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遠行

日上三竿，村子里的人都停下了地里的活，陸陸續續回家吃飯。

田間小路上，一道瘦弱的身影正氣喘吁吁的朝村頭跑去，一直跑到樓平亂的木屋門口。

「樓哥，你在家沒？」

聽到聲音，樓平亂從屋中走了出來：「猴子？你怎麼來了。」

來人叫陳將候，在這個偏僻的山村能起出這樣一個名字幾乎耗盡了一個家庭的文學底蘊，他爹希望這個孩子以後能成為將軍王侯，誰曾想這孩子成了個整天上山爬樹，下河摸魚的猴子。

猴子飯量大，一頓飯最少吃五個窩頭，樓平亂一度懷疑他是個餓死鬼投胎來的。

吃得多也就算了，人卻長得極其瘦弱，一米七五的個子，體重還不到一百斤，撩起上衣，每一根肋巴骨都清清楚楚的排列在胸前，因此得了個外號瘦猴，後來整天下地幹活，曬得黢黑，又被人嘲笑叫黑猴。

猴子覺得難聽，哭著找樓平亂給他做主，樓平亂帶著他把那個嘲笑猴子的男孩好一頓揍，以至於到後來每次見了樓平亂都繞著走，也正是這件事過後，猴子就把樓平亂當親哥哥看。

樓鐘不在家的時候，樓平亂就在猴子家幫忙幹活，倆人晚上睡一個被窩，因為猴子比樓平亂小兩歲，猴子就喊樓平亂叫樓哥，樓平亂也把猴子當做自己的親兄弟。

猴子一看到樓平亂嘴角就咧到了後腦勺，笑嘻嘻的跑到樓平亂的跟前說道：「樓哥，俺娘看你頭晌沒下地，讓俺看看你咋回事，順便叫你吃晌午飯。」

樓平亂笑了笑說道：「上午把家裡收拾了一下，忘了給嬸子說了。」

「收拾？哥你要出遠門嗎？」

「嗯，打算出去轉轉，見見世面。」

「你帶上我唄哥，俺也想出去看看，俺還沒去過省城哩。」猴子眼珠子滴溜溜的轉著，一臉期盼的看著樓平亂。

「臭小子！」樓平亂給了猴子一拳，「你瞎摻和什麼，再說你娘能讓你出去？」

猴子撓了撓頭，面露難色。

「我這快收拾完了，收收尾咱就去吃飯，順便跟叔叔嬸子道個別。」

「樓哥，我幫你收拾。」說著就胡亂的抄起炕上的衣服往樓平亂的包里塞。

樓平亂看著毛手毛腳的猴子罵道：「傻猴子，那是我爺的衣服，你別給我添亂了，滾一邊子去。」說著就要把衣服從包里拿出來，卻感覺到爺爺衣服的口袋裡似乎有什麼東西。

樓平亂翻開口袋，發現是一張地圖，一張極為詳細的中國地圖，地圖上最引人注意的就是幾個被圈出來的地方，北平，天津，雲南，甚至還有新疆西藏的一些地方，每一個地方旁邊都密密麻麻的標註著許多小字，能看得出來這是爺爺的筆跡。

不過地圖上唯獨有一個地方被圈了出來，但是卻沒有任何的註釋，就是黑龍江大興安嶺。

看著每個地方的註釋，樓平亂能夠看出來這些地方爺爺都已經去過了，這麼看來的話沒有註釋的大興安嶺估計就是爺爺這次要去的地方。

樓平亂暗暗決定，這次出門，就奔大興安嶺去，再遠再危險也要去！

收拾的差不多了，包里滿滿當當的塞著衣服，銀元，還有爺爺留下的一些趕屍器物，這些爺爺視為生命的東西，放在家裡始終不放心，還是帶在身上好。

二人來到猴子家，猴子父母正好也剛做完飯，便招呼二人趕緊吃飯。

飯桌上，樓平亂提出了遠行的事，不過為了減少他們的擔憂，只是說去省城見見世面，找個營生，還沒等二老反應過來，旁邊的猴子也叫了起來，嚷嚷著要跟他的樓哥一起出去打拚。

猴子娘抄起筷子就敲猴子的頭：「翅膀硬了是吧！你給我老實伺候好咱家的地就行，都快說媳婦了，還沒個正形！」

猴子疼的齜牙咧嘴卻也沒松嘴求饒。

一旁的猴子爹抽著旱煙不說話，只是盯著猴子看，彷彿看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曾經志在四方的少年，卻被家裡一紙婚約拴在了這個小村子里一輩子。

最後一口煙抽完，猴子爹深吸了一口氣，斬釘截鐵的說道：「去吧！年輕人不出去鬧騰鬧騰，白活！」

聽到這話，猴子的臉樂開了花，激動地摟住他爹的胳膊瘋狂的搖晃。

猴子娘漲紅了臉，死死的瞪著這父子倆，像是一桶蓄勢待發的炸藥，不過最終也沒引爆，起身進了裡屋。

樓平亂並不想帶著猴子，此去必定險象環生，鬧不好都得暴屍荒野，真要出了事，自己沒法跟猴子爹媽交代。

猴子爹看出了樓平亂的擔憂，緩緩說道：「你倆一塊去吧，榮華富貴別忘了兄弟，真出了事到了黃泉路上也有個伴。」

樓平亂有些動容，看著猴子高興的樣子，想著以後的路上有這麼個傻猴子陪著，心裡莫名多了份底氣。

酒足飯飽，樓平亂起身告辭，猴子緊忙抓住他的手，生怕被他丟下。

「別著急走吶！」猴子娘從裡屋走了出來，趁著午飯功夫給猴子打了包裹。

「混小子，你真捨得你娘啊」猴子娘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叮囑道「這裡邊有幾件衣服，還有幾雙鞋，你省細著點穿，外面比不了家裡，壞了沒人給你縫，還有這五塊錢......」

「行了行了，娘，俺們還得趕路咧，你說的俺都記住了，別記掛著俺們了。」

「臭小子，安定下來了記得給家裡寫信！」

「哎呀，知道了！」猴子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跟著樓平亂走出了家門。

二人搭了村長的驢車，去往最近的縣城，然後再乘火車去省城。

一路上，樓平亂的腦子裡都在想著爺爺留下的地圖，籌劃著怎樣才能儘快到達大興安嶺，從湘西到大興安嶺，幾乎跨越了大半個中國，不知道能否趕上爺爺的步伐。

「樓哥樓哥，要去省城了，你咋一點也不激動。」一路上，猴子都激動地手舞足蹈，活脫脫的一隻成了精的猴子。

樓平亂看著這個整天樂樂呵呵的兄弟，心裡也暖了起來，嘴角也露出了笑容。

「猴子。」

「啊？」

「你到了省城想要幹嘛啊。」

「這，俺先吃上幾頓大餐，然後.....」猴子不知道了，除了吃，別的真想不出來了。

「猴子。」

「啊？」

「如果說我到了省城后還要去更遠的地方你跟我去嗎？」

「去哪兒啊？」

「說不準，反正很遠，坐火車都要很久。」

「嘿嘿，那怕啥，樓哥去哪兒我去哪兒。」猴子嘿嘿一笑，脫口而出。

樓平亂躺在驢車上，面朝天空，望著雲朵下翱翔展翅的飛鳥，聽著耳邊猴子的碎嘴嘟嘟囔囔，愜意的閉上雙眼，享受著拂面而來的涼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