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晚膳

第八章 晚膳

大公子巡店歸來,二公子與小單公子一同住下,江家也算是好久沒有這麼熱鬧了。

今日的晚膳,沒有特別說明是家宴,但也炊金饌玉,山珍海錯,江伯和蓮姑姑忙前忙后,擺了滿滿一桌子的菜肴。

「澤兒回不回來?」江道遠詢問江伯。

江家小公子江希澤昨日去了隔壁縣義診,從腳程上算,今日可歸。

江伯往桌上放下了最後一道八珍魚肚羹,哭笑不得,「冰玉來消息說,小公子想念極了二公子,義診之後就順道去了遊園,明日方歸。」

單渝「噗嗤」笑了,他捂著嘴小聲說,「卿安,你說等江希澤折騰著到了遊園,卻發現咱們不在。大熱天白跑一趟,以他的性子,估計是要懊惱地上躥下跳了吧。」

江希遙沒理他,側目朝著素玉詢問。

「稟公子,未曾收到冰玉的消息。」素玉回答。

江老爺皺皺眉,「這皮猴兒做事永遠都是沒章沒法,想一出是一出,不理他了,咱們起筷吧。」

江希遙又向素玉示意。

素玉接了公子的命令,去提了兩壇醉桃香進來。江伯眼觀六路,幾乎是同時,命花梨端來了酒盞。

江希遙親自上前,依次為江老爺,江夫人,江家大公子,單渝,江靈玥和自己斟了酒。

「希遙不善言辭,這是三年陳的醉桃香,聊表心意,望爹娘兄長笑納。」江希遙舉著酒盞,先干為敬。

這在座的都是自家人,紛紛舉起酒盞,接了江希遙的酒詞。江靈玥也沒有特別避諱,僅是微微側身抬袖子擋了。

江老爺細細品了,而後一飲而盡,對著蕭琴鳶說道,「這三年陳的醉桃香,果然口感更佳。」

「能讓遠哥品出區別,看來卿安的釀酒技法是越來越精湛了。」蕭琴鳶含笑點了點頭,向著孩子們打趣道,「咱們江老爺以前不管是十文錢的蕎麥燒刀子,還是上等的露秋白竹葉青,大碗大碗,喝酒就如同毛牛飲水,毫無品味。」

江希宸年長一些,兒時的記憶還算清晰,「我還記得小時候爹喝醉了就喜歡來我榻上就寢,那時候我才四五歲,滿身酒氣還喜歡說胡話。」

「可不是,要說你娘我什麼最厲害,做醒酒湯藥最是厲害。」

江希遙淺笑著,舉了酒罈,又給爹娘和大哥斟酒。

「你們母子幹嘛,揭我老底是要翻天了,信不信我軍棍伺候!」江老爺想撈回面子,只能震懾一番。

蕭琴鳶點算了下人頭,「澤兒不在,你就別拿軍棍在這兒嚇唬人了。」

江老爺一口悶了酒盞,喊一聲,「江伯,來給我換個碗!」

江伯侍候在一旁,聽了這聲喊,熟悉的口氣,今夜,怕是老爺又要喝多了。

換了大碗的江老爺,咕咚咕咚,比起飲茶,真的更愛飲酒。

這飯桌上,江老爺豪邁地大口喝酒,又加入了單渝這個不講究的,氣氛融洽,歡聲笑語不斷。

酒過三巡,江老爺確實如江伯所料,上了酒勁兒,朝著單渝開始絮叨,「小單,你今兒個認了我做遠叔,算是我半個家人,遠叔就跟你說一個江家的故事吧。」

單渝嘴裡嚼著佳肴,「我最喜歡聽故事了!」

江老爺敲了敲桌子,江伯又給滿上了酒,「我原本並不姓江。」

這一句說完。

江伯倒著的酒,撒了出來。

江希宸筷子上剛剛夾起的蝦球丸子掉了。

他不知道他爹是上了年紀酒量大減,這就醉了,還是故意說出往事。昨夜才收到影七的消息,這時候談起,怕是要打草驚蛇了。

江希宸看向母親,蕭琴鳶眼含安撫,讓其無須擔憂。

「你一定很奇怪,我一個做生意的世間閑散人,怎麼動不動就嚷嚷著要掄軍棍。其實我本姓林,單名一個遠字。年輕的時候,從軍,是我大蜀國赫赫有名的驃騎大將軍林闔的首席副將。」江老爺似乎是沒看見他們的異樣,端著酒碗,眼神有些渙散。

單渝大致明白,在他的家鄉,有很多當兵的,到了歲數就會面臨退伍和轉業。不過遠叔已是副將,應該官職也很高了吧,怎麼會隱姓埋名,做了商人呢?

「可惜後來身負重傷,毀了筋骨,無奈退朝歸隱。」這段舊事,他很少提及,他朝著空中抱拳拱手,「皇帝陛下體恤我林家為大蜀貢獻良將操練精兵,世代豁出性命保家衛國,就特批了我修改名冊,舉家遷至蜀中,某一份營生,遠離沙場紛爭。」

單渝非常敬佩那些為國征戰殺閥的將士,他起身舉起酒盞,「遠叔,小單敬您一杯。」

二人對飲。

江希遙默默聽著,這段過往他很清楚,只是往事總是牽牽絆絆,能揪出更多令人不想回憶,卻揮之不去的過去。

驃騎大將軍林闔,正是他的親生父親。

隆泰二年,長江源頭的瑪桑氏族頻頻禍亂邊境,林闔將軍奉旨討伐,結果戰死北境。

那年,林闔將軍三十五歲,林遠三十歲。

一晃二十年過去,當江希遙揣著玉牌出現在江老爺五十大壽的壽宴上時,江老爺可謂是老淚縱橫,喜極而泣。他讓江希遙不要記恨,林闔大哥離開他的母親是有苦衷的,也並不知道滿氏為他生了孩子。

江老爺將往事一五一十地告知於他,還說林闔大哥的兒子就是他林遠的兒子,一定要認他為子,希望他不要拒絕。

想到這兒,江希遙心裡隱隱一痛。彼時,吟兒剛走,他怕她黃泉路上不安心,擔心他從此又孤單一人,便答應了江老爺的要求,做了江家的孩子。

於是乎,江希遙在十九歲的年紀,也就是七年前,冠上了江氏字輩,入族譜,入宗祠,成了蜀中江家的二公子。

江氏夫婦待他如親生,江家的三個孩子也都十分喜歡他,江家上下都是舊人,個個對他掏心掏肺的好。

「遠叔,您因傷退伍也是無可奈何,如今從商,將玉函精舍經營得有模有樣,哎呀,您怎麼就這麼厲害呢!」單渝發表著感慨。

「我哪裡厲害了。」江老爺痴痴地笑著,快醉了。

他靠向了身側的蕭琴鳶,在她肩頭,呼出一口酒氣,低低地說,「不過是我大哥喜歡精石篆刻罷了。」

蕭琴鳶拍了拍江老爺的後背,讓江伯扶老爺回房,並向大家說道,「老頭子年紀大了不勝酒力,今夜的晚膳吃的也夠久了,大家都回院子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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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莫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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