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 79 章
79
白鷺知道自己在做夢,但就是醒不過來。
夢裡他在戰場上飛馳,與其他兵器交接,發出刺耳的碰撞聲。
拿他的戰士根本不會打架,對方把他們逼得死死的。
白鷺給嚇得直發抖,嗚哇喊叫著救命,希望鍾樾能來救他。
但這是個不怎麼順心的夢,鍾樾沒有出現。
一場戰役下來,戰士的國家敗了,白鷺負了重傷,疲憊地躺在沙地上,動彈不得。
遍地是屍體與鮮血,世間一片漆黑。
「快看我發現了什麼!」忽然傳來人的聲音。
「老天!這可是朱鷺神劍!」另一個興奮的聲音說。
白鷺被人撿起來,但他知道,他不會得到很好的對待。
只要哪裡有戰爭,他就是戰場上屠殺的工具。數千年來,他輾轉無數人之手,到過無數個流血漂櫓的地方。
但就是遇不到鍾樾。
這個夢實在是太過漫長,白鷺好不容易熬到民國,終於變成了人。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找鍾樾。
白鷺迫不及待地跑入鍾樾住的老宅子所在的衚衕,推開院門:「鍾…」
聲音被卡在了喉嚨里。
院子里,鍾樾將剝好的橘子瓣放進金霄嘴裡,金霄吃到酸甜滋味,高興得直蹦。
最後,金霄撲上去,一把抱住了鍾樾的脖子。
鍾樾揉著金霄金色的腦袋,露出個無奈但溫柔的笑。
白鷺看見這一幕,早忘了是在夢中,氣得直發抖。
可偏偏就是發不出聲音,也挪不動步子。
是的,鍾樾和自己說過,他其實很寂寞。
可如果有金霄陪著了,那大概就不寂寞了,不寂寞了…也就不需要他了。
白鷺一想到這件事,就控制不住地流眼淚,越流淚他就越覺得自己軟弱無能。
鍾樾給了他強大的外殼,但他還是如最初一般,平凡而弱小。
可惡,他為什麼這麼弱啊!
與此同時,一國之君陳醒正蹲跪在白鷺床邊,雙手穩穩扶住沉睡中的白鷺。
而國師杜蓮站在一旁,手持麻繩,對白鷺實行五花大綁。
就在他們以為馬上要大功告成之時,白鷺忽然化身為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斬斷麻繩,並朝二人揮砍而來——
「陛下!」杜蓮趕緊捨身護主,將陳醒撞開。
陳醒被撞得摔倒在地,在寶劍下一擊到來之前,連忙彈起撒腿就跑。
國主二人縮在房間角落,瑟瑟發抖地抱在一起。
朱鷺劍長身懸浮於半空中,猛地俯衝而下,一陣揮砍,利刃刺進沙發坐墊中…
不幸地卡住了。
寶劍嘿咻嘿咻地努力抽身,一寸寸地從沙發里拔.出自己。
「陛下,他好像是在夢遊。」杜蓮小心翼翼地說。
陳醒:「……」
劍將自己弄出來以後,在沒有徵兆的情況下變回了人形。
他十分茫然,人大概是醒過來了,但頭腦不知為何十分昏沉,彷彿還沉浸在剛才的噩夢裡。
在呆愣愣地看了一眼沙發上的裂痕后,他開始原地爆哭。
——鍾樾不要記他了!鍾樾要跟金霄在一起了!
白鷺就跟小孩兒一樣,赤身裸.體地站著,拿手背擋著眼睛張著嘴大哭。
陳醒與杜蓮大駭,趁其不注意,後背貼著牆偷偷往外挪。
幸虧白鷺的房間十分大,他們沒有被發現,到門邊時加快了步伐,趕緊溜了出去。
白景涵便守在門外給他們放風,見他們是空著手出來的,便眉頭一皺,低聲問:「人呢?」
杜蓮做了個「計劃失敗」的手勢,三人往白景涵的書房去。
「安眠藥的劑量還不夠,他醒過來了。」杜蓮一進房間便說,「不過當然,他沒有發現我們。」
「你們不是道士嗎,就不懂一些伏妖的法術?」白景涵完全將他們當江湖術士看。
「這…」陳醒不大好意思,「先前我們有一劍鞘,能控制住朱鷺劍,但這劍鞘如今落在他人手中。」
「在誰手中?我可以買下來。」白景涵說,用錢解決事情是他的強項。
「買不了,他不會賣的。」杜蓮說,有意地不道明鍾樾的身份——不能讓白景涵知道對方是神明。
「那我派人去搶過來。」白景涵說。
「不不不,我們打不過。」杜蓮連忙阻止道。
「那你們說怎麼辦?」白景涵漸漸失去了耐心,「我已經不想再等下去了。」
這些天里,他不僅要在夫人面前演戲,好不讓夫人起疑,還得在白鷺面前演戲,裝出一副與他和解的模樣。
他與妖怪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光是想想就噁心!
「既然暗中行動不行,明天我們就來硬的。」杜蓮決定要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領,「我可以布陣。」
「能在外邊做嗎,不要在白家做,出去找個偏僻的地方,把他引到那裡去。」白景涵說。
他不希望當著夫人的面處理白鷺,如果是那樣,夫人肯定會恨他一輩子。
最好就是在外邊解決了,偽裝成失蹤的模樣就好,這樣頂多是難過個一年半載,時間總會沖刷掉一切。
而她大概一輩子都不會想到,自己最心愛的兒子,就躺在丈夫的收藏陳列櫃里——變成了一顆顆子彈。
白景涵忽然便覺得這一切何其瘋狂,而他卻只覺得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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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白鷺吃過早飯,就被白景涵甩了幾門親事。
「這幾天,我給你看了幾戶合適的人家。」白景涵不動聲色地說,臉色冷漠如常。
「爸,我不想結婚。」白鷺勉強露出笑來,「我…還小呢。」
「少爺已經不小了。」旁邊負責做私房菜的劉媽說,她對老爺的計劃全不知情,只當老爺這是真的在計劃少爺的婚姻大事,「不如去見一見,就當認識個朋友?」
今天是禮拜日,白夫人信基督教,一早到教堂做禮拜去了。
不然如果知道有這樣的事,肯定是要悄悄跟著一塊兒去的。
「我已經有很多朋友了。」白鷺搖頭。
白景涵頓時急了,這招明顯不管用。
「你看看照片嘛,都是漂亮姑娘。」管家識趣地將小姐們的照片一張張攤開。
確實全都是漂亮姑娘,但白鷺心裡只想著鍾樾,一眼也不願看。
忽然記,他眼角餘光在照片里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等會兒!」白鷺連忙喊道。
白景涵眼中閃過喜色,擺手示意管家將那張照片給白鷺看。
白鷺將照片拿到手,直接蹦了起來,這確實是白淼沒錯!
白淼不是已經有男人了嗎,好好地鬧什麼相親?
「就他!我想要見他!」白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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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蓮與陳醒早已在郊外布好陣,就等載著白鷺的車子來。
白景涵親自開車將白鷺送到綠地外,再往前沒有車道了,只能步行。
「你自己進去吧,結束了我到這兒接你。」白景涵說。
「…好。」白鷺只覺得這兩天白景涵對他太好了,好得他很不適應,「謝謝爸。」
說完他拉開車門下車去,手裡捧著劉媽給他準備的禮盒,裡面裝的是一束鮮花和一條珍珠項鏈。
出發前,白鷺將它們換成了貓薄荷和雞胸肉凍干。
白景涵的車開走了,白鷺踩過草坪,往視線遠處的歐式建築走去。
他穿著白西裝系著黑領帶,就像個留過洋回來的大少爺。
就在他馬上要靠近杜蓮步下的陣法時,一聲急切的貓叫從身後傳來,阻止了他繼續往前。
白鷺連忙回過頭去,果然看見了化作小白貓模樣的白淼。
他顯然是一路追來的,這會兒竟然張嘴小喘氣。
「弟弟!」白鷺驚喜道。
小白貓沒有投入兄弟的懷抱,而是一臉警覺地嗅了嗅,他好像聞到了什麼臭臭的味道。
「我正要去見你呢,你為什麼相親?」白鷺問。
小白貓前爪一抬,攔下白鷺,示意他在原地等著,自己主動前去探路。
白鷺滿腦袋問號地在原地等,白淼循著臭味找去,在一顆樹上看見了黃色符紙。
布陣的人已經不在了,他一臉兇狠地嗅了嗅,抬手就將符紙給抓爛。
這樣一來他便沒了顧忌,衝進陣里,將別人準備好的一切全部抓爛咬爛…
最後瀟洒地拍了拍爪子,示威性地哈一口氣!
還有誰想害我哥!還有誰!
白鷺一臉懵地看著白淼走回到跟前,抬起前爪,他就將他抱起來。
「我剛回家,就聽說你回來了,要和我相親。」白淼說,「這是誰指使的?」
白鷺聽了他的話,瞬間就明白過來了:「是白景涵。」
白淼眯了眯貓眼,說:「應該是有人賣了我的照片。」
白玫瑰不火了以後,照片就跟白給一樣,流傳得到處都是。
「哥,他把你當妖,還想要抓捕你。」白淼說,「白家不能待了。」
白鷺一怔,雖然剛才就明白就真相,但他一時沒反應過來,白家已經不能待了。
可是如果回鍾樾那裡…
白鷺久久都沒有說話,他清楚他這是在逃避現實。
既不想看到金霄,也不想面對鍾樾的質問。
「你怎麼回白家了…你和鍾樾吵架了?」白淼反應很快。
白鷺一路抱著小白貓,穿過綠地,來到一片湖邊。
這片湖算是他們這兒的一個新景點,是新挖的人工湖,來這兒約會的年輕人特別多。
白鷺一來,有不少人的視線就記朝他看。
因為他本就長得帥氣漂亮,手裡又抱著漂亮的小貓,自然很引人注意。
最後在湖邊找了個僻靜處坐下,白鷺想了想,還是將自己的煩惱跟白淼說了。
實際上這些煩惱在他心裡憋了很久,但他身邊沒有半個可以訴說的人。
「所以說,你是怕他知道你的真面目以後,不會再喜歡你了?」白淼理解過後問。
白鷺點了個頭,眼眶馬上就紅了。
「哎別哭別哭!」小白貓趕緊站起來哄他,「他也不像是會隨便對待感情的人啊,人家幾千年都沒談戀愛呢…」
白鷺眨了眨眼睛,白淼說得好像有道理。
鍾樾幾千年都沒談戀愛,偏偏願意和他在一起…鍾樾實在是太好了。
白鷺又想哭了。
「哥。」小白貓在他面前蹲下,抬起爪子捧著他的臉,說:「你不能把自己放得太低了,談戀愛不能太卑微。」
「什麼意思?」白鷺問。
「如果他沒辦法接受你最糟糕的一面,」白淼說這話時頓時想到了自己,心裡甜甜的,「那就不配得到你最好的一面。哥,你是個很好的人,不要總是想著你的平凡和軟弱,他如果真的喜歡你,你在他眼裡就一定是特別的、是不可或缺的。」
小白貓再踮起腳,努力地用爪子夠了夠白鷺的頭頂:「你可以感激他喜歡你,但千萬別把他的喜歡,當作一種施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