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埋葬
「親愛的留青，請別為我悲傷和哭泣。」
兩輪不同的月亮閃爍在覆雪的夜空。
在這個獨特的世界中有曼納斯裡布和莫斯裡布兩輪月亮。曼納斯裡布是常見的白月，莫斯裡布則是邪惡的綠月亮。莫斯裡布平常並不會滿月，因為他滿月之時就不會平常。
「請把我埋葬在月光之下。我的母親曾經告訴我，如果一個基斯里夫女人在曼納斯裡布的月光之下埋葬，那麼她就會永遠成為治療女神莎莉亞的侍女。她會追隨莎莉亞的腳步，在寒冷的冬天將能治病的甘橘花灑滿人間。」
留青讀著瓦列金娜奶奶留給他的信，神情冷漠，冰寒覆心。安德烈握著留青的手，小聲地抽泣著。
「我不要大正教的牧師，更不需要大正教的教堂，或是別的什麼閑雜人等。我只希望在這最後一刻你和安德烈能夠陪伴在我的身邊。」
夜裡，岡蘇村的墓園之中，留青和安德烈一起用鐵鍬挖著土。冬天的基斯里夫冬天的土層堅硬，這實在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發布陽系寧和任務：埋葬瓦列金娜奶奶】
這時候出來搗什麼亂？留青腦海中的神樹又給留青發了任務。
留青滿腦子都是悲傷的念頭，並沒有仔細思考這個【寧和】【陽性】的奇怪任務。
寧和是震旦帝國的立國之本，陰陽和諧是為寧和。在戰場上吟誦不同寧和法咒的軍隊能夠為彼此提供加成。
但這和現在的留青有什麼關係？留青此時無暇理會這顆神樹。
他只是和安德烈不停挖土，掘土。
「我有幸遇見你，在我人生的最後兩年中，我從未想到能與一位來自東方的年輕人建立如此溫暖的關係。我的丈夫早早離我而去，我的三個兒子，一個死於疾病，一個死於野獸，另一個死於戰爭。」
在這個世界，這司空見慣。
「我帶著安德烈，從基斯里夫城來到卜拉格，又來到了這個岡蘇村。我靠采草藥為生，拼盡全力才讓安德烈活到現在。沒人看得起寡婦和她的孫子，他們用石頭砸我的窗戶，用水潑濕我晾的被褥。我原本以為我和安德烈會一直這樣，沒有倚靠，任人欺辱。我老命一條，死了也不要緊，但我的小孫子安德烈，他還沒嘗過做人的滋味。」
安德烈早已停止了抽泣，努力地用鐵鍬挖土，儘管才十二歲，他表現得像個小男子漢。
「感謝女神莎莉亞，我遇見了你。我只不過給了你一個住處，你卻保護了我們，還替我們出氣。自我的兒子去世后，我第一次不再擔心有人會欺負我。人們常常說能憑藉兒子的行跡判斷他父親的舉止，我想你已經故去的父親，一定想你一樣，聰明又勇敢，頑強又堅定。」
留青看向薄棺里的瓦列金娜，她閉著眼睛，瘦削的臉上幸福而平靜。
「不要放那些沒用的陪葬品。我已經死去，活人比死人更重要。你們要吃飯的。你的狩獵工具要時常更換，箭也要花錢，這些東西都不便宜。我沒能給你和安德烈好的生活，我死後更不能拖累你們。」
留青卻還是放進去了瓦列金娜奶奶最喜歡的銀燭台。
留青對安德烈說：「和瓦列金娜奶奶見最後一面。」
「我想我虧欠你很多，留青，但我還是想提出我最後的請求。」
安德烈站在瓦列金娜的棺旁，眼淚又滴滴答答地落了下來，自己在那裡小聲地和瓦列金娜奶奶說著什麼秘密的心裡話。
「我想求求你，教給安德烈打獵的技巧。」
「留青，我知道你並非平常人。你有時發獃，經常凝望遙遠的東方。我知道在你的身上一定發生過什麼特殊的事情，所以我不可能奢望你會呆在這個小小的岡蘇村。我甚至都不能奢望你會待在基斯里夫，我能感覺到你會有一番大作為。所以我不能因為偶我的私心，把你栓在這裡。」
安德烈走開，留青用力合上棺木，那一刻安德烈的抽泣轉為了大聲的嚎啕。
「我只希望你能教給他謀生的方法，不至於餓死。如果他學不會，你就把他送到基斯里夫城，在那裡就算是擦鞋也能活下來。熊神厄孫曾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你是追逐鳥雀的雄鷹，不應該被困在這裡。」
月光紗一樣落在寒冷的棺頭。
「我的一生困苦，孤寂，謝謝你在我生命的終點給了我這個老婆子暖意。再見，留青。」
這封信結束了。
她至死都不願意拖累留青。
至於安德烈，留青有一個更大膽的決定。
「安德烈，瓦列金娜奶奶拜託我一件事。」留青挺著脖子，視線對準遠處的森林。
「什...什麼事？」
「她拜託我照顧你，當你的哥哥。」留青蹲下身子，兩隻手握著安德烈略瘦的雙臂。「從今以後，我，留青，由我來照顧你。安德烈你相信，只要有我留青一口飯吃，我就不會讓你挨餓。無論我走得多遠，我都會把你帶你在我的身邊。」
安德烈不敢相信地望著堅定的留青。他明明記得在留青為瓦列金娜打獵，瓦列金娜彌留之際時，她囑咐自己要學打獵，不要妨礙留青哥哥生活的那些話。
安德烈搖了搖頭。
「瓦列金娜奶奶讓我自力更生。我也要自力更生，我已經十二歲了。我不要拖累留青哥哥。」
「傻孩子，你不是我的拖累。我很需要你，誰不想在打獵的時候要一個機靈的助手呢？你可以幫我守夜，和我聊天。」
安德烈一把抱住了留青的大腿，瘦小的身體忍著哭泣的衝動，不停戰慄。
而哪個孩子不想要個倚靠呢？
這就是留青的做事法則，有仇必報，有恩也必報，更何況是救命之恩。他沒來得及讓瓦列金娜奶奶活下去，他只能讓天堂上的瓦列金娜奶奶沒有後顧之憂。
接下來，落棺，安葬。
留青親手用震旦與基斯里夫雙語給瓦列金娜刻了一塊墓碑。
「這裡安葬著瓦列金娜，莎莉娜的侍女，要把治病的甘橘花灑滿人間」
這時候留青腦海中的神樹發出提示。
【寧和任務，陽，已經完成。請自行完成陰系寧和任務。】
留青此時腦子裡無暇顧及。他只是想離開這個地方，甚至都沒管這個任務的諸多不合理處。為什麼埋葬能被稱之為陽系任務？
那個陰系任務，連任務引導都沒有的東西，如何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