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內力
江希遙卻已經習慣了,他有時候都懶得去管,「逍遙劍宗的內力是隨著呼吸而行的,我身上除了自己修行而來的內力,還有師父的,每當我心緒起伏激烈,或呼吸急促不穩時,它便會冒頭出來。」
「你師父是什麼時候將內力傳給你的?」
「八年前,他過世前。」
塵染能感覺得出,酒指前輩的內力渾厚,八年過去,依舊活躍在江希遙的四經八脈上,「這麼久了,為何還未與你的內力融會貫通?莫非你師父是硬塞給你的,你並不想要?」
「那倒不是。逍遙劍宗從開山老祖宗那輩起,便定下了繼承衣缽的門規,做師父的,臨終前須選出一名嫡傳弟子,將自己一輩子的內力修為傳承下去,傾盡所有。逍遙劍宗共四十九式,最後一式,便是這傳承的功法。「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逍遙劍末,杳杳雲落。」我入門的第一天,師父便與我說了。」江希遙隨手在外衫上蹭了蹭,不太在意那小小的血口子,「接了內力修為後,至少需花上一年半載,早晚打坐,輔以逍遙劍宗獨門心法調息融合。若是急功近利,便會走火入魔。」
逍遙劍宗人丁稀少,也甚少在江湖走動,許多內情都是不為人知的。
江希遙繼續說道,「彼時,我尚未及冠,光顧著貪玩四處遊歷。功夫厲害也不如銀子好使些,也沒將這事兒放在心上。拖拖拉拉地,偶爾兩股力量撞上了,才去打坐調息罷了。」他覺得武功這種東西,足以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便好。後來吟兒沒了,他礙著師父的臨終託付,苦苦熬著,但總歸是要死,融合不融合,也就愈發隨緣了。
「既然如此,你還不趕緊給我打坐去。」塵染從袖籠里掏出了帕子,那是她的貼身之物,料子是雨疏姑娘送的,上面綉著幾朵桃花,是閣里的姑娘教她的女紅,「單渝也是沒用,打個清水,討要些紗布藥粉罷了,卻似一去不回。」
她嘴裡都是數落,手上卻疊了帕子,將江希遙的手腕給包紮了起來,「本想先清洗上藥的,奈何你兄弟遲遲不來,我還是給你包起來吧。」
塵染的帕子在他的手腕上結出了一個漂亮的結,江希遙很是歡喜。但單渝的腳步聲便在竹苑外四十步,他知道兩人獨處的時間不多了。
趁著塵染的手還沒離開傷口,他輕輕拍了拍,「我不為別的,也不逼你,只想讓你知道我的心意。」
他的眼神是很溫柔如水的,但對於某些事,好像又很篤定,「今晚就留在湛家吧,你累了一天,有什麼事兒,咱們明日再好好說說。別走了,好不好?」江希遙抬眼,含情脈脈。
他自認不是風月之人,今日卻也真的什麼招都用了。為了多留她一會兒,他借著師父的遺願,半哄半騙。為了讓她收下平安扣,即便是苦肉計,受傷他也不管不顧。
其實江希遙心裡很清楚,就算留得住今日,她明日也定會離開。原本她來山海鏢局,也就是替潮聲攬月閣來吃一頓壽宴而已。
但他就是想留住她。
因為他今日脫不開身,他也沒有理由跟著她走。他現在對於她,不過是初識一天,卻貿貿然同她吐露心思的登徒子。他名分上是她師父的二侄子,還不是親生的。
若真計較,他,誰也不是。
「來了來了來了。」單渝端著一盆水,扯著嗓子小跑進來,「先給洗洗傷口,金瘡葯和紗布在駱水清手裡,她慢我幾步,馬上就到。」
他放下水盆,直覺這亭子里氣氛似乎不太對,他問,「我,來得不是時候?」
江希遙回答,「是也不是。」
塵染別開臉,不想理他們。什麼叫是也不是,莫非她明日再走,事情還會有所不同嗎?該拒絕的還是會拒絕,該走的還是要走,今日識得他許是有緣,但落花流水,就像她與師父,強求不來的。
「葯來了葯來了葯來了。」駱水清隨後登場,她端著托盤,紗布,布條,金瘡葯,剪子一樣都不少。
她將托盤擺在水盆旁邊,「塵染姑娘,請。」
塵染無奈地環顧他們三人,這戲檯子搭得天衣無縫,一唱一和,配合默契。她若不是多少還算知道些單渝,怕是要誤會他們是親生的兄弟姐妹了。
她頹然。只得收拾情緒,將剛剛結好的帕子拆了隨手丟在石桌上,重新替江希遙處理傷口。
清洗、上藥、包紮,一套動作下來,乾淨利落。
天色有些暗了,單渝看不清傷口具體的情況,但就衣服上這麼多血跡,他猜著塵染下手重了,沒留情面,「我認識你也有兩三年了,第一次見你受傷。」
塵染正在打結的手頓了頓。
「單渝,我沒事。」江希遙明顯察覺到了她的停頓,硬要追究,這傷絕對算不到塵染頭上,橫豎是他的苦肉計罷了。
「你們江家上上下下,哪個不是將你捧在手心裡,這要是被琴姨知道了,要擔心死。」說話的同時,江希遙的氣息隱隱有些變化,單渝感知,便撇撇嘴,「我也就說說,我沒怪誰。」
「那就不要說了。」
塵染正在包紮,她用銀針傷人是事實,她不爭辯什麼,「傷口七日不得碰水,頭三天早晚換藥,不宜飲酒,手腕不得用勁。」
「啊,這麼熱的天,要江公子七天不洗澡?」駱水清聽著聽著,想著這裡也沒一次性手套,也沒有保鮮膜,這要怎麼洗澡?
「怎麼不能洗。卿安負責抬著手就好,其他的自然有丫鬟小廝來做。」單渝回頭解惑,「實在不行,多包幾層布料,傷口濕不了。」
駱水清點點頭,是她實際生活經驗不足,想簡單了。
江希遙就沒見過這麼拖他後腿的兄弟,他盯了單渝一眼,「你什麼時候見過我園子里有女使丫鬟了?」
單渝,「……」
完了完了,這人一定是看上塵染了。他不過是試探性地隨口一說,他馬上出來撇清,不想人姑娘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