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姐姐好壞。
蘇漾第二天醒的時候,余述白早早就做好了早餐,人在客廳,昨晚的殘餘被收拾得乾淨。
那鬧事的酒也一併被撿了回去。
蘇漾早上起來洗了澡,才慢悠悠地去客廳。
飯桌上早已擺好了早餐,昨晚她喝了酒,弟弟今天煮了粥,旁邊還放了一杯蜂蜜水和那瓶胃藥片。
端正坐在對面的男生見到她坐到了位置上,不偏不倚,挪到了他的對面。
余述白垂下腦袋,手裡的湯匙攪了攪,低聲道:「姐姐早安。」
蘇漾語氣慵懶,帶了幾分惺忪的睡意:「嗯,早。」
「昨天的酒你收去哪了?」
蘇漾吞了片藥片,合著水咽了下去,想起來未喝完的酒,心裡還惦記著。
「已經放好了。」余述白唇瓣囁嚅,習慣性的開口,帶了幾分說教的口吻,「不能喝了......傷胃。」
Alpha沒有反駁,順著他的意,唯命是從:「都聽我們家述白的。」
男生回憶起昨晚八竿子打不著的對話內容,也不知想起來那一段,倏地噤了聲,前齒咬著內里的唇肉,后脊微綳,耳根飄上一抹淺紅。
這樣特別的對待總是容易讓人心弦蕩漾,生出莫名的滿足來。
世間唯有獨一無二,才最是偏愛。
男生乾巴巴地嗯了聲,舌頭打結的厲害,半個字都蹦不出來,啞巴似的。
蘇漾見到他幾乎要把腦袋埋到碗里去了,無聲勾了下唇,轉移了話題:「今天還是會晚點回來嗎?」
男生點點頭,小雞啄米似的。
「多少點,我去接你。」蘇漾道,「晚上帶你出去吃飯。」
男生喉口裡的拒絕瞬間被咽了回去,算了算時間,「應該是七點半這樣。」
雖然不捨得麻煩他的Alpha姐姐專門來學校接他,但想與姐姐一起出門的私心略勝一籌,弟弟小小的自私了一回。
飯桌上時不時蘇漾搭起一個話題,余述白便跟著回答,一來一往,卻無人提起昨晚的事情。
那答案似乎融到了這平淡的日常之中,哪怕沒有確切的答覆,也無聲無息的融入了骨髓。
早飯後,蘇漾送了弟弟去學校。
晨間的光影穿梭在來往的車流之中,暖光照亮安靜的車內,暴露在日光下的肌膚洋溢著淡淡的溫暖。
今天的天氣不錯。
男生坐在副駕駛座上,沒有與開車的Alpha說話,視線一直落在那車窗之上。
車輛行駛在街道上時,上面浮動的是接連不斷的風景人流,城市風光,而當車行入幽深的隧道時,上面那層淡淡的蒙影才逐漸清晰。
側邊的車窗上倒映這駕駛座上的Alpha的身影,側顏輪廓精緻流暢,如細細雕刻過的美玉,鼻樑高挺,紅唇奪睛。
Omega背著正在專註開車的Alpha,無聲揚唇,明亮的眼珠里儘是那車窗上的倒映,那平日里不敢觀察的細節被偷偷捕捉完全。
他心頭微動,指尖貼上那冰涼的玻璃,身體的暖意傳導至車窗之上,留下了一個轉瞬即逝的指痕。
許是察覺自己動作太大,擔心惹到旁邊人的注意,男生藏回手,剛要坐直回位,便見到那倒影里的Alpha透過那層窗,不偏不倚,正正好與他直視。
Alpha嘴角勾起一道小小的弧度,眉目溫柔。
Omega局促地低下頭,又裝起了鵪鶉,沒敢再動作。
窄小的車內再無半點動靜,坐在一排上的兩個人,一個若無其事認真開著車,一個垂著腦袋專心致志玩著手指。
直到下車時,蘇漾喊住他,他才走到那窗邊,小聲問:「姐姐怎麼了?」
Alpha單手搭在方向盤上,把車窗開到最底下,「過來。」
男生弓著身子,慢慢湊近,眸光輕閃,無聲咬了咬微紅的唇瓣。
Alpha看了他一眼,笑了下,從口袋裡抓出一把糖果來,抬手放進了他的上衣口袋。
剩了最後一個,安置到了他的手心裡。
那送糖的手離開前,沒有忍住,在他蓬鬆的頭髮上撥弄了幾下,這才滿意收了回去。
Alpha玩笑似的開口:「糖果,醒酒。」
男生看清了手上的糖果,是上次在商船上吃的那一款,蜜桃味的。
先不說糖果怎麼可能和醒酒沾上邊,他昨晚又沒有攝入酒精,哪裡需要什麼醒酒......
男生盯著上面的蜜桃,後知後覺,站在那一動不動的人忽然綳直了身體,抿著唇,頰色生了一片的桃濃色澤。
若真要論起來,是攝入了酒精的。
昨天晚上Alpha滿身的酒氣,借著舌尖以作橋樑,肆無忌憚的逼著他吞了那溢滿口腔的桃酒香,他沒喝卻像是真的喝了。
余述白:「……」
他站在原位好一會兒才有了動作。
那挑事的Alpha早早走了,但Omega卻是半點沒動,思緒凌亂,握著那顆糖果,掌心的溫度幾乎要將它融化了似的。
余述白抹了把唇,唇瓣自愈能力強,昨天破的那層皮今天就自動生出了一層新的組織來。
昨晚失衡的心跳今日又無聲上演了一番。
可惜那作亂的人跑得快,沒在現場。
......姐姐好壞。
男生頭一回在心底默默指責起壞心的Alpha姐姐來。
早上的事情總是時不時要在意識里體現一下存在感,余述白今天一天都有些神不守舍。
顧魏這粗神經都能一眼瞧得出來。
「你這糖到底吃不吃啊?」顧魏瞥了他一眼,「不吃送我得了。」
這人難得上課走神,視線巴巴地盯著這糖果,也不知是哪裡有什麼值得觀察的地方。
眼神還莫名其妙的帶了點熾熱......?
顧魏被自己詭異的用詞激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余述白長指一收,攬回了桌面上的糖,抿著唇直勾勾地看著他。
「你什麼眼神!」顧魏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我又不會搶你的。」
「蘇漾姐送給你的吧?我可是瞧見了她從那個顧長官那拿的。」他哼了聲,嘟囔道,「真小氣。」
余述白道:「是,沒你大方。」
顧魏長腿一勾,把那凳腿轉了個方向,而後氣定神閑地坐了下來,「那是當然。」
他單手倚在桌側,抬眼問余述白:「喂,你怎麼還會鋼琴?」
當初說讓他參加這個文娛晚會的表演的時候,顧魏就沒指望余述白會答應,沒想到這人還真的答應了,而且經過這幾天的排練,他才發現原來余述白還會些樂器。
余述白眼底洋溢著溫柔,把糖果收回上衣口袋,說道:「蘇漾姐教的。」
他小時候如果有機會去找蘇漾姐輔導功課,每回做完題,總有機會碰一碰她屋裡那架鋼琴。
蘇漾姐很是偏愛,總是愛不釋手,那是她媽媽從二手市場淘來的。
Omega弟弟從小就不招人喜歡,在學校也是十分的孤僻,遠離社交。
他的Alpha姐姐卻是很喜歡他,說他又乖巧又可愛,只要勇敢邁出第一步,一定是個很受歡迎的人。
她還說,要是他還能會一門樂器,以後肯定很招小姑娘喜歡。
余述白什麼也不懂,只是問她:「我不想招其他人的喜歡,我只想招姐姐喜歡。姐姐會喜歡嗎?」
Alpha被他出口的話逗笑,又見他神情認真,也正兒八經的回答:「我肯定也喜歡啊。」
顧魏眯了眯眼,總覺得哪裡不對味兒。
他以前提起蘇漾姐的時候,應該沒有這麼明顯的......嘚瑟?
男生視線落到手機屏幕上,時不時盯著上頭的瞧,也不知在看些什麼,提到某個名字時,肉眼可見的,聲調語氣都要昂揚些,眉眼滿懷柔光,如似鍍了層朦朧的濾鏡一般。
他咂咂嘴,還想說些什麼,便見到有個負責人急匆匆的趕了進來。
顧魏:「幹嘛?」
負責人揩了把額上的汗,看向余述白,目光中帶了幾分道不明的古怪,「余同學,有人找你。」
余述白猛地站了起來,也沒多問,抓起桌上的手機就往外走,只拋下一句「我先走了」便大步離開了。
顧魏擰眉,吐槽道:「急什麼啊。」
負責人話還沒說出口,就見余述白沒了人影。
他抓了把頭髮,無奈道:「算了。」
余述白走著走著就一段小跑了起來。
現在還沒到七點,興許蘇漾姐出發的早,來早了些。
他不想讓她多等一分鐘。
男生步伐加快,到達校門口時有些喘息,目光環繞一圈沒有見到熟悉的車輛,微微蹙眉,剛想發條消息問問,便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
「粟粟啊。」那聲音道,「跑這麼急做什麼?」
余述白陡然轉身。
男人內里是件略顯陳舊的圓領衫衣,穿著松垮的長褲,上面沾了點泥灰,斑點錯落交橫,許是想遮蓋裡面的老舊,維持表面的功夫形象,上半身裹了件成色略新的新潮外套,一套下來,看起來不倫不類。
他笑眯眯地看著余述白,眼角漾出幾道細紋,落滿了歲月的痕霜。
男生臉上的期待驟然如落潮的海浪,悉數翻滅,眸光迸發出陰冷的寒霜。
他拳頭握緊,手背蹦出幾道青筋,十分警惕的姿勢,「你來這做什麼?」
男人搓了搓粗糙的手心,摩擦出一絲熱意來,「我聽說粟粟你拿了什麼獎章,在學校表現很優秀,爸爸很欣慰。」
他伸出手,卻被男生躲開,也不尷尬,在半空中描摹了一番,又道:「我們粟粟這一身都是名牌啊,生活真的是不錯,長大了,之前的事情爸爸也不會跟你計較的,你別擔心。」
余述白牙齦繃緊,冷眼看他:「你回去過了是不是?!」
他的Omega母親怕是為了不讓他擔心,所以未曾向他提起這些事情,又獨自忍受這混蛋的騷擾。
他十有八九是在他母親那得到的東西不能滿足,所以又想方設法找到了這來。
男人笑了笑:「你這說的什麼話,爸爸回家不是天經地義的嗎?就是家裡真的生活艱難,要不然我也不會找上你啊。」
余述白呼吸微抖,紅著眼死死盯著他。
「你拿了獎,肯定有獎金吧?爸爸找你也是想問你借點,生活需要......」
男人半截話被倏地截斷,他被男生猛地揪起前領,推到了那偏暗的角落。
「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敢再砸你第二次!」男生聲音迫近,直逼他的腦門。
昔日的記憶湧上腦海,那一下又一下重擊的酒瓶聲如落此地,聲聲重響。
男人似乎是被這樣威脅管了,臉皮也厚,自然無畏,「怎麼,要在學校里殺死你的父親嗎?」
「拿了獎,還得了名,要是被人知道曾經把自己的親生父親砸進過急救室,那你這大好前途也就徹底斷了吧?」他用著說教的口吻道,「粟粟啊,和爸爸好好講話,知道嗎。」
「聽說你分化成了Omega,還搭上了一個有錢的Alpha總裁?」男人笑道,「這身上的都是她給你買的吧,你搭上了這麼一條船,怎麼沒孝敬孝敬生你養你的父親呢?」
他惋惜道:「虧我還想給你推薦給別的Alpha富豪呢,他們就喜歡像你這種......」
男生使了狠勁,拳頭砸向他的側臉,手上一松,他整個人便摔到了泥地上。
「閉嘴。」
晦暗不明的光線下,看不清他完整的面容,只餘下半張臉在燈光之下,眼圈紅澀,眼球亦是泛著猩紅,眼中是無波無瀾的死寂。
男人擦了嘴角沁出的血珠,撥了表面的和善,只餘一片蛇信般的惡毒,「Omega要有Omega的自覺,不要和你的Alpha父親對抗。」
周遭的空氣中隱約浮動Alpha信息素的氣息,男人信息素等級不低,加上Alpha天然對Omega的信息素壓制,顯然處於上風。
他背著光,看不清余述白的臉色,只見他一動不動,以為他終於認了輸,支撐著地面勉強爬了起來,「這才聽話嘛,爸爸今晚剛好有個客戶,很想認識你。」
男生呼吸微重,驟然發起攻勢,拳頭一下比一下狠。
夜色正濃,此時校園內早已是人跡少至,校門口不遠處的角落裡卻是能聽得見隱約的求饒和呼救聲,月色幽幽,結合著不遠處的一行林樹,聽起來像是鬼哭狼嚎一樣的瘮人。
地上的人全然沒有了剛才的氣勢,氣息奄奄,滿口只有求饒和啜泣聲,十分的狼狽。
男生居高臨下地望著地上的人,單手擦了擦手上沾染的灰塵,掌骨處不慎破了層皮,滲出點血來,他用力抹過,卻毫無表情。
他冷聲道:「這是最後一次。」
他對於自己的Alpha父親毫無半點同情,唯一的情緒便是憎惡。
男生不再顧及地上的人,直接抬步離開,想起來與他的Alpha姐姐約定的時間,心中微微起了慌亂。
他耽擱的太久了。
余述白沒有想到,他不過剛走出那片暗色,便在不遠處看見了Alpha身影。
Alpha站在路燈下,一瞬不瞬地精準定位到了他的位置。
他站在那兒,耳畔還能依稀收錄到不遠處那人的細小□□和不甘心的辱罵聲,何況是離他不過幾米距離的Alpha姐姐呢?
他不用猜,也知道,那處必然能模糊看清裡面的人影。
他並不知道他的Alpha姐姐是什麼時候來的。
方才兇狠如狼犬的少年瞬間臉色煞白,孤零零地站在那黑白交界處,肩部微垮,手僵硬地挪到了身後,似乎可以預見自己的未來。
他如同一隻馬上要被主人逐出家門的惡犬。
剎那間,由天堂墜落地獄般的苦痛。
姐姐......是不是聽到了?
抑或是......
她看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