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利互惠
對於玉衍來說,宋延恕好像一種她從未嘗過的葡萄,即使是吃不到,玉衍也不會說他肯定不好吃。相反,自從上次在雷雲中看到那個人,她便再難忘懷,每日每夜都去探探,可是每次都無一例外的被宋延恕塞回來。「這個人好討厭!不睡覺的嗎?!」
自從那天玉衍暴走後,再也沒主動聯繫玄奇給她再尋合適的男人。玄奇覺得心裡又空又酸澀,他猜,自己或許愛上了這個以他人陽氣為食的女人。能力的差異,身份地位的懸殊感,讓玄奇覺得她和其他女孩很不一樣。她野蠻霸道,總是命令他做這做那,雖然她從不考慮他的感受。買點零食找個理由去看她吧!玄奇突然想到了一個可以去找她的理由。一個不那麼…順理成章的理由。
當玄奇看到一個男人進了玉衍的房門,還順手把門關上了的時候,他提著零食袋子的手略微鬆了一下,但還是立刻攥緊,沒有讓袋子落到地上發出聲音。
玄奇也算是個修行人吧,不過是體術方面的。在山上的時候有不少女孩子喜歡他。可他從未見過玉衍這般千嬌百媚的女子,可她從來不做任何輕浮的舉動,她的媚態,是渾然天成的。如果世上真的有狐妖,也不過如此了。
雷聲轟隆作響,混合著驟降的雨水和大風。可卻偏偏能從這場酷暑后的降雨中,覺察到一絲絲徹骨的寒。玄奇不懂什麼內家法門,他是師門最「愣」的一個,泡葯浴,練習內功心法,他從來不擅長,在師父眼中,他就是個沒什麼天賦,但肯出十二分力氣去下苦功的孩子。但即使如玄奇這般內家外行,也感受到了雨的不一般,陰冷,接觸到皮膚立刻深入骨髓的寒。
宋延恕是很有禮貌的敲了門之後,玉衍開門讓他進來的。雖然從未見到過宋延恕的真實面貌,玉衍卻在半小時前就感應到了,她一直心心念念要吸的人,離她的家越來越近。
三聲輕輕的叩門聲,兩聲后的第三聲間隔時間較長,很容易就聯想到門口的人用手指繾綣的輕颳了門一下,再垂下敲門的手。不疾不徐,像悠揚清冷的簫聲一樣,每一下,都叩在了玉衍心上。
幾乎是一瞬之間,她再也抑制不了宋延恕對她的吸引力,玉衍已經側著身子,將俏臉貼在了門上,突然翻起的漣漪讓她不得不警惕起來,從前都是她魅惑別人,今天卻被一個素未謀面的人引得心潮翻湧,不停的顫著,她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自己究竟…是怎麼了?
鎮定了幾秒鐘,玉衍打開了房門。抬眼看去,宋延恕對著她微微笑著,雙手規矩的交疊置於腹部。而玉衍怔住了,他的眼中彷彿蘊藏著星河,時空流轉,虛空混沌,只一眼看去,玉衍突然感覺,自己彷彿就來自那裡。男子的五官不甚鋒利,不知怎麼,只是看到了他的眼睛,就覺得其他部位好像都揉在了一起,是虛幻的,不自覺地就被帶入他的領地。對他這個人的形象就再無法仔細觀察,整個人好像隱藏在一片薄紗之後,如夢似幻。
「我叫宋延恕。」「啊哈……」沉浸其中的玉衍被宋延恕的主動自我介紹打斷了,他那好似山間清泉流淌的聲音。
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玉衍一生中最難忘的日子。這個叫宋延恕的人在自我介紹之後,就猛然出手扼住了自己的喉嚨。玉衍用指甲用力扣進宋延恕的手臂里,也沒能讓宋延恕發力的手鬆上一松。
玉衍想要用自己的眼睛勾引宋延恕,可是完全無法釋放出魅惑,她自己也清楚,在宋延恕眼裡,
面前的自己,滿眼都是恐懼。
「對普通人下手,你死得不冤。」「呵……額。」被掐住脖子的玉衍發不出任何的位元組,只覺得呼吸都是很奢侈的事,難道…真的要結束了嗎……哐當一聲,一個身影破門而入,宋延恕只得一把甩開玉衍,飛身躲開玄奇的飛踢。
被猛的摔到牆角的玉衍劇烈的咳嗽著,一邊防備地看著正在激烈交手的兩個人。雖然體型相差懸殊,但宋延恕並不曾落得下風,玄奇招招狠厲,但每次快要觸及宋延恕要害的時候,都被其詭異地躲了過去,就好像他的出招,永遠在他的預料之內。甚至某些自己本來沒想使出的招數,也會在宋延恕的引誘下使出。自己彷彿一個牽線木偶,被宋延恕從容不迫的提著走。
而在玄奇停止攻勢之後,宋延恕也輕描淡寫的穩住了身影。與玄奇的氣喘吁吁仍死死盯著宋延恕這邊不同,宋延恕周身氣息毫無變化,彷彿不曾有過什麼激烈的打鬥,他這樣的人,怎麼會打架呢。
「你是誰?為什麼傷她?!」玄奇粗著嗓子,彷彿隨時都能再次發起進攻。
「她被狐妖附身了。」「去你媽的!」
宋延恕覺得自己彷彿不用再多說,玄奇這種人只會相信他願意相信的事。於是宋延恕扭過頭示意仍跌坐在地上的玉衍開口講話。他眉毛一挑,好像剛才的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這個全身上下透露著濃濃書卷氣的男子,彷彿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喜怒無常。
「他說的對。」玉衍的喉嚨還是有一些鈍痛,聲音也不像平時那般婉轉魅惑了,透著一絲距離感,和玄奇的距離感。彷彿不屑再同玄奇多解釋一句,玉衍盯著宋延恕一字一句的說:「我是狐妖,但也是人。」在玉衍一字一句的陳述中,宋延恕覺得某些事情和自己預想的有些出入,原來玉衍的家族從祖上就和狐族簽訂了契約,每一代都有一個與狐族共生的女孩。狐狸的元神居住在玉衍的心裡,沒有自主意識。她只是個擁有狐族法術的人類,並不是狐族。
「可以再具體給我講講,契約約定了什麼嗎?」宋延恕帶了點疑問的語氣,玄奇仍在一旁虎視眈眈的聽著。在他看來,玉衍不可能是妖精,別說不可能了,就算她真的是……他也不會看著宋延恕對她做出什麼不利的舉動。
「由於狐族能生存的空間越來越小,它們的長老想到了與人類共生的計劃。」「各取所需,互惠互利。」借用人的心房,把自己的元神隱藏在裡面。「那它們給人什麼好處呢?」宋延恕輕笑了一聲,不是說互利互惠么?
玉衍按捺住心潮起伏,聲音微微顫動著說:「就…可以使用一部分狐族的法術,」宋延恕心中瞭然,這看似公平的契約,在暗地裡蠶食著人的生命,也阻斷了人更接近玄元的可能,狐族的這位長老,真是很會利用人性。
「原來如此。」宋延恕轉身出門,玄奇卻好像要追擊過去一樣:「在這裡施展不開,我們再打過!」「你回來!」宋延恕的步伐沒有絲毫停滯,彷彿玄奇的大吵大鬧和他毫無關係。玉衍帶著痛苦的呼叫,讓玄奇的怒氣消散了一大半。
「那是你給我買的?」玉衍看著門外散著的零食袋子,語氣稍微緩和了一點。「記得找人把門修了,我先去休息了。」玄奇應了一聲,開始原地發獃。她今天對自己說了這麼多話。她還在,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