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她的祈願（12）

阮婉秀現在所在的位置,並不是她進入鏡像空間前看到那面「多出來的鏡子」的地方。眼前的走廊很眼熟，應該是二樓的一個拐角，而在不遠處,就是他們之前探查的那間畫室了。

畫室裡面,應該有美工刀吧？

阮婉秀看著「祝思琪」先推開門走進了畫室,她自己則是留意了一番周圍的動向,這才進去。

只是畫室裡面的東西,卻跟現實世界完全不一樣了。

雖然阮婉秀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她還是被震撼到了。

整整一個畫室的三面牆上,全都掛滿了蘿絲的畫像。金髮的少女要麼捧著花，要麼踩著水，要麼倚在大樹上雙眼緊閉,恬靜無比。這些蘿絲都是活靈活現，彷彿下一秒就要從畫中走出。

每一張畫上的蘿絲，臉上都掛著明媚的笑容。她在畫中被定格在了最幸福的時刻，一筆一劃,都凝聚著畫師對這個女孩子的「愛」。

那一瞬間,阮婉秀心裡突然產生了懷疑。

在這個鏡像空間里，這些畫像都是哪來的？蘿絲搜集來的嗎？如果是這樣，那祁成海和蘿絲……

她的目光下移,最後落在房間中央的畫架上，上面放著一張還未完成的油畫。畫中女孩側著身子，正欲回眸張望。

在一旁的小桌上還擺著數根畫筆,筆尖沾滿了金色的顏料。彷彿畫師只是離開片刻，還會回來繼續完善眼前這張油畫。

但是阮婉秀知道，他不會回來了。

筆尖的顏料已經乾涸,無法再進行繪畫。但是在畫筆旁邊，卻靜靜躺著一把沾著白顏料的美工刀。

阮婉秀心裡一動，確認「祝思琪」沒有朝這邊望過來，趕緊把這美工刀藏好。她抬起頭，發現「祝思琪」好像正在看某一幅畫，「祝思琪」低著頭，阮婉秀看不清她手裡的東西。

她從背後悄悄靠近「祝思琪」，找准機會，把美工刀送入了她的胸膛。「祝思琪」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直接一動不動倒在地上。伴隨著一陣「咔咔」的響聲，眼前的祝思琪複製體碎成了數塊，只留下一地碎鏡片。

阮婉秀立在原地，心臟還是怦怦直跳。殺掉一個「鏡像」，對她來說也算不上輕鬆。畢竟，她有著祝思琪的樣貌和聲音，看上去和活人無異。刀子捅上去的時候……她好像真的殺死了「一個人」。

這對阮婉秀來說，其實也算得上一種全新的體驗了。

冷靜了片刻后，阮婉秀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避開了那些碎鏡片，撿起了「祝思琪」之前在看的那幅畫。

不過令她感到意外的是，那並不是一張油畫，而是一幅中國風水墨畫。畫中的女子金髮碧眼，顯然也是蘿絲。而落款處依舊用瘦金體寫著「祁成海畫」。

沒想到這個祁成海，不僅會畫西洋畫，在國畫方面也很有造詣。

阮婉秀移開這張水墨畫，就發現不遠處有一個小箱子。箱子破開一角，露出裡面泛黃的紙張。她阮婉秀走上前，直接掀開了箱子，看到裡面的東西時，卻有一次讓她驚詫。

這裡面……居然全部都是情信！

Dear，Rose.

她隨意抽出幾封，發現其中有中文也有英文。英文的應該都是祁成海送給蘿絲的，中文的大概就是他留下自己抒發感情的。

阮婉秀打開其中一封全中文的，粗略看了幾行。這封信的信紙已經泛黃，祁成海的字是寫得極好，滿篇雅緻的瘦金體，看得人賞心悅目。

『今天父親帶我去了海涅公爵家裡做客，說來有些害臊，我的心全被他的女兒吸引了過去。』

『那個姑娘太美了……聽說她的母親是華國人？那難怪，她的五官那樣柔和，像極了東方女孩。』

『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原來她叫蘿絲，rose……玫瑰。這個姑娘，可真如玫瑰一般，熱情勇敢，明媚張揚。』

『我一定要給蘿絲小姐畫一幅畫，一幅獨一無二的畫。如果把這明媚的西方姑娘，用東方水墨暈染，那又是一番怎樣的景象？』

看到這裡，阮婉秀終於明白了。原來這張水墨畫，是祁成海送給蘿絲的第一件禮物。

突然，門外響起了一陣腳步聲。阮婉秀身子一僵，躲藏在了畫架的層層陰影中。「啪嗒」一聲響后，畫室的門被推開，蘿絲唱著歌走了進來。

「Therewasacrookedman，andhewalked……」

是那首歌謠，一個扭曲的男人。蘿絲會唱歌這件事祁飛塵也跟她提過，所以阮婉秀倒也不意外。

噠，噠，噠。蘿絲鞋跟聲音清脆，一邊哼著歌一邊漫無目的地查看著畫室。她看完了一圈畫，便朝著阮婉秀藏身的角落走了過來。

阮婉秀咬著牙，額頭滲出陣陣細汗。

蘿絲似乎心情不錯，腳步都帶著幾分雀躍。只是當她看到地上的碎鏡片和旁邊被打開的箱子后，整個人卻獃滯住了。

祁成海給她的畫和情信被阮婉秀拆開，散落了一地。

下一秒，蘿絲勃然大怒。失去了眼球的眼眶也因為出離的憤怒而滲出血來，滴了一地血點。

「該死的老鼠，該死的老鼠！」

蘿絲咬著牙，咆哮道：「怎麼敢！她們怎麼敢！」

「殺了她！殺了她！」

蘿絲咆哮一通后，一腳踹開了門，離開了二樓。伴隨著一陣急促的噠噠聲，阮婉秀鬆了一口氣。最起碼短時間內，蘿絲應該不會回來了。

不過看她剛才的反應……似乎對於情信被人動過這件事很在意？

這麼一看……這些畫和信還真是蘿絲搜羅來存放在這裡的啊。

如果是這樣，那這些情信裡面一定有著隱藏的信息。看來她必須把這些信帶出去，細細研究了。

這麼想著，阮婉秀趕緊起身，抻了抻酥麻的腿，快速整理著那些信，並把它們全部塞回了箱子里。

箱子不大也不重，但被塞得滿噹噹。阮婉秀把箱子抱在懷裡，想要離開畫室，回到現實中跟隊友們一起讀。

只是剛走到樓梯口，阮婉秀就聽到了一聲凄厲的慘叫。她腳步一滯，聽出了這聲音是祝思琪的。

祝思琪……被蘿絲抓住了嗎？！

「啊！你不要過來！救命！婉……」

噗嗤——

是利刃刺入血肉的聲音。

刺啦——

蘿絲抽出了刀，而在那陣破空聲之後，祝思琪的聲音就再也沒有出現。

祝思琪……死了嗎？

阮婉秀捏緊了拳頭，心底不免生出幾分兔死狐悲的哀嘆。祝思琪死了，她也必須要小心，因為……她拿走了蘿絲寶貴的情信，蘿絲的目標一定是她！

樓上，蘿絲動了。她的高跟鞋點地，發出一連串的噠噠聲。阮婉秀屏住呼吸，直接躲在了二樓沙發底下。從她的角度剛好可以看到蘿絲下樓，她的高跟鞋已經沾滿了鮮血，看不清本來的顏色。阮婉秀知道，那是祝思琪的血。

蘿絲的腳步急促，樓梯上留下的血腳印也有些發虛。她沿著樓梯，沒有在二樓停留。蘿絲手裡拖著一把長刀，口中念念有詞：

「老鼠……不可原諒……」

「還有一隻小老鼠……她在哪裡呢？」

噠，噠，噠。

確認蘿絲已經到了一樓之後，阮婉秀立馬從沙發底下爬了出來。她懷抱箱子快速上樓，朝著記憶里鏡子出現的地方疾馳而去。

快點！趕緊打碎鏡子，回到現實！

只是她的動靜有些大，又驚動了蘿絲。高跟鞋聲響起，正朝著三樓奔來！

事已至此，已經沒什麼好猶豫的了。阮婉秀咬著牙，跑入三樓走廊，在熟悉的走廊盡頭，看到了那面無法映出自己影子的鏡子。

而在身後，蘿絲似乎也到了三樓。阮婉秀回過頭，就對上了蘿絲那張因憤怒而過分扭曲的臉。而在她發現阮婉秀拿走了箱子后，這種憤怒更是達到了頂峰。

「該死的老鼠，還給我！」

蘿絲邁著大步，朝阮婉秀奔來。阮婉秀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掄起箱子打破了鏡子，而後頭也不回地踏入虛空，不再理會身後的厲鬼。

在阮婉秀昏迷的前一秒，她似乎聽到了身後蘿絲的悲鳴。

……

池月相和祁飛塵洗完澡出來后，就聽到三樓傳來一聲巨響。他們對視一眼，循著聲音上了三樓。結果在走廊的盡頭，就看到了倒地的阮婉秀。她此刻雙目緊閉眉頭緊鎖，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祁飛塵見狀趕緊上前，他把阮婉秀翻過來讓她平躺。同時輕輕拍著她的臉，不斷呼喚著：「婉秀？阮婉秀？能聽見我說話嗎？」

地上的阮婉秀還是沒有反應，祁飛塵見狀，也露出一抹苦笑：「不覺得我叫人這一幕有些似曾相識嗎？」

池月相知道他這是在說之前他救自己那事，結果沒出幾個小時，阮婉秀也找了道。

「……她應該是進入鏡子空間了。」池月相頓了頓，猜道。在他的腳下，阮婉秀帶出的情信撒了一地，池月相隨手抽出一封，看到首行的內容時，卻又愣住了。

『我的玫瑰，在昨夜凋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