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你......你是怎麼上來的！」壯漢真是見了鬼，以前幾屆不是沒有人做過和自己同樣的事，那些被撞倒的人經此一摔沒有一個能爬起來的，而這種行為因為實在難以界定是否故意，通常被天地之力當成個意外糊弄過去。
壯漢下手之前也是經過千挑萬選選了那些走在自己之前又看起來弱不禁風之人，可眼前這女人是怎麼回事！不說她站起來，怎麼短短的時間就追到自己身後。
「你......你不能傷我！否則會剝奪入門資格！」壯漢對上溫昭的眼神，那惡狠狠的眼神讓他毛骨悚然，他顫顫巍巍地說出這句話。
溫昭眨了下眼，收斂了自己的殺意，換上天真無辜的表情：「我當然知道呀，我又不做什麼，大哥你繼續走，我就跟在你後面呢。」
說完，溫昭便停了下來，站在原地眼睛一刻不離地看著壯漢，還友好地笑笑，彷彿真的只是等等壯漢。
壯漢咬著牙瞪著溫昭，換來對方無害的笑，又回頭看看已經快要爬過內門弟子門檻的人，哪怕知道這女人有古怪，但在天地之力庇護下，她也不會愚蠢到為了出一口氣就放棄唾手可得的入門資格吧？
壯漢平息了下呼吸，扭頭繼續往上走，只是視線不時落在後面溫昭身上。
「溫道友，尋仙台上確實不能傷人。」賀懷辰蹙起眉，他同樣覺得壯漢行為卑鄙，但此刻確實不能動手。
「賀懷辰，我真的不動手。」溫昭一副笑嘻嘻的模樣，誰說一定要動手才能反擊回來？
世人都以為合歡宗以色媚人，可若以為僅僅靠的是美色只會在不經意間吃大虧。想要取悅他人，最核心的便是攻心，與其說是迎合，不如說是徹底摸清對方所有想法后取得主動權。
因而如何利用別人的心理是合歡宗所學之術中格外重要的一課。
溫昭不緊不慢地跟在壯漢後面，他邁出一步，溫昭便向上走出一步，一步不差，步步緊逼，踩著他的腳步聲，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與壯漢每一次偷摸的注視相撞。
霧氣漸濃，可溫昭緊跟在後。
為什麼會這樣？壯漢額頭逐漸冒出冷汗，為什麼這女人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來，為什麼自己每一次回頭都能看到她看著自己，她究竟在看什麼，她究竟在想什麼？
壯漢從一開始幾分鐘回一次頭到一分鐘回一次頭再到幾秒鐘回一次頭，那雙眼眸從未錯過，直愣愣地看著自己。溫昭的神情一點也沒有變化，如剛剛見到的一般，真的有人能一直維持一模一樣的表情嗎？
不，難道！難道她不是人！壯漢想到了坊間傳聞，總有些孤魂野鬼也會混入仙門的入門試煉試圖尋找一個奪舍機會。他越想越害怕，整張大臉變得蒼白，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溫昭連嘴角上揚的角度都沒有變，這對於要時刻露出最完美角度的她來說並非難事。她看著壯漢的神情越來越慌張，最後甚至試圖在台階上跑起來，可又被天地之力緊緊壓在了原地。
溫昭不知壯漢已經把自己當成了前來索命的女鬼，卻看他的心理防線逐漸失守，神情也接近於崩潰。
賀懷辰走在溫昭身側，他自然不知道從壯漢的角度看起來溫昭到底有多嚇人，只認為壯漢分明是做賊心虛，此刻才如此害怕。
眼看他站在第九十九階台階上再無法上去一步，不過是因果報應罷了。
溫昭覺得給壯漢的懲罰已經足夠，他恐怕要被這一陣陰影籠罩許久，便撤了壓迫，從一旁踏了過去。
「你，輸了呢。」
壯漢聽到溫昭清亮的聲音在耳旁響起，全身都被汗打濕，惶恐間以為溫昭要徹底奪舍自己，一驚之下反而大喊著轉身向下跑去。
溫昭反而疑惑起來，她看了一眼尖叫著的壯漢。
這人到底什麼毛病？
賀懷辰瞥了壯漢一眼，靠些旁門之道害人者終究被自害。他轉頭看向溫昭：「溫道友，此人失敗皆為咎由自取，你不用覺得內心過不去。」
溫昭聞言怔愣片刻，待到消化完賀懷辰的話忍不住輕笑起來，賀懷辰究竟把自己當成什麼小白兔了。
但溫昭並不想解釋自己究竟做了什麼，連連點頭后便繼續向上走。
這份好心情沒能維持太久，溫昭在踏過一百階后覺得壓力又陡然增長了許多，難怪那些早早過了百階之人還沒有人能突破三十階台階。
剛剛受傷的傷口再次崩開，沿著小腿勾出一條血跡。溫昭咬咬牙，撕下衣角的一塊匆匆包紮了一下，便繼續走。
在剛剛邁過壯漢身邊時，已經滿足了入門的條件，但是溫昭突然不想停下，她抬起眼向上看去，那是無數向著求仙而去的背影。
賀懷辰本想提醒溫昭已經過了百階，可以停下來，但是看到她繼續向上的步伐心中一動，若是溫道友有著想繼續向上的想法，自己當然該全力支持。
溫昭又走了十階，她覺得自己快要到極限了，可前面還有很多人走一步停一步，她不想停下。
又走了十階，越來越多人止步於此，可是離內門弟子只差十步了，溫昭覺得耳朵開始耳鳴。
又走了十步，溫昭覺得自己真的走不動了，全身上下的疼痛翻了倍，僅僅是剛踏過內門弟子那道門檻就踉蹌一下，差點跪下。在自己身前的人已經寥寥無幾，屈指可數的人還在往上走。
這時身側遞來了一個東西。
「溫道友，雖然不能使用法器，但是找個東西支撐一下身體也會輕鬆一些。」賀懷辰的聲音響起。
溫昭眼前有些發花，她甚至看不太清賀懷辰究竟遞來的是什麼，拿過之後恨不得把全身都壓在這根拐杖之上。
再往上走一點吧......
幸於平時的訓練都專門設計在溫昭能力之外一點點，她已經習慣了在自己快要撐不住時再往前走一點點。
到底走了多少步，溫昭已經記不得，她能看見的只有腳下的台階，她能聽見的只有身旁賀懷辰不斷報出的一個個菜名。
都......都是我愛吃的，溫昭咬住下嘴唇，用力再邁出一步。
「二十階走完了嗎？」溫昭虛弱地問道，她不能回頭，只要回頭她一定撐不住自己的身體。
「快要到了，溫道友再走一點就好了。」
「走完了嗎？」
「快了。」
這個對話重複了好多遍，溫昭覺得從內門弟子到親傳弟子的這二十階台階真的好遠好遠，怎麼也走不完。
溫昭踏出了最後一步，她覺得自己真的要放棄了，一步也不想走了，這一步卻踩了個空，就在要摔倒時，她被身旁的賀懷辰接住。
「溫師妹，恭喜你，走完了。」賀懷辰的聲音在耳旁響起。
溫昭在他的支撐下勉強穩住身體，她扭頭向下看去，一切都被收攏於眼底，霧氣在眼中煙消雲散，那漫長而短暫的台階，那無數個還在移動的身影。
此刻溫昭站在了尋仙台的最高點，連空氣都清冽了許多。
下一秒，溫昭身體一晃昏了過去，昏迷前只有最後一個想法。
賀懷辰，你個王八蛋，居然騙我。
......
溫昭再睜開眼，眼前一片漆黑，身上沒一塊好肉，只是輕輕一移動便疼得不行。
我不會瞎了吧？溫昭眨眨眼，眼前還是一片黑。
她強撐著肌肉疼痛摸索著起身，這才看到窗外掛在高空的明月。還好還好，溫昭鬆了一口氣。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動靜，她回頭望去，賀懷辰正好打開門走了進來。
「溫師妹，我剛剛在外聽到動靜，想著可能是你醒了。」賀懷辰手上端著一盤吃食向著溫昭床邊走來。
溫師妹？這麼說起來好像自己昏過去之前就聽到賀懷辰這樣叫自己。
「你通過了入門試煉自然就是我太衍宗的一分子，論輩分來說，我確實該叫你一聲師妹。」賀懷辰邊說著邊取來小桌放在溫昭腿上，再將吃食一碟一碟放了上去。
聞到食物的香味，溫昭肚子一響，這才覺得有些餓了。
比起找賀懷辰算賬，還是填飽肚子更重要，溫昭順著心走，接過賀懷辰手裡的筷子就認認真真干起飯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餓得太久，此刻吃起來覺得特別好吃。溫昭埋下頭，一刻不停地吃著。
賀懷辰鬆了一口氣，那日溫昭向上走時已經支撐不住，但是每往上走一步便能獲得更大的好處，都能幫她在未來的尋仙路上更輕鬆一分。
尋仙台是一生只有一次的機遇，哪怕是許多靈丹妙藥都比不上這來自天地的饋贈。
賀懷辰遞過自己本命劍時也有一絲猶豫，好在溫昭只是把它當成一根尋常拐杖，天地意志也認可了這一點，畢竟真正支持溫昭向上走的還是她本人的意志。
「你笑什麼？」溫昭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賀懷辰從思緒中回過神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一摸便摸到了自己上揚的唇角。
賀懷辰搖搖頭，並不准備說出自己在想什麼，轉而問道：「還有什麼想吃的嗎？」
溫昭把眼前碗中最後一口飯送入嘴中，聽到賀懷辰這樣說，徹底把原本對他生的一點氣全部拋之腦後。
「你說的那些菜，請全部來一份！」溫昭眨著眼，在燭光照耀下，笑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