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寒洲臉上的血漬已然乾涸,然而皮肉卻未癒合。他髮絲凌亂，領口的紐扣也不知何時被鬆開，歪歪斜斜地靠在他的鎖骨上,眼裡有脆弱的光華閃動,讓他整個身上受傷都浮現出一種脆弱易逝的美感。

破碎感這個詞,簡直就是為他量身定製的。

盛眠忽然很想摸摸他的頭,像他剛才捏她的手，給她力量那樣,此刻,她也給他一點溫柔的鼓勵。

「你能不能稍微低下頭？」

眼前的小姑娘仰著看著她，眉梢微皺,面容帶著細軟的愁苦。寒洲不疑有它,乖順地低下了頭。

盛眠撫過他頭頂,原來他的髮絲這麼柔軟。

毛絨絨的,像是宋城之前養的那條大金毛。不知道他用的是什麼牌子的洗髮水，聞起來很舒心。

盛眠的動作很慢，帶著小心翼翼，彷彿在無聲地安慰。

從來沒有人摸過他的頭。

在遇到她以前,寒洲甚至從來沒有感受過溫暖,遍布在他世界里的，只有無盡的謾罵、屈辱、毆打和黑暗,她是那一束唯一的光。

十年前,她將光灑在了大地上，許多人都蹭受過惠及,他也是那其中其一。

可十年前的情境怎能和如今相比？

現在，這束光照在了他身上。

只為他而亮的一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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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眠摸了一會寒洲的頭。

墊起腳，輕聲說了一句：「晚安。」

「就這麼走了？」寒洲的手抵在門邊,目光灼灼。

盛眠望著他，有些不明所以。

寒洲的食指挑起她的下巴，輕輕印下一吻，「晚安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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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盛眠盯著黑眼圈上飛機的時候，默默在心裡罵了寒洲好幾遍。

什麼晚安禮，害得她整夜失眠。

補了一覺，老徐和幾個助理來接她的時候，都忍不住驚訝：「小祖宗，你這是熬了幾天通宵，都快變成國寶了。」

盛眠慌忙照了照鏡子，又給自己補了點眼霜，「還不是因為你們事情都辦不好，害得我整天操心。」

知道她說的是《屬你有趣》臨時換嘉賓的事情，老徐也跟著來氣：「說是檔期跟不上，影響錄製進度，其實前後也就只差兩天，你出境的概率本來就不高，那期又沒有什麼大咖，到時候直接補錄你這段就行了。」

盛眠將行李丟給助理，「說白了，就是覺得我最近太招搖，爭議太大。再加上前段時間岑秀又被爆出抄梗，現在全網粉絲都指責他們惡意剪輯。」

上了保姆車，盛眠接過老徐遞過來的眼膜，給脖子和肩頸也做了個熱敷，漫不經心地問：「那他們把我的位置換給誰？」

「關新，一個不怎麼出名的網紅。」

盛眠：「這麼巧，他爸可是岑秀的乾爹呢。」

老徐：「看樣子，還能有新瓜吃？」

都知道盛眠和岑秀不對盤，而關新，也未必和岑秀的關係好。節目組換掉誰不好，非得讓關新來，知道其中彎彎繞繞的網友，肯定又得為這事吵半天。

一行人到了公司后，老徐安排兩個助理給盛眠收拾東西。等辦公室只有她們兩人時，老徐才把一疊待篩選的綜藝邀請給她看，「現在的綜藝選擇挺多的，有搞笑類的，也有生活記錄類的，不過我看了一下，這些綜藝之前的數據都不好，統計表我發你郵箱了。」

盛眠：「數據我看了。」

她現在在眾人眼裡，只是個沒實力的綜藝花瓶，雖然有熱度，但缺少自己的作品。

盛眠最初的目標，就不只是做一個綜藝小花而已。

她將面前的A4紙扔進垃圾桶里，「這些都不接。」

老徐滿臉震驚：「今天也不是愚人節啊！小祖宗，你又在跟我開什麼玩笑，咱就是說，雖然咱拍了幾天戲，體驗不錯，但不能想一出是一出。女明星最怕的就是缺曝光，前面鋪墊了那麼多，這時候放棄，等同於前功盡棄！」

盛眠閉著眼，似在養神。「準備一下措辭，婉拒的時候要表明態度，既不能顯得我們心高氣傲，又不能毫無水花。」

老徐沒懂：「什麼意思？你玩真的？？？」

盛眠揉了揉眉心。

忽然很羨慕那些擁有得力助手的藝人，自家公司這位總是get不到自己的任何點，大嗓門震得她頭疼。

老徐發言成功引來了正在透明隔窗外的員工，有幾個愛打趣甚至推門而入，「盛總，我知道我這個行為非常不禮貌。但是我還是要勸您三思。」

「這件事我構思了很久，你們只需要按照我說的做，該給的工資和獎金我一分都不會少。」

幾人面面相覷：「盛總，我們不是那個意思。知道你是個神仙老闆，所以我們才會站在你的角度思考問題，您的夢想不就是爆紅嗎？前面砸了那麼多錢，不能打水漂啊。」

老徐欲言又止，「網上關於你和影帝寒洲的緋聞該不會是真的吧?」

盛眠：「……你們平時很閑嗎？」

「你真要為了他洗手做羹湯？」老徐急了，「人影帝雖然好，但到底是神壇上的人物。哪怕他是個神仙，你也不能為了男人放棄自己的事業。」

很好，腦補地越來越過分了。

盛眠一個頭兩個大，對於底下這群成天摸魚不好好工作，只知道八卦的員工，她安慰自己，不要生氣不要生氣，你自己選的員工，跪著也要用下去。

她只能耐心引導，「接下來，需要和幾個大頭傳媒公司對接，就我拒絕了十六個綜藝節目邀請的事情作文章，好的壞的都行，只要能造出熱度，且話題討論中心是我就行。」

「哦，對了，也可以順便帶一帶《過火》的劇。」

她現在是話題女王，反正都全網黑了，好壞她也不會在意。

逆風翻盤的路很難走，每一步都是。

老徐是最懂盛眠的人，雖然摸不清她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還是照做了。

《屬你有趣》剛官宣新一期嘉賓名單，放出了第一集預告片，熱度就被盛眠連拒十六個綜藝的熱搜壓了下去。

全網噴盛眠的人頓時摸不著頭腦，風評也變了樣。

「十六個綜藝都拒絕了……盛眠這是打算退出綜藝界，轉向演戲？」

「哪個綜藝小花去拍戲，不是只會幹瞪眼，求求了，還我們電視劇迷一片凈土。」

「娛樂圈真是亂啊，只要有熱度，完全不愁節目。」

「盛眠家境那麼好，自然是想怎麼作都行，害，挺羨慕的。」

「這玩意兒有什麼值得上熱搜的，真就在熱搜買房了是吧？」

「盛婊簡直就是掌握了各種流量密碼。」

「綜藝小花轉演員，擱這造勢呢，捧這麼高，等《過火》開播了，我倒是要看看盛眠那滑稽的樣子。」

「附議，哈哈哈哈期待翻車。」

「+1，突然想看這部劇了。」

因為這波操作，《過火》剛開通預約，就有幾千萬人點了關注。

而盛眠本人在幹什麼呢？

她在籌備一個全新的綜藝節目，幾乎每天都要跟老師商討方案。一向悠閑的公司，也緊急擴招了十幾個崗位，將這十六個綜藝節目進行了可視化分析，出發都是針對盛眠，盛眠的出鏡能帶給他們什麼，那麼盛眠自己的綜藝節目，就要將這部分利益無限放大。

《過火》正式開播的時候，盛眠收到了許戚和路頤和的訂婚請帖。

淺紫色封面，和以往所見到的大紅色請帖格外不同。

盛眠想起高中的時候和許戚討論過關於婚姻的暢想。

那時候，許戚說：「大紅色多土啊，等我以後訂婚、結婚的時候，我就弄個紅綠相間的配色，別具一格，保證過目難忘。」

盛眠：「……紅綠相間難道不是更土嗎？而且綠色貌似不太吉利。」

「開玩笑的啦，反正，要是我遇到一個愛我的人，或者我愛的人，我就給你發紫色請帖。要是我爸非得讓我進行商業聯姻，我和對方又沒有任何感情基礎的話，我就給你發大紅色的請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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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紫色是她們倆很多年前定下來的暗語。

盛眠看著封面，一時間有些恍惚。

明明不久前還要好地巴不得做彼此肚子里的蛔蟲，怎麼轉眼，她們就冷戰了這麼場時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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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戚的訂婚現場沒有想象中奢華。由於路叔叔身居高位，不便張揚，禮堂布置地很低調，就連鮮花的數量都控制地很少。

許戚挽著路頤和的手，一桌一桌地敬酒。

她蛻下了平時寬鬆舒適的衛衣，放棄了以往喜歡的中跟鞋，換上潔白的婚紗服，整個人上去漂亮地在發光。

如果不是她挽著的那個人，神情平淡地好似不是自己在結婚的話，這應該是一場很浪漫的訂婚宴。

見到盛眠和宋城，許戚對路頤和柔聲道：「頤和，我想跟他們聊聊，你先去敬王叔那邊。」

路頤和朝兩人頷首，便鬆手離開了。

宋城調侃：「說好的不婚主義，結果你們都是騙子，到頭來留我一個單身狗，太殘忍了。」

盛眠難得沒有反駁。

許戚：「有時間在這貧嘴，不如早點找個對象，免得我抱二胎了，你還是那麼狗。」

宋城：「結婚有什麼好的，影響我浪蕩。」

三個人算起來，也許久沒見了。宋城被斷掉銀行卡后，居然忍著屈辱，耐心去他兩位同父異母的哥哥手底下打工，京圈如今提及這位混世魔王的時候，都多少帶著點鄙夷，說他是自作孽不可活。

他這段日子，過得並不輕鬆。

許戚忙著籌備訂婚宴，許父對於路家很欣賞，兩家人一拍即合，這段時間也忙得很。

而盛眠，則謀划著從綜藝小花轉行綜藝導演的事，996的作息，讓她也抽不出太多時間。

才過了幾個月，卻像是過了好多年。

好像在一瞬間，所有人都長大了。

盛眠不知為何，有這種感慨，她看著許戚，扯了扯唇，卻仍是沒有開口。

倒是許戚率先打破了這份僵局，「眠眠，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人這一輩子，總有瘋狂的時候想，雖然有時候，我也會懷疑自己，這份選擇到底有沒有錯。可是不試一把，我會一輩子覺得遺憾。」

盛眠低匆忙站起身，抱了抱許戚，「我們都尊重你的選擇。」

許戚笑了：「不好搞得那麼傷感啦。」

許戚示意盛眠偷偷塞給她一塊小蛋糕，同兩人小聲打趣：「反正路頤和那麼帥，事業有成，那方面也強，不管怎麼樣，我都不吃虧。等以後我忍不了了，直接提離婚凈身出戶就行。反正姐又不差錢。」

宋城笑了：「你要是嘮這個我可不困了。」

許戚踹了他一腳，「等會不許逗我們家頤和。」

見許戚這麼想得開，盛眠也就放心了。不管她的選擇如何，只要她能一直開心，就行了。

盛眠：「改口真快，嘖嘖。」

三個人嬉笑聊天，像是又回到了高中時一起逃課去外面嗨的日子。

目送著路頤和牽著許戚的手，在司儀的引導下，為彼此戴上戒指，盛眠輕聲說：「要幸福啊。」

宋城的目光從台上移下，靜靜地看著盛眠，用一種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說：「你也是。」

我不在的日子裡，你一定要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