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還想給我下馬威?
哦?
吳銘聞言一怔,然後笑道。
「總算是來人了啊?按理說從歐陸過來不列顛挺近的,怎麼還拖了一個多月呢。」
雷鳴拱手道。
「屬下愚鈍,也想不明白。」
「或許是歐陸那邊有別的事耽誤了吧……」
吳銘一邊嘀咕著,一邊朝會客廳走去。
其實他也一直很奇怪。
自從倫敦錦衣衛所被炸毀之後……雖然說大明朝廷距離西夷諸國太遠,哪怕用蒸汽風帆艦,單程一趟也得四五個月的時間。
可歐陸那邊,距離不列顛很近的啊?
劉穆和蕭江、於戍澤之前也都提到,說相關求援消息是送過去了的……
根據規定,就算是沒有皇帝的指令許可,歐陸的錦衣衛所依然是可以自行決定是否前來協助的!
畢竟時代不同了,大明殖民世界之後,各方面的規章制度和當年盤踞東大陸一隅的時候都有很大變化。
很多東西,也不可能像以前封建時代的大明弄得那麼嚴苛和死板……
吳銘每天都要去圖書館閱讀大量的歷史、文化、政治、經濟方面的書籍,瘋狂地了解這個世界。
很多的東西,原來的「吳銘」由於是這個世界的土著,生來如此就習慣了,反而不會去刻意關注和了解。
再加上文化程度也不高,他對讀書什麼的興趣不大。
可現在不同了!
吳銘想要深刻理解這個世界的各種情況,最好最快捷的辦法就是瘋狂讀書……
所以他已經知道,大明在那位性格飛揚跳脫、性格「頑劣」的武宗皇帝去世之後,就已經在事實上形成了一種類似上輩子【君主立憲】般的體制,但具體細節又有些不同。
雖然內閣會議的規模已經陸續增加到了近百人,但皇帝的權力還是非常之大。
同時,由皇親宗室們組成的【西洋貿易公司】也單獨形成了一股龐大的勢力。
而大航海和科技進步帶來的經濟發展,讓民間各社會階層的興起,也獲得了很大的話語權。
至於大明的軍方內部,也各有不同的派系,彼此制衡。
還有……雖然書籍上沒有明確地寫,但吳銘自己覺得,天眷者和超凡者們恐怕私下也有一些各自的利益聯盟吧?
「總之,大概,這個世界的大明就是一個超級縫合怪吧?」
玄幻世界嘛,不能夠按照普通世界的常規歷史規律去思考,也挺合理!
吳銘剛一推門進入會客廳,傑克·特拉福立刻從沙發上彈了起來,站得筆直,滿臉堆笑。
「見過吳大人!」
「傑克,咱們已經很熟了,不用這麼客氣。再坐一會兒還是立刻出發?」
「自然都聽大人您的。」
「那就出發吧!那邊的情況,在車上你先跟我大概說一說。」
「卑職知道的也不多,但知無不言。」
……
在從貝克街去泰晤士河南岸的路上,傑克·特拉福告訴吳銘,來的是錦衣衛巴黎千戶所的人。
一共有二十多人左右,從法國加萊的港口出發,乘坐蒸汽風帆船抵達泰晤士河東部的蒂爾伯里港。
然後他們在碼頭上岸,又換乘了重型蒸汽卡車,從陸路抵達倫敦城東郊。
吳銘聽了,覺得有些奇怪。
從蒂爾伯里港到倫敦城的公路交通系統還是不錯的,乘坐普通的蒸汽轎車完全沒問題,人多的話,大不了多搞幾輛就是。
畢竟轎車坐起來肯定比卡車舒服不少。
動用了重型卡車的話,恐怕是跟著一同運輸什麼重量和體積比較大的物件兒了。
「巴黎千戶所的人,帶了蒸汽機動甲胄過來?」
吳銘覺得這是比較可能的猜測。
他想問問來人具體的職位,但特拉福表示自己也不清楚。雖然是劉穆的心腹,但對方剛一來,就被打發過來了……
沒多久,他們抵達了大明駐英使館。
「傑克,你去忙自己的事吧。這兒我熟,自己過去就可以了。」
「好的吳大人,那卑職退下了。」
特拉福躬身行禮。
吳銘則是輕車熟路,去了劉穆的辦公室。
敲門得到回應之後,就推門進去。
他一眼就看到……
寬大的辦公室里,沙發區域。此時坐著的除了劉穆之外,還有一個身穿華麗飛魚服的中年男子。
他高大魁梧,身高約莫有一米九左右。
眉毛又粗又濃,眼神犀利,表情嚴肅而古板。
或許是從事錦衣衛工作的慣性,和人說話都帶著點兒審視的感覺。
和劉穆對話的模樣,態度都顯得有些不太客氣。
而劉穆也正襟危坐,面無表情,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全然沒有跟吳銘在一塊兒時的和煦。
從他的服飾能看出,這是一個副千戶。官職比吳銘要高一級!
在那中年錦衣衛副千戶的沙發後面,還站著五個人。
吳銘敏銳地覺察到,這五個人裡面……其中兩個和另外三個人,明顯是分成了兩撥。
有兩個人靠得很近,還交頭接耳,有說有笑。而且站得也很鬆弛,狀態和放鬆。似乎並沒有把上官之間的會面當做太嚴肅的事情來對待。
另外三個人呢,則跟那副千戶一樣,表情嚴肅,站得筆挺。雙目前視,一言不發。
但吳銘卻本能地感覺到,那兩個低聲說笑的錦衣衛身上,散發著一種讓他覺得非常危險的氣息!
他注意到,那三個嚴肅的人似乎和自己的官職一樣——都是錦衣衛百戶。
至於另外兩個,看服飾似乎只是總旗而已?
為何反而官職更小之人,敢在這種場合如此放鬆,似乎沒有緊張感……
「不管怎麼說,這巴黎千戶所來了一個副千戶,三個百戶,兩個總旗。這是來了半個管理層啊!而且還帶了一部分基層執行人手。究竟是來查案還是來幹嘛的,有點兒吃不準啊。」
在從門口走向沙發區域的這短暫時間,吳銘心裡已經閃過了諸多念頭。
等到了近前的時候,臉上已經換上了一副人畜無害的笑容。
他還率先拱手道。
「劉大使好,這位千戶好!在下吳銘,錦衣衛西夷司倫敦千戶所百戶。」
「吳百戶來了?請坐吧。」
劉穆指了指旁邊的一個單人小沙發。
有「外人」在這,劉穆自然不會再稱「賢侄」這種稱呼了。
而且表情和態度也是不咸不淡,一副和吳銘也不太熟的樣子。
雖然現在大明已經不是那種動不動就殺人的封建時代了,但錦衣衛和地方大員勾勾搭搭……這事兒哪怕往輕了說,怕是也得扣幾年工資或者來個嚴重警告處分什麼的了。
往重了說,直接來個十年的免費包吃包住套餐,也不是不可以。
當然死刑的話,估計皇帝要被內閣議會和民間輿論噴死了……
吳銘剛準備順勢坐下去,沒想到站在那魁梧中年男子身後的一個百戶突然鼻子裡面「哼」了一聲。
然後盯著吳銘,臉色不善地開口說道。
「這裡坐著的是正四品的駐外大使,和從五品的錦衣衛副千戶。吳百戶,你也要找准自己的位置,你是可以坐的嗎?你沒看見我們也都是百戶,現在也都是在後面站著的嘛。」
好傢夥!
吳銘一聽,就知道了。
這些傢伙果然是來找茬的——或者說,來倫敦幫忙查案是假,過來奪權才是真啊!
在來的路上,吳銘就在思考。
從歐陸到不列顛,距離不算太遠。尤其是倫敦,位置在英格蘭島的南部,本身就靠近歐陸,跟法蘭西隔海相望。
就算倫敦這邊發出求援消息過去,一來一回,甚至再加上那邊錦衣衛所決策的時間——半個月就已經算是頂破天了!
結果這一個多月了才來,懷的是什麼心思?
吳銘也不妄加揣測。
就算到時候巴黎錦衣衛方面有借口應對朝廷的詰問,但這種行為顯然事實上就已經耽誤了時機。
雖然案發之後,倫敦五城兵馬司和蘇格蘭場的人,都在查。包括北郊大營也出動了力量,先把倫敦城整個封鎖了兩個星期!
歐陸那邊的錦衣衛來不來,吳銘覺得……關係還真的不大。
但事實歸事實,態度就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吳銘也冷笑一聲道。
「你那百戶,和我這百戶能相提並論嗎?你上面多的是人壓著你!我是倫敦錦衣衛所碩果僅存的一員。是倫敦錦衣衛所的臉面和官職最高者,去北郊大營看月度演武都是坐最高層。於總兵都沒意見,你有?更何況……」
吳銘的目光轉向坐著的那個魁梧大漢,語氣放鬆。
「你的上官都還沒說話讓我不準坐呢?你多什麼嘴啊。」
開玩笑!
「卧槽還想給我下馬威?瘋了吧。當老子是嚇大的啊!搞清楚這是誰的主場啊!」
吳銘心裡暗暗冷笑。
他雖然勢單力薄,但作為穿越者的傲氣還是有的——媽的大不了第二條命也不要了就是!
明明倫敦這裡是自己的主場,再怎麼也沒道理被巴黎錦衣衛的人過來打臉啊。
這屬於越界了啊。
所以如果這個副千戶也是這幅鳥樣子的話,吳銘打算不給面子,直接就轉身走人!
好在,這個中年壯漢回頭呵斥了一句。
「閉嘴!沒大沒小,本千戶都沒說話,讓你開口了嗎?給吳百戶道歉!」
那名巴黎錦衣衛的百戶立刻低頭抱拳,畢恭畢敬。
「是,大人!我不該自作主張地亂說話。」
然後又看向吳銘,很隨意懶散地拱了拱手。
「不好意思了吳百戶,確實我考慮不周,忘記你們倫敦錦衣衛所就你一個人碩果僅存了。」
言辭之間,依然帶著輕蔑。
而且很顯然……媽的沒有你這個副千戶上官的授意,就算是一頭豬也不會蠢到這種地步吧?
但既然對方都願意和他演戲,那上輩子看了幾千部電影、自詡「演技」還不錯的吳銘也不介意陪著。
剛才冷若冰霜的表情一換,變得笑容滿面,也拱手道。
「這位千戶大人言重了,在下也不該情緒這麼激動。只是……」
他的語氣和情緒突然變得非常低落。
「一想到我倫敦錦衣衛的那些同僚們,屍骨無存,連一丁點痕迹都沒有留下。我也心中有些憤懣啊,所以這段時間都日夜難寐,以至於有些情緒不受控制。還請見諒!」
那中年壯漢一聽,心裡也是有些警惕。
「這個吳銘……看樣子不簡單啊!喜怒無常,既不願意受辱,但也能夠給個台階就下。不愧是國內北鎮撫司的鎮撫使收養的義子。要是他爹沒死的話,怕是今天我都得給他躬身行大禮了。不過現在嘛,爹死了,倫敦千戶所也沒了,倒是可以想辦法拿捏拿捏。」
沒錯!
這些從巴黎過來的錦衣衛,確實主要目的是想控制倫敦千戶所。
畢竟,時代不同了……
幾百年前的時候,大明雖然疆域也大,但面積也不過千萬平方公里左右。而且在國內終究是一塊板,各方面大權需要層層架構。
但現在?
大明的統治遍布世界,過於遼闊,很多事情都需要因地制宜了。
比如說,倫敦錦衣衛千戶所覆滅……短時間之內,大明國內想要徹底填補這個空缺其實是比較難的。
畢竟哪怕詔令可以用某些方式快速傳遞,但需要的各種人員和資源配置從國內過來的話,只能走海運!
畢竟橫貫東大陸和西大陸的鐵路線,暫時還沒有貫通,都是中間一條條斷斷續續。其中還涉及和一些獨立國家的過境談判。
至於大型飛空艇?
那玩意兒速度慢,遠距離飛行風險還大!
一出事兒,搞不好死一堆人……
唯一靠譜的辦法,就是走海運!
哪怕有蒸汽風帆艦,單程跑一趟最順利也得五個月。
所以一般情況下,大明的海外殖民地出現一些緊急問題的話,都是就近尋求支援。對朝廷來說,這自然是最優方案。
但對地方來說嘛……
當然也是一個好機會!
比如巴黎錦衣衛千戶所,過來幫倫敦千戶所進行重建和追查工作。那麼在事實上,就會掌控倫敦的一些事務。
因為無論是古今中外,權力,最初永遠是在實踐中產生的!
等到時候朝廷從國內調任了新的人員過來倫敦,巴黎錦衣衛早就完成了各方面的掌控。到時候……新來的人,還不得聽他們巴黎方面的意見?
不過看樣子,這個小百戶,似乎有點不太好相與的樣子。
「對了,還沒請教千戶的名諱?」
吳銘的聲音,打斷了中年壯漢的思索。
他回過神來,用沙啞沉悶的嗓音回答道。
「我叫王鑫仁,巴黎錦衣衛千戶所副千戶。原是大明成都府人。十三歲就跟隨父親,調任到法國巴黎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