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砰!」一聲沉悶的響聲傳來。
許是剛穿過來腦子裡的漿糊還沒攪勻,張儒秀隨意走了幾步,竟然踢碎了街旁安置著的大水瓮。
水瓮頃刻間便成了一地稀碎,一些瓦片碎得厲害,直接化了一地粉末。
更叫人覺著難堪的是,瓮里的水隨著張儒秀這個「小」動作頃刻間噴泄而出,與地上的瓮瓦片混在一起,在她腳邊匯成了一道小溝。
不過那水流得也快,片刻間就流入了一旁地勢較低的下水溝里。當然最後還是留下了一大堆支瓦碎片。
張儒秀低頭觀摩著自己身上的褙子,再看看突然起來的滿地狼藉,一時不知如何自處。
就在張儒秀目瞪口呆之間,路人也在她身邊圍成了堆。
礙於一地尖銳瓮瓦,他們也不敢靠得太近,站在一旁,無比驚奇地看著這一「大力女砸水瓮」的場面,一邊時不時地發出「嘖嘖」聲。
張儒秀看著是一副呆愣模樣,實際上腦里正卷著一場風暴。
她在努力接受自己穿越過來的現實——她穿到了北宋。
雖然睜眼前她還躺在床上刷著劇,可現在,她踢碎了長街上某戶人家的水瓮。
被眾人圍著,很是難堪。
張儒秀又想著如何賠償這瓮,本能地往腰間一摸,居然真的摸到了錢袋子。
有了錢,自然就有了底氣。
張儒秀深呼一口氣,彎下腰想隨意撿起幾方較大的瓮瓦,免得一會兒傷了路人。
「啪嗒。」
張儒秀指尖剛接觸一片瓦,它便成了碎末,混著水成了一攤泥,濺到她乾淨的繡花鞋上。
「噫!」
剎那間,人群中傳來一陣陣驚訝聲、嘆氣聲,以及亂鬨哄的議論聲。
「此小娘子氣力非凡啊!」
「瞧這模樣倒像是大員外家的娘子啊!」
果然八卦是人的天性,不管是在哪一年。張儒秀心裡吐槽了一番,又覺著尷尬。
張儒秀又呼了一口氣,直起身子,想同眾人解釋著這一番行徑。
腰一直起來,話還沒出口,張儒秀便瞧見了行人頭上不斷閃過的花花綠綠的彈幕。
「大力出奇迹啊小娘子!」
「小娘子此刻肯定很難堪,因為我在這邊看著就感覺很難堪。」
「怎麼沒人來收拾啊,這讓俺們怎麼走啊?」
「警巡會不會來啊,這事會不會鬧得有點大啊。」
「不知道誰家的水缸遭了殃,嘖嘖可憐啊!」
張儒秀看著路人頭上一一對應的彈幕,一時半會兒反應不過來。
穿越已經夠叫人驚訝了,難道還附贈金手指?
張儒秀看看四周,人越來越多,路人圍成圈,越來越擠近她,好似都在看好戲一般。
汴京城裡的老百姓生在官家腳下,見過的風景也比人多。
可老百姓實在沒見過這般新鮮場面。女子家竟然能把瓮給踢碎,甚是不常見。
「咳咳。」張儒秀看著事態越發不妙,假意地咳了一聲。
若是圍觀的百姓只是寥寥幾位,張儒秀還能擺平。可現今她處於輿論中心,彈幕也是一邊倒,她實在不知該怎麼辦了。
張儒秀只感覺自己的臉越來越紅,四肢僵硬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要擺出什麼動作,只能站在原地,感受四方撲面而來的議論。
就在局面僵持之際,一道聲音傳來。
「借過借過,鄙人實在是有急事。」
那道聲音不大卻足以吸收這些百姓的目光。
張儒秀也尋聲望了過去。那男子頭上顯過一條鎏金彈幕——「他是救星」。
張儒秀正急著應付這場子,驀地看到這條引導性的彈幕,便想挽留這位男子。
張儒秀伸直手臂,大聲打著招呼:「這位官人,您能不能先停幾步!」
奈何呼救之聲剛發出來,霎時就被人聲給吞沒。男子神色毫無波動,許是沒聽到她這話。
百姓把路段圍了個全,故而推推搡搡之間,男子只能從人群中間穿過去。
那男子步履匆匆,下腳卻又極其穩重,帶來一陣微弱的風。
那人走得極快,張儒秀也只瞥見那人戴著雲狀軟腳襆頭,穿一身圓領長袍,人高挑挺拔,儀態極好。
男子瞧著不過弱冠的模樣,只是方才傳來的聲音卻格外低沉。
圍觀的百姓聽見這話,自然也讓出了個道來。只是他們早就收回了方才盯著那男子的目光,如今他們又直勾勾地看向張儒秀。
張儒秀就這麼看著救星穿過人群,心裡一慌,又踢碎了一片瓮瓦。
這次,張儒秀還沒來得及覺著分外難堪,方才那男子就停下了步子。儘管他已經衝出這個人堆,走了一段距離。
張儒秀心想事情尚有轉機,隔著人群尋找那位男子。
那人生得高大,直生生地讓張儒秀看見了一個頭,也讓張儒秀看見了他頭頂上的流動彈幕。
彈幕先出來一句那人的介紹—「赴試青年·單身可撩·信陽光州司馬光」
司馬光?是她想的那位么?
還未等張儒秀再多做思考,那人頭上便又蹦出一條「即時彈幕」,甚至還自帶語音播放功能,直接讓張儒秀傻在原地。
「方才看那娘子不知如何所處,今我這般離去,會不會讓人寒心?」
字元一個個蹦出來后,一條語音包便響徹張儒秀的腦海。男子的聲線低沉繾綣,儘是溫和。
張儒秀正感動著,接下來司馬光頭上就有一個亂碼的彈幕一閃而過。
「只是那位娘子,我瞧著倒是有幾分熟悉。莫非,她是l-『、』?@?@。》」
還未等張儒秀吐槽這句亂碼彈幕,不遠處的司馬光就轉過身來,直直地向她走來。
儘管心裡很緊張,張儒秀面上還是掛上了笑,歡迎著救星的到來。
「她對我笑了,看來她心裡確實強大,臨危不亂。」又一道彈幕隨著司馬光的腳步傳來,不過這次沒了聲音。
張儒秀的嘴角顫了顫,她心裡很慌,可她在儘力克制著。
「諸位,此小娘子踢碎水瓮確實不該,但因此事是無意之舉,故鄙人以為,錯並不在這位小娘子。街上人多車雜,片片瓮瓦定會帶來不少困擾。故鄙人又以為,與其湊在一旁默默旁觀,不妨加把手,把這場地清理乾淨。」
司馬光話里似有所指,叫圍觀的百姓臉色都沉了幾分。
把瓮弄碎雖是罕見卻並不是什麼大事,頂多稱的上是新鮮。百姓圍觀看個熱鬧,是正常之事。若有好心人,也可自發地打掃一番。無論如何,大可不必如此圍觀議論,干站著指責犯錯之人,冷嘲熱諷幾句。這便是司馬光所想。
說罷,他便在張儒秀面前停步,背對她面向百姓。
男子說著那麼動容的話,身姿又把她擋在身後,看起來就像護著她一般。
張儒秀盯著身前的背影,男子方才說自己有急事,現在卻幫她解圍。張儒秀自然感動,可心裡更多的是疑惑。
司馬光的話說得義正嚴辭。話音剛落,人堆中就有幾位百姓附和。
「是啊,這小娘子也是無心之舉,何必如此叫人難堪呢?」
「我瞧那小娘子衣著,倒也不是拿不出賠錢的人!」
「是啊,我們還是散了吧!」
緊接著,邊上就有幾位默默散去。大多數人還是聽勸的,只是現在不知如何做,只好傻站著充楞。
「諸位,鄙人有一事相求。」司馬光說罷環視一圈。
「那位拿著笤帚和簸箕的老嬬,可否容鄙人借這兩件物什一用?」
司馬光揮袖向那老嬬行禮。說來也巧,那老嬬隨身帶著巨大的笤帚和簸箕,無疑能裝下零碎的缸瓦。
「哦,你說這個啊,行!行!」老嬬好似醍醐灌頂一般,附和道。
「你用完給俺放到街上這處就行,俺辦完事就來取。」
老嬬腿腳不方便,那倆物件也是百姓自發遞到司馬光手中的。
「那麼諸位,若是無事,可否就此散去呢?」司馬光反問道。
他這麼一說,路人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片刻間這方又恢復到原來的模樣。
人走走停停,好似一切都沒發生一般。
「小娘子有事也可散去,這兒交由鄙人打掃便可。」
司馬光轉過身來,因為高大所以壓迫感極強,可他手裡拿著勞動工具,話間又儘是溫和,反差感極強。
「多謝這位丈人。」
張儒秀給那人以尊稱,無形間抬高對方一級。並非她圓滑,只是司馬光方才的行為確實讓她倍感溫暖。
「無事,方才鄙人所言也皆是實情。無罪之人,何需擔些口舌?」
司馬光說罷也不再多言,自顧自地打掃起現場,倒讓張儒秀一腔謝意無處傾訴。
男子勁力極大,幾下就將缸瓦掃進簸箕里。
「好了,這下就不會有人踩到這尖銳物什了。」司馬光說罷,便將簸箕里的瓮瓦倒進一旁的泔水桶里,接著又將那兩件物什放到了一靠牆處。
司馬光打掃起來,效率極快,片刻間便把一地狼藉給掃了去。
「多謝。」張儒秀看著司馬光邁步子就要走,忙開口道。
「無事。換成任一人被百姓圍著,我都會這般做。」
司馬光許是怕叫張儒秀誤會什麼,便出聲解釋著。
「容鄙人先行一步。」司馬光告了禮,便轉身離去。
張儒秀站在原地,品著司馬光方才所說的話,一陣好笑。
司馬光還以為她會纏上他么?話里都是警惕疏離。
不過不等張儒秀細想,又一道聲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