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倫敦兵馬司
嘎吱。
門被推開，有人走了進來。
他眼角偷偷睜開一條縫，小心打量著進來的人。
只見那人穿著深藍色制服，腳下是皮質短靴，腰間扣著一條皮帶。褐色的頭髮，臉上還有一些零星的雀斑。
是一個挺年輕的小夥子。
他這一身裝束，讓吳銘想起了以前看過的英劇里，維多利亞時代蘇格蘭場那些基層警員們的穿著。
他手裡端著一個瓷托盤，上面放著一壺紅茶，還有一些水果和點心。
他把這些東西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邊的橡木矮桌上。
「看樣子，應該沒什麼危險。是這個年輕人救了我？」
咳咳……
吳銘故意發出了咳嗽聲音，然後雙手撐著床榻，緩緩坐了起來。假裝剛蘇醒的模樣。
年輕警員聽到動靜，驚訝地回頭看著他。
臉上的表情帶著一絲絲敬畏。
「大人，您醒了？」——他說的是英文。
但立刻反應過來，擔心吳銘聽不懂，就有些不知所措。
吳銘搖搖頭——雖然這個時代的英文和他前世學的有些區別，但基本上還是很接近的。所以他同樣用英文回答道。
「沒事，我能聽懂。這裡是……」
年輕警員一看他懂英文，雖然口音有些奇怪，但也覺得驚喜的同時鬆了一口氣。
「吳大人，這裡是蘇格蘭場……哦也就是倫敦警察廳，弓街分局。我是街道巡視員，發現您暈倒在街上，就把您給背回來了。豪斯醫生已經替您檢查過身體了，可能只是疲勞過度，不用擔心。」
他回答的時候，站得筆挺，態度非常恭敬。
吳銘在融合了這具身軀的記憶碎片后，已經知道了這個世界的基本情況，所以哪怕心裡還有些惴惴不安，但臉上已經努力調試出了溫和又帶著驕傲的笑容。
「噢，原來如此。那真的要感謝你把我帶回局裡來了，年輕人。來，坐，坐下說。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知道我的姓氏呢？」
他指了指橡木桌旁的長條方凳。
源於身份地位的尊貴和對方主動的低姿態，吳銘似乎自動找到了在交談中處於「上位者」的感覺。
「好的，謝謝大人。」
年輕人小心翼翼地把半邊屁股放在凳子上，正襟危坐。
「我叫沃頓·坎貝爾，剛才把您背回來的時候，錦衣衛的令牌恰好從口袋裡掉落出來了。所以我趕緊報告了我的上司，羅曼警長。他認識一些漢字，說您是一位尊貴的百戶，姓吳。」
原來如此！
吳銘點點頭，看了看床頭放著的那塊錦衣衛西夷司的百戶腰牌。
「這東西，真好用啊！感謝那個叫沈煉的人。」
尤其是在大明的海外殖民地，不說橫著走，但也人上人了。
如果在大明本土的話，可能就是小官吏了……
這時，外面又響起了敲門聲。
吳銘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坐姿，清了清嗓子。
「請進。」
門推開，兩個身穿高級制服的中年人走了進來。
頭髮和紳士胡都熨燙得一絲不苟。
沃頓·坎貝爾立刻從凳子上彈了起來，老老實實站在旁邊，似乎有些懼怕這兩個中年人。
吳銘根據前世記憶，從他們制服上的徽章能認出，一個是警長，一個是督察——僅次於局長。
當然，前提是這個異世界在這方面沒有變化。
「吳百戶，
您已經醒了？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弓街分局的督察，我叫卡爾·蓋博。這位是羅曼·蘭德斯警長。」
他的漢語說得字正腔圓，如果不看臉的話，無法想象他是個西方人。
吳銘也點頭回應。
「兩位好，我是吳銘。」
蘭德斯警長看了沃頓一眼，年輕的警員立刻會意，準備告退。
吳銘則笑著指了指他。
「沃頓這小夥子很不錯。」
吳銘直接稱呼他名字的親昵，讓這位年輕的基層警員頓時受寵若驚。而且話里的意思，也很明顯。
蘭德斯警長笑道。
「他是我一手培養起來的，能得到吳百戶的稱讚，十分榮幸。我以後也會給他更多的表現機會。」
吳銘笑了笑。
對這個把自己救回警察局的年輕小夥子，他還是很有好感的。隨口說幾句話，如果能幫到他，也不錯。
然後，他臉色一肅，說起了正事兒。
「那麼……兩位有聯繫錦衣衛在倫敦的衛所，通知他們過來接我嗎？」
蓋博和蘭德斯對視了一眼，表情突然變得有些古怪。
吳銘心裡也跟著咯噔一下。
蓋博督察苦笑道。
「這件事情，我們不敢妄言。不過沃頓警員把吳百戶你帶回局裡的時候，我就已經聯繫了倫敦東區兵馬司的蕭大人。他應該馬上就會派人來接您去兵馬司衙門了。倫敦錦衣衛所發生的事情，您可以問他。」
「五城兵馬司的人？」
吳銘略微皺眉。
「是的！」
蓋博點頭。
明初時，朝廷在京師應天府設東、西、南、北、中五城兵馬指揮司。負責巡捕盜賊，疏理街道溝渠及囚犯、火禁等事。
後來大明殖民海外，在一些重要的國際大都市也會設置五城兵馬司，和當地原本的治安機構合作。
除了協助當地治安，也會協助大明使館來管理本國僑民在當地的一些事務。
這個世界的吳銘以前一直在大明本土生活，沒有出過國。對於這倫敦五城兵馬司的具體情況和人員，基本也是兩眼一抹黑……
沒多久，有職員來報告，說兵馬司衙門的蒸汽機車已經到了警局門口。
於是，蓋博和蘭德斯帶著吳銘走了出去。
他就看到，門前停著一輛豪華的黑色蒸汽機車。整體形狀有些像是前世的加長版林肯，只不過那外露的機械零件齒輪，和車頭左側高聳的煙囪，呈現出一種粗糲和狂放的工業美感。
一個身穿大明武官服的魁梧男子，正站在車門前。
蓋博督察和蘭德斯警長一看到他，立刻滿臉堆笑地用漢語打招呼。
「蕭大人好。」
男子微微點頭示意，然後目光就落在了吳銘身上，拱手道。
「這位就是吳百戶吧。我叫蕭江，是倫敦東區兵馬司的指揮。吳百戶相貌堂堂，果真是少年英才啊。」
吳銘也拱手回禮。
「錦衣衛西夷司吳銘，蕭指揮好。」
錦衣衛身為天子親衛，地位官職本身就遠超其餘的各類暴力機構。
雖然吳銘只是一個百戶，但卻是正六品。和五城兵馬司中各個區域司里官職最高的指揮同級！
「我知道吳百戶初來乍到，肯定有許多疑惑。先上車，我們再詳聊。」
蕭江說著，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好。」
吳銘說著，回頭朝蓋博和蘭德斯道別，上了車。
然後，他就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一個問題。
「蕭指揮，怎麼是你們兵馬司過來接我。錦衣衛的人呢？」
蕭江沉默了一會兒，緩緩說道。
「吳百戶，希望你聽到真相后，能保持冷靜。有關這件事的詳情，其實我們也已經讓使館的人，將情況彙報回國內上呈內閣和陛下了。估計消息還沒到。」
吳銘心裡有種不妙的預感。
果然！
蕭江說。
「在你抵達的一個多月之前。倫敦的錦衣衛所……被整個炸毀了！衛所全部人員，也隨之化為齏粉，無一生還。也就是說，現在的倫敦，事實上已經沒有錦衣衛這個機構了。所以，蘇格蘭場的蓋博督察，才會聯繫我來接待你。」
什麼？！
吳銘聞言，勃然色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