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第30章 第30章

九塵將這續命香的來歷一一告知覃靈衣后,才道:「小僧想知道覃檀越對這件事的看法。」

若是往常覃靈衣對這樣的事大約也不會有什麼感覺,能從訓練殺手的魔窟里走出來的,手上早已沾滿了鮮血。這些鮮血中有敵人的也有自己人,她自小生活在這樣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里,即便她自己並不熱衷與殺戮,但對於九塵所說的事,她早已司空見慣。

但不知道為何,她此刻心底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悲涼,那股一直在抗拒著她自身的力量,也開始不安起來。

她甚至覺得自己幾乎要被這種力量壓得喘不過氣了。

「你想讓我說什麼?」覃靈衣幾乎是用喊的說出了這句話,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她心中的愧疚悲涼變少一些。

可九塵的眉目卻依舊裝著無限的溫和,他的聲音很平實,卻又有種說不清的慈憫憐愛:「覃檀越也應該感覺到了自己身上的變化。萬事皆有因果,無論覃檀越如何看待這件事,小僧只是想提醒檀越一句,小僧今朝救了那位皇子,對覃檀越而言未必是件好事。」

覃靈衣也隱隱的感覺到了九塵話中的玄機,這些年阿昭的變化,她也不是全然不知。但那些變化不過是因為阿昭他想活下去,一個人為了生變得有些瘋狂,有些極端難道不是情理之中的事嗎?

若是從前,她一定會說,只要能讓阿昭活下去,別說是妖,就是弒神之罪她也甘願去犯。

可現在,也不知是與九塵相處的這幾個月的時間改變了她,還是因為她身體中的那股奇怪的力量作祟,她竟也開始思考起這其中的善惡。

「阿昭他本性並不壞。」覃靈衣側過臉,不去看九塵的目光,輕聲說道,「他只是想活下去,只要他的身子好了,他會變成原來的阿昭的。」

這話她也不知道是說給九塵聽的,還是說給她自己聽的。

「阿彌陀佛。」九塵輕聲說道,「所以覃檀越還是執意希望小僧救六皇子?」

「你答應過的我的!」覃靈衣語氣激動,顯然是害怕九塵會後悔,但轉瞬之後又冷靜下來道,「若是你覺得救了阿昭對被殺害的犀妖不公,那麼我一命還一命,只要你救了阿昭,我便用自己的命償了犀妖的命。」

「哎……」九塵靜靜望著覃靈衣嘆了口氣,那目光如同天邊無言的弦月,靜謐而溫柔,「小僧本意救你,又怎會要你以命償命?罷了,是劫也是緣,小僧會遵守承諾的。」

「你……」覃靈衣被九塵怡然出塵的平靜與眼神中淡淡的柔倦繚亂了心緒,甚至都沒有注意到九塵在這句話中已沒有如常稱她為檀越,而是直接用了你。

她知道自己的要求完全可以說是無理取鬧,佛骨舍利本就是金光寺之物,這九塵也從未欠她什麼。所謂承諾,條件卻是讓他救她。

即便她再是無情,也忍不住去想,這樣一個超脫紅塵的僧人為何如此……如此……

「檀越想問小僧,為何如此偏愛與你。」九塵仍是一臉達觀淡然,但眼神中卻也有了一絲塵世的無奈,「小僧也在尋求這個問題的答案。」

他是天生的佛子,生而慈悲,本就愛蒼生愛世人。

覃靈衣是世人中的一個,他自然對她心懷慈悲,但他多少也能感覺到,自己對她有著比慈悲更多一些的情感。

只是他並不執著,既然他的心想要救她,那便救她。

於是他說道:「檀越不必為此感到煩擾,待小僧兌現與檀越的約定之後,小僧便會帶著佛骨舍利回金光寺正式剃度。」

若這一點偏愛只是未了結的塵緣,那他便了成全了她的念,結了段緣。

「你……要剃度?」覃靈衣垂眸沉默了片刻。

「小僧生於富商之家,出生時天降蓮花,師父說小僧是天生的佛子,父母本就是善信,家中又有兄長繼承家業,便讓師父帶小僧上山修行。但這麼多年來,小僧的師父一直沒有讓小僧剃度,說是時機未到。這次追隨檀越下山之前,師父就曾說過,待小僧這次回到金光寺,時機便成熟了。」九塵十分耐心,對覃靈衣沒有半點隱瞞,「萬般緣法自有天定,小僧願助檀越達成心愿,了結塵緣皈依我佛。」

九塵對覃靈衣的稱呼又回到了最初簡單的檀越二字,似乎已在心中下好了決心。

但覃靈衣卻為了他所說的「塵緣」二字而感到一陣漣漪,只是這陣漣漪很快便被她對六皇子冉昭仰慕寵愛又愧疚的複雜感情掩蓋了。

三日之後,九塵如約為六皇子治病。

或許是因為心中對覃靈衣的那一點偏愛,他似乎是想給她一個最完滿的愛人,在用佛骨舍利治好了冉昭的舊疾之後,他還用身上的佛法渡去了六皇子周身的邪戾之氣與罪孽。

而在耗費了大量精力救治了六皇子之後,九塵也沒停下休息,立刻就要求覃靈衣也兌現她的諾言,讓他為她解去身上的蝕骨散之毒。

即便九塵佛法高超,這樣的消耗也不是鬧著玩的。

更何況一顆佛骨舍利百年之內只能救一人,覃靈衣身上的蝕骨散,九塵可以說完全就是靠引渡之法,先將毒引導到自己的身上,然後再以自己修為慢慢的克化之。

這日正是月底,也是覃靈衣身上的蝕骨散本該發作的日子。

在九塵布滿佛印的面龐上,一道道細小的血流從他的七竅中流出,明明該是如鬼魅一般痛苦怖人的景象,但他眉宇間的那股靜柔慈悲卻沒有消失。

覃靈衣望著他,原本點水不驚的眸子動了又動,莫名的就流下一滴淚來,卻又分不清這淚究竟是為九塵而流還是為自己而流,只能將已經黯淡無光的佛骨舍利放到九塵盤膝坐著的蒲團邊,默然退出了房間。

以後,自己應當再也不會再遇上這個大和尚了吧。覃靈衣暗自想著,自己都沒察覺自己輕嘆的氣息。

「哎……」與清懷並肩站在不遠處的看著池音悵然嘆氣,她是已然知道了九塵與覃靈衣後來的結局的,「真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清懷看著池音為二人難受的樣子,舉起手繞過她的背後,想攬過她的肩頭,卻又有些猶豫,正想收回手時,池音卻猝不及防地轉過身來,一眼就看到了他舉在半空中的手臂。

池音一臉瞭然地嗤然笑了笑,面上的愁容便少了許多,心中也沒有對他這樣的舉動生出什麼厭煩來,只是低頭從玉簡中拿出一個墨玉似的小葫蘆,托在掌心一邊看著一邊對清懷說道:「等我們救出被鎮壓的九塵之後,這無妄塔中的亡靈是不是都會重入輪迴?到時候那個六皇子的魂魄是不是也能重新轉世投胎?」

「你想將他的魂魄收到十方虛獄中?」清懷瞧著池音的望著手中小葫蘆的神情便明白了她話中所指。

「嗯。」池音點頭,「你之前給這無妄境刻下賜福的銘文,待救出九塵無妄塔倒了之後,這六皇子也會投個不錯的胎吧。九塵心善替覃靈衣背負罪孽被無妄塔鎮壓了這麼多年,覃靈衣作為一個畫皮鬼,卻要用自己真身的人皮承受渡亡經的佛力,鎮塔九千多年。只有這六皇子因一己私慾將覃靈衣逼入魔境,最後卻能與這塔中的無辜眾生一樣,重入輪迴,豈不是太氣人了一些?我雖不能懲罰這世上的每一個惡人,但既然讓我遇上了就必須給他一個教訓。」

「你是不是在氣他辜負了覃靈衣?」清懷問這話時,心裡想的卻是,若是池音她沒有拔了情絲羽失去了對他們那段感情的所有愛恨,她是不是也會像看待這個六皇子一般看待自己。

「不應該嗎?」池音理直氣壯,「況且還有那麼多無辜的人因為他的過錯而付出代價。」

「嗯……」清懷的聲音低柔了下去,竟抬手用食指颳了一下池音的鼻尖,帶著些認真地回道,「應該。」

池音捂著自己的鼻尖,有些疑惑地看著清懷,微微悸動中卻又不太明白清懷這似有所指的話的意思。

不過她也懶得細究,只是去了六皇子的房間,然後從小葫蘆里倒出一滴清澈的水滴,施法標記到了六皇子的魂魄上。

這樣當無妄塔中的亡魂被釋放后,六皇子的靈魂便會被收到這小葫蘆里。

十方虛獄,是這個小葫蘆中的世界,那個世界都是虛無,被關在裡面會承受比寒冰煉獄還要空虛的苦寒,唯有人心中的最真心的情感回憶可以稍稍溫暖那種磨人的冰寒。

也就是說在那個世界了,永生財富權利都沒有意義,能稍稍解除痛苦的只有曾經擁有過的真實的情感。

這對於背叛感情的人而言,無意於是最大的折磨。

曾經追逐的一切變得毫無意義,曾經背棄的感情卻成了無盡折磨中的救命稻草……

這件法器是夜鴉族族長的幼子夜眠送給她的,夜鴉族世代侍奉冥主,這十方虛獄便是一方洞天中的小地獄。不過在此之前池音還真沒有用這個懲罰過誰,這位六皇子是她第一想要用這種手段懲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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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離后,天妃成了海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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