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虞離低下頭俯視著池音的手,輕柔地伸手用靈力托起她的手掌,將痴心蕊放到了她的掌心。
「這原本就是要給姐姐的,和提親的事沒有關係。」他的聲音低低的,溫柔又沉穩,和平素在池音面前那種乖巧的少年感很是不同,讓池音驀然生出這孩子確實是長大了的感覺。
池音捧著痴心蕊,手背上隔著靈氣依舊可以感受到虞離掌心傳來的淡淡的溫熱,心中有些異樣的感受,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猛地縮回自己的手。
「這……」她張口,目光從自己手掌移向虞離的深墨色的眼睛。不知為何,這一瞬她竟有些不知該如何將拒絕的話說出口。
「如果姐姐用了痴心蕊之後,喜歡上了別人也沒有關係哦。」虞離半垂的睫羽下,眼神似水,手臂下意識地在池音的身周環了一下,似乎是想要擁抱池音,但還沒接觸到池音的身體時,便就收回了自己的手,有些克制地說道,「那一定是我還不夠好……」
虞離的聲音慢慢變低,這讓池音很想伸手去摸一摸他的腦袋,但在這種奇異又曖昧的情景之下,她又有些拘束。
或許是感到了池音的不自在,虞離的臉上顯露出了往昔的笑容,輕輕拍了拍池音的肩,輕輕道了一句:「沒關係的,姐姐只要按自己的心意來就可以了。」
然後他便轉身離開了。
池音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掌心中的花朵依舊散發著琉璃一般的光芒。
她抬起一隻手,撫上虞離輕拍過的肩頭,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在她的身體中流淌。
這種感覺暖暖的,卻又讓她莫名的鼻子發酸。
她回憶著方才虞離隔著靈力托著她手掌的小心而溫柔的樣子,突然有一種自己被珍視著的感覺。
當初溫少寧也給過她這樣的感覺,但卻又似乎有些微妙的不同。
她也說不清楚有哪裡不同,只是在虞離面前,她覺得無論她經歷過什麼,無論她是否曾有世俗目光中的「瑕疵」,他對她的態度都不會改變。
池音輕嘆了一口氣,但嘴角卻又微微揚了一下,默然將痴心蕊收了起來。
待她回到自己的住處,小谷聽說虞離已經將痴心蕊給了她之後,內心倒是比池音還要複雜。
「這小子,脾氣讓人討厭不假,但對小音也確實是沒話說。」小谷私底下對岑蠻說道,「要不是冥界這些年實在是不□□定,小音與他一起倒也不錯。」
「這事得看小音自己的想法。」岑蠻道,「我覺得小音之前對紀文言挺有好感的,那個小夜鴉再好,感情的事還是要講究一個兩情相悅不是?」
「嗯。」小谷點了點表示贊同。
夜間,池音坐在月靈果樹下發獃,月靈果散發出淺光投在她的身上,將她整個人襯的像是一幅畫,如夢似幻。
紀文言站在院中小屋的廊下看著她,想起他還是溫少寧時,她有煩惱時也會這樣靜坐在院中看著天空中的星光,眼神中便透露出隱隱的眷戀。
他從不知,原來那時那樣平常的一段時光,也會成為他今日求之不得的光景。
他收回心緒,略略整理自己的表情,走上前坐到池音對面,問道:「在想什麼?」
池音聞聲收回思緒,對他禮節性地笑了笑,嘆了口氣道:「沒什麼,只是在想,老天爺到底對我是怎麼安排的?」
「為何這般說?」紀文言問道。
池音又苦笑了一下,答道:「有時候我覺得天意弄人,但有時候我又覺得老天爺似乎又十分地偏愛與我。我自出生以來,碰到過很多事,也遇到過很多人,這其中不乏有些讓我痛苦的事與人,但總得說起來,我似乎還是比大部分人幸運。我在凡間待過很久,看過很多凡人,有些人被人傷過,一生都在治癒那些傷痛,有些人的一生甚至連一次心動都沒有遇到,草草地的過去了。而我愛過,也被辜負過傷害過,卻又能輕易忘卻那些傷害帶來的痛苦,而現在依舊有人小心的珍惜著我,甚至就連為了忘卻過去的痛苦而付出的無法專情的代價,也有了挽回的機會。」
說罷,池音抬頭看著天空,輕嘆道:「何德何能啊……」
紀文言聽她這樣說,也是五味成雜。
他知道池音的命運,若非如此,他也不會為了換取覃靈衣保留一線生機的能力,而和覃靈衣做交易去救九塵了。
況且在凡間的那些年,池音也一直力所能及的在幫助別人。
無論是妖還是凡人,只要力所能及,她總是盡全力去幫助對方,可她似乎從來沒有把這些事放在心上過,反而總是記著他人的善意和被眷顧的部分。
這一刻,他甚至想拋開蒼生,拋開對三界的責任,帶她走,造一方小世界,讓她不必再面對將來的一切。
「阿音。」他低低喚了她一聲。
「嗯?」池音望向他,目光澄澈。
「跟……」他張口,卻又頓住,目光從堅定轉為複雜的溫柔,他扯著嘴角笑了一下,終是說道,「這裡的夜色真的很美。」
池音微怔了一下,才笑道:「是啊。」
關於池音的命格之事,如今三界也只有望月谷,冥界的上層,和天界的幾位知道。
而且這還只是天道做出的一個警示,她究竟會如何,這場劫難最後會怎麼樣,眼下尚未有定論,能確定的只是池音是解除這次危機的關鍵,同時她面對的會是一個九死一生的局面。
作為天帝,他自然明白天道輪迴之理,他也好,池音也好,身上都擔負著無法逃避的責任。
可……
想到這些年他派出去無數的分神,四處剿滅天地間的異象,封印各處魔物妖孽,便是想將這一場預言中的劫數扼殺在未成氣候之時,可即便如此他心中依舊感到不安。
他想將她一直留在自己的身邊。
但現在他不止留不住她的心,甚至連她的人或許都要失去。
他凝視著眼前的她,竟覺得近在眼前的她,伸手卻不可及。
這一夜,他沒有再說什麼,心裡因為白天她與夜鴉族少主的親密帶來的醋意和妒忌也在這一刻消失,他似乎再一次那麼鮮活地體會到了那個還未覺醒前的溫少寧的感受,原來僅僅只是能這樣陪伴著她,心中便依然對上天的安排充滿了感激。
這也是他第一次真正地正視自己曾是溫少寧這個身份的這件事,即便溫少寧原本就是他的轉世,但對於沒有覺醒前的溫少寧,他依舊有一種傲慢,他延續了溫少寧的感情,卻又看不上凡人的那點情愛。
而現在,他卻似乎開始明白溫少寧眼中的池音。
作為天帝,他的愛總是帶著一種恩賜的意味,高高在上掌控著全局,即便是在池音失去情絲羽之後,他依舊用不同的身份努力的掌控著這份感情。
可當現在他想起自己作為凡人第一次看到池音的那份悸動,第一次將桃花放在她手心的欣喜和忐忑時,他的心卻像是要裂開了一般。
可每一處裂開的疼痛中,卻又生出他從未感受過的情感,帶著更為炙熱的溫度,叫人心痛卻又溫柔到難以捨棄。
他趁著池音尚未發覺,伸手抹去了眼角的一絲淚,然後默然坐著陪她度過了這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