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來自地底的聲音(1)
池月相從一片朦朧中蘇醒,頭痛欲裂。他的思維有些模糊遲緩,只有雙手下意識向前方探去,卻碰上了一個堅硬的物體。
這是什麼?池月相睜開雙眼,入目卻不是熟悉的書房。他低下頭,看到了剛才自己碰到的東西,那是一個方向盤。
方向盤?
池月相猛地轉頭四處張望,發現自己正坐在一個破舊的小轎車裡,車中除了他還有四個陌生人,都沉睡著不省人事,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他轉過頭,向著茶色的車窗外看去。發現他們這輛車正停在一個破舊的停車場里,周圍各色雜草野蠻生長,前方不遠處就是公路,從周圍的布置來看,那還是一條高速。他向身後看去,不遠處就是一片矮房,房門之上是一個碩大而銹跡斑斑的牌匾「安達服務區」。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不是周末在家裡休息嗎?怎麼一睜開眼睛就來到這麼一個廢棄的服務區里,周圍還如此荒涼?
池月相垂著頭,任自己的額頭貼上冷硬的方向盤。他閉著眼睛,努力去回憶自己經歷的一切。
突然,腦海里靈光一閃,記憶如海潮般湧現,池月相終於回想起了,在自家書房裡發生的一切。
……
「真的不能再談一下嗎?您也知道,這個價格實在有點讓人難以接受。」
「不行了池先生,就是這個價錢一分不能少。你也知道現在的出版形勢,我手裡這套書基本沒有再版的可能性。更何況我這書上還有作者的親筆簽名,那當然值這個價。」
「……」聽筒的這一邊,池月相沉默了片刻,終於還是咬著牙妥協了。
「那就按您說的價格來吧,這書我買了。」
「妥,池先生是個實在人!我這就把書給您寄過去,您也早點把訂金髮過來……」
池月相又隨意跟那人聊了兩句,終於掛了電話。他把手機一甩,整個人癱在柔軟的沙發上,好似虛脫一般。
對方出的價格確實很高,但誰讓那套小說是池月相最愛的恐怖小說作家寫的呢?現在出版形勢嚴峻,恐怖小說很難通過審核。這個作者的書池月相只剩這套沒有,自然是費盡心思也要搞到。
這樣想著,池月相起身,朝著自己書房的方向走去。
作為一個資深的恐怖小說愛好者,池月相收藏了整整一個書櫃的恐怖小說。國內的國外的,懸疑的血腥的,凡是近現代出名一點的恐怖作家,池月相都能報出他們的名字。
奈何,由於現實各種複雜的情況,現在樂意寫恐怖小說的人是越來越少了。每每想到這裡,池月相都覺得遺憾無比。他非常享受看恐怖小說時那種因為緊張刺激而血脈僨張的感覺,每一次都讓他暢快淋漓。
只是隨著自己越看越多,能讓他緊張刺激的文章也越來越少。
池月相走到書櫃前,看著滿柜子的小說,頓時感慨萬千。他拉開柜子門,輕輕撫上這些書的書脊,眼底帶著貪戀之色,彷彿撫摸自己愛人一樣珍惜。
池月相沉醉著,眼角餘光卻瞟到了一絲異樣。他歪過頭,發現在自己右手邊數十本書左右的位置上,有一本黑色的書,正散發著淡淡的紅色光暈。
這是什麼東西,書怎麼會發光?池月相皺了皺眉,卻沒有遠離那本詭異的書,而是摸上前去,一把將它從書櫃中抽出。
這書一入手,池月相就感覺到了不對勁。這書的封皮不似別的那般冰冷堅硬,摸上去手感細膩,甚至還帶著一絲溫度。
這手感,好像人類的皮膚……
而且這書的標題,也讓池月相感到很陌生。他看過很多小說,記得他書櫃里每本書的名字,卻獨獨沒見過這本。
池月相本欲再翻開這書查看一番,手中的封皮卻是紅光大盛,刺目的光線佔據了池月相的視野。伴隨著陣陣紅光,池月相感到頭痛欲裂,意識也越來越模糊。他很快就站不穩,無力地向後倒去。
在徹底陷入昏迷的前一秒,池月相腦海里,只剩下了這本小說的標題。
——《來自地底的聲音》。
……
『玩家池月相進入遊戲,解鎖第一個世界《來自地底的聲音》。匹配成功,當前遊戲人數:5。』
池月相發現自己正處於一個純白色的房間,四周什麼都沒有,但耳邊卻傳來陣陣電流音,說他是什麼玩家,還解鎖了什麼世界?
「……這是什麼地方?」池月相開口,聲音嘶啞。
『尊敬的玩家您好,這裡是遊戲《地獄之旅》的世界,我是您的專屬客服039號。』
「……啥?」
『如果您實在理解不了,就把我們這個世界當做一場全息遊戲吧。下面,我會為你講解遊戲規則。』
「……能不參加遊戲嗎?」池月相嘴角一抽,有些無措。
『沒什麼疑問的話,我就開始了。』
「喂,聽人說話啊!」
『第一,您在十分鐘后將會被傳送進《來自地底的聲音》遊戲世界。』
『第二,這個世界的本質,是由您看到的那本恐怖小說構成。每個故事都有一個結局,您的終極目標,就是活到這個世界的結局。』
『第三,遊戲里受到的傷害在遊戲結束後會被自動修復,但是如果您在遊戲中死亡,那麼現實中也會死亡。所以,還請務必努力活下去。』
池月相:「……我謝謝你啊。」
『玩家若是沒有別的疑問,那麼傳送即將開始。現在倒數,五、四……』
「等等等等,我還沒準備好!」
『三、二、一,傳送開始,祝您遊戲愉快。』
「喂,我說等一下!喂!」
他雖然缺少刺激,但也受不了這種刺激啊!
……
醒來之後,就是在這個小破車裡面了。
池月相終於想起了自己全部的經歷,他無力地揉了揉頭髮,卻根本想不出這其中的邏輯關係。
搞什麼?因為他家裡莫名其妙出現的一本書,他就來到了這樣一個地方?還什麼恐怖小說里的世界,不活到結局自己也會死?
而且看車上這四個昏睡不醒的……莫不就是之前那個聲音提過的,自己匹配成功的倒霉隊友?
隊友還未醒來,池月相也不能做什麼。只能打開手機,想要去網上搜一搜有沒有這本《來自地底的聲音》的小說相關信息,最好有故事梗概,能讓他大概心裡有個數。
然而一打開手機,池月相的心就是一沉。
在自己的手機里,所有的APP和文件全部被清空。而不出意外的,手機沒有任何信號,根本聯繫不上外界,甚至連時間都無法顯示。池月相眉頭緊鎖,看著手機上唯一剩下的,血紅色的APP——地獄之旅。
池月相略微思索,點開了這個APP。
這個APP里也是同樣的乾淨,只有一張圖片。池月相沒多想,直接點開了它,入目的卻只有一個地址,以及一行遊戲要求。
「淮月鎮南五路三十七號……」
「要求:在日落之前趕到淮月鎮,並在小鎮上存活七天。在第七日的早上六點鐘,各位玩家會被傳送回現實世界。」
池月相小聲念著圖片上的內容,心中的疑惑越來越重。
這個地址,很可能就是這個恐怖故事的關鍵元素之一。可是為何在任務要求里,卻沒提過這個地方?
「啊……這,這是哪裡?!」一道尖銳的女聲在身後響起,池月相的思緒被拉回當下。他轉過頭,就對上了三張驚懼的臉。
他的幾個倒霉隊友,終於醒了。
池月相清了清嗓子,開口:「那個,你們進來前都聽到一個什麼系統客服的聲音了吧?」
在副駕駛上,一個戴著眼鏡的年輕人臉色蒼白,但總體還算鎮定。他聽到池月相的聲音,終於顫抖著開了口:「聽……聽到了,他說什麼,恐怖小說,還有生存之類的?」
他又指了指這一車人,問道:「所以我們是隊……隊友?」
池月相點點頭,表示就是如此。他還點開手機,示意隊友們查看本輪遊戲的規則。
「那……你們要是沒什麼疑問的話,我就開車了。規則上寫了,要我們在日落之前到達那個什麼淮月鎮。」說著,池月相啟動車子,打開了車載導航,果然可以用。他將位置定位到了淮月鎮,導航顯示那個地方距離此處五十公里。
看到這,池月相稍稍鬆了口氣。五十公里,走高速的話幾十分鐘就到了。外面的大太陽還在頭頂,這個遊戲世界的時間大概是中午。那樣的話,說什麼也能在日落前到達目的地。
他可不敢違反規則,畢竟這類小說看多了,他可不想細想違規的下場。
然而,就在池月相準備發動車子的前一刻,坐在後座的一個紅裙女生突然爆發,她奮力拍打著車窗,大喊著要下車。
「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找人,我要回家!你們肯定是拐賣人口的,我才不跟你們去什麼淮月鎮!」
池月相無奈,只能將車門解鎖。他回過頭,同紅裙女說道:「不是姐姐,你還沒認清現實嗎?你看咱們這情況,像拐賣的嗎?你都完成空間遷躍了,這個時候就不要接著講什麼唯物主義了好嗎?」
紅衣女聽著,手上動作慢了下來。顯然她也知道,眼下她所經歷的一切都十分匪夷所思,人力不可能辦到。不然她怎麼解釋,自己抽出一本書就從家中到了荒郊野外?
「……我不管,你先讓我下車,這裡是一片服務區,我要看看裡面還有沒有人。」說著,她不再管池月相,直接推門下了車。在她身邊跟她緊挨著的牛仔衣女孩和副駕上的眼鏡男看了看,也下了車,選擇跟紅衣女一起。
池月相看著三人的背影,滿臉無奈。
行吧,總有人不到黃河心不死,還能怎麼辦呢?反正距離日落還早,就讓他們折騰去吧。
「你就這麼放心他們離開,不怕那片建築群里藏著什麼鬼魅?」聽到聲音,池月相轉過頭,看向坐在後座上的,唯一一個願意留在車裡的黑色風衣男。
「……沒事,按照套路,咱們現在所處的時間點就是恐怖小說的開篇。這個階段一般都是用來塑造氛圍的,出不了什麼大事。」
風衣男聽到,似乎輕笑了一聲。
「你還挺有經驗的,是第一次進遊戲?」
池月相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面對黑衣男。
「要這麼說,你這麼淡定,難道你不是第一次進來?」
黑衣男笑笑:「我是啊,但是你不覺得這感覺很棒嗎?現實生活如此無趣,在這裡還能見到那些傳說中的魑魅魍魎……多有趣啊!」
池月相:「……」
本來還以為碰上一個不害怕的靠譜隊友,沒想到是個變態。
池月相不理那人,自顧自下了車,準備到周邊看看,換換心情。那男人也跟著下了車,不過是背對著池月相走向相反的方向。
這片服務區面積不大,總體布局就是前面的停車場和後面一片服務樓,停車場雜草叢生,服務樓連窗戶上都爬滿了爬山虎。
「別說這是個恐怖遊戲了,就算是現實,這種地方也不像會有人住的樣子……」
果然,在池月相回到車邊沒多久,前往服務樓的幾人就出來了。他們各個都是面如菜色,似乎看到了什麼難以理解的東西。
「喲,回來了。」池月相跟三人打招呼,「怎麼樣,裡面啥情況。」
紅衣女沒有理池月相,只是默默坐回了車裡,一直垂著頭。還是那個眼鏡男強打精神,同池月相講了裡面的事情。
「這個服務區應該早被廢棄了,裡面一個人沒有。」
意料之中,池月相點頭,示意他繼續。
「屋裡光線很暗,而且特別凌亂,我們本來想找找關於遊戲的線索,卻只找到一份報紙。」說到這裡,眼鏡男的臉色似乎又白了幾分,他艱難開口,緩緩說著:
「那份報紙很新很新,跟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好像有人特意放在那裡一樣……而報紙上的時間,是……」
「199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