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白鷺猶豫了一會兒,便答應了。
這是一間閑置-空房,房內有一張空蕩蕩-木製卧榻,鍾樾想了想,便讓白鷺趴在上邊,好方便自己上藥。
鍾樾隨便找來一張黑色絹布,將其仔細地疊成厚厚一條。
這樣遮住雙眼,便是徹底看不見了。
白鷺坐在木塌旁,眼看著鍾樾將雙眼蒙上,於腦後繫上繩結。
「笑什麼?」鍾樾聽見他笑了。
「像在玩遊戲,外邊小孩兒經常這樣把眼睛蒙起來。」白鷺說著,輕輕移動身體,「…眼睛蒙上以後…我就跑了!」
還沒輪到他跑,鍾樾便穩穩一手擒住了他。
「你跑不了。」鍾樾說。
鍾樾雖然是個工匠,卻也是個習武之人,最懂聽聲辯位之道。
據說這種能力被稱作「第六感」,介乎五感之外,能讓人在蒙上眼-情況下敏銳感知所處空間變化。
——尤其是移動之物。
「行了,我不跑。」白鷺沒轍道。
鍾樾手裡拿著藥膏與棉球,聽著他乖乖趴下,再慢慢地除去上衣…
「我…好了,你塗快點兒。」白鷺說。
鍾樾於是欺身上去,將左膝撐在床緣,手觸上白鷺-後頸,輕輕摁在最突出-那塊骨上。
他眼睛看不見,只能通過觸摸來判斷位置。
同時他又須得很小心,以免在碰到傷口時弄疼白鷺。
白鷺老老實實趴著,甫一感受到鍾樾-觸摸,便突然驚覺這是個大好-機會。
他連忙把眼睛閉上,仔細地感受起來。
鍾樾先是慢慢摸到了白鷺-左肩,在逼近傷痕處停下,給他上藥。
然後便是一點點往下,他在蝴蝶骨附近觸碰到一道有些深-傷痕。
白鷺隨之輕輕地抽了口氣。
鍾樾之前還以為這是鞭痕,現在實在想不明白,到底是用什麼才傷得這麼深。
簡直就像是用刀子割下去-。
「可能會有點疼,忍一忍。」鍾樾擠出更多-膏藥,試探著將新-棉球覆上傷痕處。
「啊!」白鷺大喊一聲,雙手無意識地緊捏成拳,咬著牙喊「疼」。
他被結結實實地逼出了一頭冷汗。
鍾樾已經儘可能將動作放輕,白鷺依然疼得如同肉.體撕裂般。
「忍一忍,很快過去了…」鍾樾額邊也有些兒冒汗,空出一手安撫似-輕揉著白鷺-後頸。
在他看不見-黑布之外,白鷺白凈-後頸被激得泛紅。
像那樣深-傷有好幾處,鍾樾想仔細地給他處理,白鷺卻疼得開始掙扎。
「不上了,我不想上了…」白鷺-聲音因為疼痛而變得沙啞,「鍾樾,停下來…」
他直接弓起身子,後背撞上鍾樾前胸,想往前爬去,鍾樾狠狠心把他抓了回來。
「上了葯才會好。」鍾樾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此刻有點兒後悔給他上藥。
這樣深-傷,應該要交給醫院處理才是。
他到底是怎麼背著一身傷,每天若無其事地跑來跑去-?
「不會好-。」白鷺疼得有些崩潰,紅著眼角難過地說:「你不懂,上藥也不會好-…它們永遠也不會好-。」
他原本是想集中注意力,好好感受鍾樾-撫摸,去尋找一下熟悉感-,結果現在疼得只想跑路。
鍾樾聽了,以為他家裡人家暴成癮,頓時感覺到幾分同情。
凡人真-挺不容易-。
「你就住在我這兒吧,不回家了。」鍾樾將聲音放輕柔,短暫地停止了上藥,好讓他有喘息-間隙。
白鷺這會兒眼淚汪汪-,這上藥激起了他心裡-難過和委屈。
鍾樾停了手,他就趴在那裡一動不動-,思考自己-劍生為什麼會這麼難。
「再忍一忍,葯上完了…」鍾樾想了好半天,說:「我給你做幾個玩具。」
「我不想要玩具。」白鷺咬著下唇,終於又一次往前逃了出去。
這次鍾樾也不大忍心,讓他逃到了木塌-角落,縮成一團。
正在這時,一道聲音從門口傳來。
「你們在做什麼?」邱煜疑惑地問,「等半天沒人做飯…」
待他看清楚眼前這副景象時,邱煜徹徹底底地被鎮住了。
只見白鷺慌張地用衣服遮住自己-身體,臉上掛著淚痕地縮在床角,而鍾樾正微彎著身體,呈現出一種向白鷺靠近-姿勢。
眼上還蒙著一塊黑布。
「你…們…」邱煜艱難地咽了咽,趕緊道:「你們繼續,我去做飯了!」
說完,他就急急忙忙退了出去,將房門帶上了。
白鷺抬手抹了一把臉,將衣服穿上,慢慢地跪著爬過去,摘下了鍾樾眼前-那塊布。
「不想上了。」白鷺低聲說著不可能發生-事情:「你別管我了,時間長了它們就好了。」
鍾樾看著他,慢慢伸了手,揉了揉白鷺-捲髮,安慰他。
白鷺眼睛一眨,眼裡還有點兒亮晶晶-水光,他確實記得這隻手。
在鍾樾要將手拿開之前,白鷺伸了手,將他-手按回自己腦袋上。
「再多摸一會兒。」白鷺將腦袋挨在鍾樾胸前,「我把店做大了,劈柴劈好了,我乖乖上藥了…我做得很好。」
鍾樾愣了愣,眼看著他閉上眼睛。
他-睫毛是濡濕-,看上去分外-可憐。
鍾樾於是更輕地摸了摸他-腦袋,隨後慢慢說:「你做得很好…特別好。」
白鷺一怔,沒忍住發出一聲嗚咽。
他還是沒想起關於鍾樾-任何事,但是在這一瞬間,他突然體驗到了前所未有-安全感。
這是他化形以來,覺得自己最安穩-時刻,身上-傷像是全都不疼了。
窗外天色已經轉變為淡淡-藍灰色,屋裡沒點燈,只有透進來-月光照著他們。
====================
已經足足三天,李氏維修鋪每天都生意慘淡。
來-只有熟客,以及來取回維修物件-其他客人。
「李師傅,我來取我-收音機。」
「你-收音機還未修好,待明天再來吧。」李師傅說。
「不是,我不在這兒修了。」客人笑著解釋,「我在鍾氏那兒辦了卡,維修有折扣!」
李師傅眨了眨眼,沒反應過來他說-「卡」是什麼卡,客人就帶著收音機走了。
「哎!」李師傅叉起了腰,「這是怎麼回事?怎麼一個個都跑到鍾氏去了?」
「師傅,你不知道,鍾氏這幾天做了新裝修,還特地開了什麼唯愛屁卡。」店裡夥計道,「學洋人整那些亂七八糟-,還聲稱只要送到店裡來-東西,就沒有修不好-。」
「真-假-?」李師傅皺起了眉。
「我覺得,他就是搞新鮮東西,吸引顧客罷了。」店裡夥計連忙拍馬屁道:「真要說手藝,哪兒能比得過師傅您,李氏都是好幾十年-老字號了。」
這話說得李師傅心裡滿意,他向來自詡手藝全城第一。
「這個鐘師傅…有意思。」李師傅點了點頭道,「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什麼都能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