指所在的區域,生怕觸及她的皮膚。
Alpha上司不明所以。
索性也只剩顧景合同的事情,她就在門口提了句:「顧景的那個合同法務部那邊怎麼說?」
雲秘書道:「上一次您找去他家簽的那份沒有公證人同時簽,不能算生效。」
站在客廳的余述白也沒走,另一邊沒受傷的手慢慢收拾著拿出來的藥水。
她易感期要到了,也不方便再去找他。
自打陪著弟弟度過了一回發情期后,她對這個AO之間的界限倒是感覺分明了些。
「這事還是交給你們。」蘇漾道。
雲秘書點點頭。
也不知是不是受到剛才的影響,她總覺得男生的視線總是似有若無的投來這邊。
尤其是提到顧景的時候。
上司交代完所有的事情后還想留一留秘書吃個飯,但云秘書瞧著在客廳快要把那醫藥箱整理出花兒來的男生,堅決拒絕了。
「手還疼嗎?」蘇漾關完門,見他還在那杵著。
余述白慢吞吞地把東西放回原位,「不疼了。」
Alpha顯然不信,抓起他的手,仔細看了看。
男生眼瞼半垂,淹沒了大半的情緒,少有的直接問她:「顧景過來的話,我需要避開嗎?」
他知道Alpha的易感期要到了。
那個醫生還建議她找個Omega。
蘇漾:「......?」
——
預備軍的訓練基地在偏遠的郊區,進去需要層層驗證,外人不能隨意出入。
顧魏腦袋貼著車窗看了一路,看著這嚴密的關卡,愈發的好奇起來。
上回的比賽取消了,最後這預備軍基地的參觀名額也不了了之了,軍處想起來前不久比賽時曾與阿卡庫什星人對抗過的兩個學生,破格把這名額給了出去。
還是蘇漾姐送他們過來的。
穿過一片密林以及數道驗證關卡,終於到達了這基地的門口。
蘇漾停好車,開了鎖,朝他們倆道:「走吧。」
顧魏撓了撓頭,有些猶豫,不知如何和蘇漾姐開口,這基地好像不是隨便能進的,不知道家屬能不能同行,但這地兒也沒人,尋不著人問。
他想著,沒走幾步就看到不遠處來了人,在前頭的那位有點熟悉。
是上次來過他們學校的預備軍長官,顧魏在希才杯的開幕式見過她。
他招呼還沒來得及打,便見那群人小跑靠近,最後站定蘇漾跟前,腰板挺直,比了個軍姿,聲音格外洪亮:「歡迎隊長回來!」
氣勢很足,格外的拉風,這精氣神都很棒。
蘇漾滿意地笑了笑。
顧魏:「?」
蘇漾姐怎麼成了預備軍長官的隊長了???
他只覺得世界有點玄幻,腦袋暈乎乎的,步伐都卡頓了些。
多少人羨慕那些能夠成為預備軍的人,何況他身邊還有個是預備軍隊長的姐姐!
他、他他!
顧魏有些語無倫次,也幸虧現在不需要他說什麼話,要不然指定被人嘲笑得徹底。
也幸好身邊一起同行的是與他一樣什麼都不知道的余述白。
顧魏扯了扯他的衣角,湊近他旁邊,小聲道:「蘇漾姐怎麼......?」
他們住一起,也許有什麼偶然的發現也說不定。
不過蘇漾姐是預備軍長官的事他也是現在才知道,余述白搬過來也沒多久,也許比他還震驚。
「嗯。」余述白敷衍的應了聲。
他看起來十分的淡定從容,表情沒什麼變化,似乎只是獲悉了一件很小的事情。
顧魏有些不敢確定,咬牙切齒道:「你早就知道?」
余述白道:「知道。」
短短的兩個字,顧魏莫名聽出一股子炫耀來,他看著余述白雲淡風輕的表情,面容逐漸扭曲。
他和蘇漾姐認識這麼多年,還和蘇漾姐關係這麼好,他都不知道的事情,這剛來巍城沒多久的臭小子竟然知道?!
果然嫉妒使人醜陋。
顧魏狠狠鬆開手,往外走了走,離他遠了些。
他真是要氣死了。
蘇漾領著兩個小孩進去,便把人交給了顧君灼,她剛復職,因著上次比賽的事情,還額外擔負著任務。
阿卡庫什星蟄伏了兩年,近日忽然有了動靜,上頭格外的關注,這還和大批學生有牽扯,自然不能輕易揭過。
調查了這麼久,也出了點眉目。
近些年來確實有出現過類似於巍城大學競賽時的事件,但都是少數,不過範圍廣,集中數據顯示有超過萬計的人有過這樣的襲擊遭遇。
如此看來,這一次事件應該是蓄謀已久的結果。
軍處查到了他們近兩年出現了大批秘密研究信息素對抗的抵抗劑,應當是上回由於Alpha強大信息素的干擾,被迫投降,所以想方設法,想要攻克這天然信息素的壓制。
蘇漾被緊急調回職位也是為了這事,軍部需要她去阿卡庫什星調查情況,並及時幫助剿滅這些危險的研究。
「這次會有人跟你一起過去。」軍處長道。
「誰?」
軍處長:「余述白。」
蘇漾:「?」
軍處長看了她一眼,解釋道:「那次比賽裡面那個阿卡庫什人對他用了噴霧,沒有作用。」
那次參加比賽的學生除了他,沒有一個是挨得住這玩意的。
「不行。」蘇漾道,「他剛分化成Omega不久,身體還很虛弱,而且他沒什麼戰鬥經驗,不便於行動。」
沒什麼戰鬥經驗?
那視頻里可謂是招招致命的,若不是當時顧及身邊人的性命,也許那大一新生也不至於受傷。
何況他前兩日私下面試他時,身體可一點都說不上弱。
軍處長倒是聽說了他們兩個住在一起,這點八卦消息傳得快,沒幾天這預備軍的人可都聽說完了。
他頗為意味深長地看著她:「沒想到蘇指揮也有偏心的這一天。」
蘇漾臉上沒什麼表情,那視線帶了幾分冷酷。
「這事情不應該問問他本人嗎?」
蘇漾白了他一眼,也不怕,直接開懟:「你這算什麼,先斬後奏?」
軍處長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我可沒有,他答應得可比你爽快多了。」
他說完,瞧著蘇漾黑青的臉色,這退化的記憶悄然復甦,他好像答應了那位同學不能說出去來著......
蘇漾目光沉沉,那詞兒一個一個從牙縫裡蹦出來,「羅鋒,你給我把話說明白了。」
Alpha從軍處長那出來后便是臉色陰沉,生人勿進的模樣。
她找到余述白時,兩人正在與預備軍的人學習射擊。
顧君灼剛誇了句余述白有天賦,這出了名花樣飄的靶子都能打到九點幾環,下一槍隨著蘇漾的走進,砰的一聲,那誇獎就砸在了地上。
直接脫了靶。
躲在不遠處看完全程的蘇漾:「......」
「隊長。」顧君灼走了過來。
「甘棠呢?」蘇漾想起來江醫生托她帶了東西。
顧君灼道:「出任務去了。」
這一去執行任務,也不知道多少天能回來,還真的不巧。
蘇漾:「她回來你幫我給她。」
顧君灼點頭,又道:「述白弟弟槍法挺厲害的。」
她笑了笑提及蘇漾來時余述白脫靶的那一槍,評價道:「就是心態不穩。」
許是這愛侶躁動的心砰砰砰的,干擾了判斷。
顧君灼看起了熱鬧,說:「要不您親自提點提點?」
蘇漾的槍法是隊里最好的,只是她低調,這聲明也就預備軍里的夥伴知道。
顧魏一聽也想湊個熱鬧,不想被顧君灼反手一推,使了個眼色,拉去了別處。
蘇漾走近,站到余述白旁邊,眺望著遠處移動的靶子,「緊張?」
她知道余述白在學校學習的課程成績都很優異,但真正的實踐從未見過。
余述白視線落在她的臉側,肯定道:「嗯,緊張。」
蘇漾:「再打一次我看看。」
余述白又打了一槍,依舊脫靶了。
方才的好學生跌落神壇,又成了個什麼都不會的學渣。
「剛才怎麼打中的?」蘇漾背手看向他。
余述白道:「是運氣好。」
蘇漾搭上他的手背,包裹出上面微顯的青筋,瞄準位置,「你剛剛沒有握准。」
指尖一扣,子彈飛梭,穿越中心,出了一道小孔。
她說的是方才他打的最好的那一槍還存在的問題。
還未鬆開手,蘇漾冷不丁地問:「為什麼軍方的人聯繫你不和我說?」
她感受到掌心裡對方的手頓了頓,僵在半路,「……姐姐知道了?」
蘇漾有些生氣,語氣重了幾分,「我不應該知道么?」
余述白沉默半晌,被她覆住的手掌微動,食指蹭了蹭她的掌心。
低聲道:「對不起,姐姐別生氣。」
Alpha也說不清自己哪來的無名火,只是這樣被欺瞞的感覺很討厭,煩人的很。
這幾天還是擔心江醫生說的弟弟可能有抑鬱情緒的事情,轉頭他就自己答應了這種危險的任務。
蘇漾鬆開手,臉上多了幾分疲倦的煩悶,也不說話,只無聲退了點距離。
她需要大概思考一下自己怎麼回事。
難道是那該死的易感期影響了么?
Omega敏銳察覺到了她的煩躁,無波的眼底多了幾分慌張與無措,只巴巴貼近,揪了揪她的衣角,扯的緊,怕她直接走了。
「我不想蘇漾姐一個人去那麼危險的地方。」
「我不是故意自作主張的。」
「您別生氣……」
他認錯求饒的理由陳述了一條又一條,卻見Alpha沒有什麼反應,眼圈發紅,心中那點篤定蕩漾無存。
他以為自己安排的好,就算被發現,只有願意坦誠認錯,Alpha姐姐就一定會原諒他。
這一嘗試失敗的徹底,弟弟心情一瞬間跌落谷底。
Alpha別開頭,隱約聽見一點哽咽,那點怒氣散的乾淨。
「下次不許再犯。」
余述白承諾:「我不會的。」
蘇漾勉強把這事情翻篇,從口袋裡弄了張紙給他,看著他可憐兮兮的模樣,無奈道:「怎麼你犯了錯還得我來哄,嗯?」
余述白反駁:「這哪裡算是哄?」
蘇漾問:「那哪樣才算?」
弟弟視線劃過她殷紅的唇瓣,垂眸,搖了搖頭,「反正不是這樣。」
蘇漾笑了笑,揉了把他的頭髮,「就你有理。」
——
聯邦與阿卡庫什星之間的聯繫大多與來往的貿易飛船有關。
兩個星球間雖然曾有戰爭對峙,但勉強簽訂和平條款后,也有了商業往來。
蘇漾帶著余述白上了艘即將出發至阿卡庫什星的航船,買的還是后廂房的票,是個單間,裡面的陳設簡單,被褥也偏舊,這畢竟也不是酒店,后廂房價格也便宜,船上的人也只是相當於提供一個睡覺的地方。
出去是帶著任務的,蘇漾自然也不會挑剔,但身邊還跟著剛分化成Omega的弟弟。
蘇漾出了趟門,回來時帶了新的被褥和床單。
余述白疑惑道:「蘇漾姐?」
他還以為她是特地去尋找有沒有多餘的房間去了。
蘇漾把東西放到床上,原本的那襲床被被她扔到了角落那處。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塵:「你不是說這上頭有味道嗎?我找船上的人私底下買了套新的。」
這商船上沒有專門的棉被貿易商,這商船本就暴利,來往的人個個都是人精,這一套新被單也不知花了多少錢。
余述白心上一暖,卻又不想她過多操心,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的......」
蘇漾鋪好了被單,又聽到余述白問:「您找到新的房間了嗎?」
男生幫忙撫平了上面的褶皺,修長的手指貼在桃粉色調的圖案上,許是覺得好看,在那上邊多逗留了片刻,金邊刺繡,綴在其上,襯得那雙手格外的精緻漂亮。
那賣給她的船頭口齒伶俐,長了張天生會營銷的嘴,把這普普通通的床單吹得天花亂墜。
她去詢問時,那人慾拒還迎,說這床單是要送給他Omega伴侶的禮物,這顏色Omega伴侶多麼喜歡,而且這款式也是Omega們最喜歡的,而後口若懸河的吹噓了半天,把他的Omega講了個遍,才出了個高價賣給她。
蘇漾難得的生了幾分耐心,沒有打斷。
「已經租滿了。」蘇漾垂眸看著他的手背,隨口問,「喜歡粉色?」
余述白反應過來她問的什麼,輕聲回:「喜歡。」
Alpha姐姐對色調偏好明顯,喜歡貼近紅色的物品,無論衣物還是日常用品。
她喜歡的東西,他也都會有所偏愛。
蘇漾聽到后也只是點點頭,似乎只是無心一提。
「那您今晚在哪裡休息?」余述白看著她。
「不用。」蘇漾指了指那塊空地兒,「我在那湊合一晚上就好。」
他垂著眼睫,床單表面被揪起一個小的皺痕,抿唇道:「休息不好的話去那邊會受到影響的,后廂房的床不小,也許能夠睡一晚上。」
換做以前,蘇漾當然不會在乎這種小事。
蘇漾斂眸,斟酌開口:「述白啊......這樣不好。」
「我不介意。」余述白盯著地板,少有的執拗,「如果嫌棄我的話,或者姐姐睡床,我去那兒。」
他說著就起身走了過去,直接提前佔好了位置。
他靠著牆,只留了個側臉給她,後腦勺滿滿的氣性。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弟弟最近多了點任性。
那角落昏暗燈光落在他剔透的眼珠上,多了幾分羸弱之感,氣性大,還需要人哄著。
Alpha惹不起,從口袋裡拿出顆糖來,弓著身體,掌心移到他面前,上面躺了顆粉色外包裝的糖果。
是顧君灼走之前送她的。
「我睡外側,可以了?」
地上的人仰頭,抬眸看她。
半晌,才拿走了她手裡的糖。
余述白撥開糖紙,舌尖一卷,那硬糖便進了口腔,濃郁的桃味浸入神經,甜意環繞心上。
他盯著糖紙上的文字,話里意味不明,「蘇漾姐喜歡蜜桃味的嗎?」
蘇漾嗯了一聲,道:「喜歡。」
男生沒有再回,盯著那蜜桃兩字,唇角掀起一道明顯的弧度,眼裡如若含了星子,熠熠生輝。
哪怕Alpha話里不含那層意思,他也很高興。
他的快樂從來都是來的這麼簡單。
阿卡庫什星人生來不久就要由自己的父母畫上神明的紋青標誌,一般區域為脖子、手臂等能夠顯露在外頭的地方,這標誌代表的是信仰,每一個阿卡庫什星的人都有,是以若是沒有看見這標誌,無疑為外來人士。
聯邦給了她這能夠維持一段時間不散的染料,她熟悉這標誌,自然也畫的順手,對著鏡子描了上去。
只是這次還需要幫余述白畫上去,功夫就多了些。
她只讓弟弟把領口鬆開,露出肩膀上一截便足夠,但他卻直接把上衣脫了。
男生後背白皙光滑,腰間肌肉緊繃,脊椎骨蜿蜒往下,最後沒入一片陰影之中。
蘇漾不是沒幫人畫過,只是莫名這次總有些注意力不集中。
她手腕懸在半空,避免了彼此間的肌膚碰觸,鬆軟的筆頭觸及柔軟的皮膚,也不知是哪一個更為柔軟一些。
她目光輾轉流連,瞥見紅腫還未消散完成的腺體,別開眼問,「怎麼沒貼防溢貼?」
男生喉結滾動,那脖子側邊的長筋一併被牽連,微抖,「要睡覺了,不想貼。」
蘇漾低眸,轉回注意力,保持緘默。
Alpha畫的慢,磨蹭了好一會才停了筆。
烏墨與雪肌相融,狂放的圖案如展翅的鳳一路騰入衣衫內,冰肌玉骨,萌生了幾分惑人的媚。
余述白看著不遠處收回東西的Alpha姐姐,忽然出聲問道,「蘇漾姐也這麼幫別人畫過嗎?」
蘇漾擦了擦掌心生出的汗,有點心不在焉,「幫過。」
弟弟情緒不高,「哦。」
余述白先一步上了床,那鬆開的襯衣也不扣緊,鬆鬆垮垮的搭在身上,被褥遮住了裡面的風光,卻也能依稀看到鎖骨那一片的陰影,纖弱精緻。
蘇漾把因汗濕而碎爛的紙團扔到了桶里,熄了燈,躺在了床的邊緣。
床不大,兩人睡還是略顯擁擠,她側著身,背對著裡面的人,留出小片區域,她也沒和弟弟搶被子,干躺著,裡面的人特地留的半條被子就這麼落在中間。
蘇漾合著眼,剛撇去腦海里亂七八糟的想法,心緒平和,打算入睡,腰間便纏上了弟弟的手。
他扯著那餘下的半條被子蓋到了她的身上,嫌她離得遠,又道:「姐姐睡進來一點。」
她把被褥還了回去,「我用不著,你蓋好就行。」
身後的人又牽了回去,幫她蓋好,挪了腦袋,離得近了些,「那姐姐幫我暖暖被窩好了,我冷。」
他離得近,說話間呼吸打在她脖頸周圍,蘇漾翻身朝向他。
他閉著眼睛,一副馬上入眠的樣子,離得近,那微顫的睫毛都能清晰數得清數目。
這夜裡偏涼,屋內簡陋,沒有安裝什麼暖氣設備。
弟弟縮成一團,唇色凍得微微發白。
蘇漾手搭在身側,身體默默貼近了些。
Alpha身上熱氣很足,像個天然的大火爐,這夜裡用來取暖,正好合適。
蘇漾看著蜷縮成貓咪狀的男生,想起這次任務兩人的身份,對著那面牆,無聲嘆了口氣。
作者有話說:
余述白:得寸進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