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面對持劍男子的冷漠,郝莘倒是不介意,畢竟救命之恩在先。「敢問這黑砂……」
「此乃鎮魂砂,無論是人畜都會被其吞噬殆盡,然後這鎮魂砂會通過消化掉吞噬的生靈不斷擴張。」
此時凌空又降下一人,與持劍男子同樣的裝扮,不過卻是女兒身。
「這位姑娘。」郝莘正欲開口,那持劍男子從他背後瞪了他一眼,突如其來的寒顫打斷了郝莘的話語。
那女子卻對持劍男子訓斥道。「芝韞,不得無禮,否則我就稟告師叔去。」
「師姐,這人竟敢輕薄於你。」持劍男子駁斥道。
女子卻無視了名叫芝韞的男子,而是向郝莘施禮道。「這位道友,不好意思。」
「是在下唐突。」郝莘心中大致有了數,想來對方稱呼自己道友,必定是傳聞之中修仙一途的門人,自己貿然稱呼姑娘倒是自己冒犯在先。「不知道友如何稱呼?」
「在下王芝沁,那位是我師弟,趙芝韞。」王芝沁答道。「道友呢?」
「在下凌雲城城主郝莘,並非修道之人,不過略懂武道修為。」郝莘回應道。
王芝沁微笑回應,目光遙望不遠處被控制在劍溝內側的黑沙土地,同時又對郝莘說道。「此地不宜久留,郝城主還是早些離去吧。此地雖然暫時控制住了,只不過也非長久之計。」
「敢問王道友,這鎮魂砂是何物?又為何會出現在望雲城境內,恕在下冒昧,在下雖也有讀過不少奇聞異事,可從未聽聞過這鎮魂砂。」郝莘將心中的疑惑一股腦子全部問了出來。
「少見多怪。」趙芝韞冷冷說道,一副看鄉下人的表情。「這方地界沒見識過是當然了,畢竟鎮魂砂可是連上界都罕見的。」
「芝韞!」王芝沁有些不悅。「師叔說過,有些事不能亂說。」
趙芝韞也察覺到自己似乎是說錯了話,趕忙閉上了嘴巴。
但這還是被郝莘聽到了耳中,郝莘一時間不由得緊張了起來,他擔心眼前這對男女若是為了封口將自己一行人滅口恐怕只是瞬息之間。
「抱歉,師門有令,有些事不是我們能夠告訴你們的。不過我能告訴你們的只有關於鎮魂砂的一點,那就是修鍊者是鎮魂砂最好的養分,一旦被鎮魂砂吞噬了修鍊者,就會一發不可收拾。」王芝沁嚴肅地說道。「所以郝城主,你們還是早些離去吧。」
「王道友,那這城中……」郝莘遙指遠處望雲城的方向。「不知道貴宗可尋得此城城主。」郝莘試探性地問道,其實當他得知望雲城遇難,第一時間趕來便是為瞭望雲城城主,這位自己多年交好的摯友。之後一連串的變故,讓自己對於李沫陽生還的期望越來越薄弱,甚至當他得知這鎮魂砂的時候,幾乎是抹去了最後一絲微乎其微的希望。可即便如此,他還是秉持著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話音未落,趙芝韞突然抽出寶劍,劍刃出鞘快如閃電甚至不等郝莘反應,明晃晃的劍刃已經抵在了他的喉間。
「趙道友……」郝莘突然被劍刃抵住喉嚨,自然是一驚,他急切地看向王芝沁,卻發現王芝沁的臉上此時也變了顏色,似乎一改剛才的溫婉,變得有些冰冷。
跟隨郝莘而來的一眾修鍊者察覺到不妙,雖然明知不敵,但還是沖向趙芝韞,試圖從他劍下救出郝莘。
「你們住手!」郝莘見狀急忙喊道,他也明白,若是他們觸怒了這少年,恐怕是十死無生,自己如今被劍要挾,更是死無葬身之地。而今之計只有先穩住雙方,同時也需要問個清楚,自己究竟說錯了什麼。
「退!」趙芝韞沒有多言語,抽回劍在那群修鍊者面前劃出一道劍痕,一如他在鎮魂砂蔓延之時一般無二。
正當王芝沁準備上前詢問郝莘的時候,突然一個熟悉的氣息席捲而來,同一時間趙芝韞也感覺到了這股氣息,隨即將劍收了回來。
「拜見師叔。」王芝沁和趙芝韞雙雙拱手作拜。
郝莘這才算是鬆了一口氣,連忙招呼被劍痕隔開的修鍊者們紛紛退後。在他再度循著王芝沁和趙芝韞作拜的方向望去,只見山丘上有過一面之緣的男子正御劍而來。
男子縱身躍下飛劍,同時伸出一隻手,做出劍指的手勢,隨即收劍入鞘。待劍入鞘發出清脆的一聲,已是看得目瞪口呆的郝莘這才回過神。
「芝韞,所為何事?」男子冷漠地質問道,他目光一掃眾人,滔天修為震撼的眾人冷汗連連。
趙芝韞趕緊說道。「稟告師叔,這些人要尋李師叔。」
話音未落,只見男子的修為再度暴漲幾分,以自身為中心,修為如疾風呼嘯,險些將眾人掀翻在地。「你認得他?」男子再度用冷漠的口吻好似質問般的對郝莘問道。
好在男子開口問話的同時收斂了修為,這才讓郝莘得以穩住身形,郝莘平復這動蕩不安的心神,直言回答道。「道友說的可是望雲城城主?」
「正是。」男子冷漠答道。「你和他什麼關係?」
「朋友,若說是摯友也不為過。他是你們宗派的人?」
「曾經是。」男子答道,隨即又問道。「你可知他的子嗣所在?」
「他人呢?是死是活?」郝莘搶先問道。
「死了。」男子口中雖然冷漠,可是目光之間閃過一絲遊離,不似是說謊,倒似是不願提及此事。「芝沁,芝韞。」男子沖著王芝沁和趙芝韞吩咐道。「此處已經封閉了,你們且先去協助你們師弟師妹。」
「遵命。」王芝沁輕咬紅唇,還是恭敬地回應著。然後與趙芝韞一道凌空躍起,各自喚出飛劍,御劍而去。
待兩人離去,那男子才再度開口。「你,可知沐陽子嗣?」
「未曾謀面。」郝莘如實回答道。「李城主夫婦有兩個子嗣,我也是聽聞他們夫妻說過,只不過未曾謀面。」
「此地已由我等將之封印,你還有他們,離開這裡。」得到郝莘的答覆,男子彷彿有些失落,隨即命令般要求郝莘等人離開。
「你們先回去。」郝莘心中還有疑問,他先讓隨行的修鍊者們離開,然後自己則來到男子身邊。「在下凌雲城城主郝莘,道友如何稱呼。」
「不(fou)飛雲。」
「沫陽兄弟當真是貴門派的人?」
「曾經是,他夫人是舍妹。」不飛雲冷漠地說道。
「他真的已經……」
「死無全屍。」不飛雲斬釘截鐵地說道。「這鎮魂砂便是吞噬了他的修為,只不過尚未消化殆盡。」不飛雲抬手指向遠處停止了蔓延的黑沙土地。「這封印頂多維持十來年,若是期間鎮魂砂又吞噬了生靈,恐怕會再度蔓延。」不飛雲輕吐一口氣,緩緩閉上雙眼。
郝莘認真聽著不飛雲所說的話,若有所思片刻,掏出儲物寶器,取了一塊玉佩。「這是令妹曾送於我夫人的,睹物思人,還是物歸原主吧。」
不飛雲猛然睜開雙眼,牢牢盯住郝莘取出的玉佩,一塊無瑕白玉雕刻而成的。
不飛雲一把奪過玉佩,閉目注入修為,只見玉佩通體迸發出耀眼光芒,隨即光芒消散,不飛雲也再度睜開雙眼,只是眼中略帶感傷,但很快便消散不見,依舊是一副冰冷雙眸。
郝莘只以為這是尋常玉佩,並未注入過修為,自然不知這玉佩竟也是一件寶器,可就寶器而言,也是能力各有不同,這玉佩究竟是什麼樣的寶器,郝莘也說不清楚。
不飛雲將玉佩揣入懷中貼身而放,隨後沖著郝莘點了點頭,以表感謝。「多謝,歸還舍妹遺物。我等此番前來時間不多,只能做到這般,無法徹底根除這鎮魂砂。」不飛雲說著又遠遠一指前方。「上下界有隙,有些事恕我不能明說。望雲城為陣眼,這方天地很快就會變了天。」
「陣眼?」郝莘一臉疑惑。
看出郝莘的疑惑,不飛雲繼續說道。「這本不該與你們說的,不過就算不說,早晚你們也會知曉。」
說著,不飛雲突然祭出飛劍,雙劍從他背後飛出,不飛雲踮腳躍上一柄飛劍,另一把則正好懸浮在郝莘的面前。
「上劍,隨我來。」不飛雲劍指操控飛劍,待郝莘輕手輕腳站上飛劍那薄如蟬翼的劍刃之上,隨後操控飛劍隨著自己一道疾飛而去。
郝莘還是第一次見識到御劍飛行,這劍不過兩指寬窄,薄如蟬翼。當自己雙腳踏在劍上,一股修為籠罩全身,彷彿是一個屏障將自己包裹,無論自己在劍身上如何動作,雙腳都穩穩的吸附在劍上。而且疾飛而行,自己竟然感受不到一絲的風吹,這不由得讓郝莘一番羨慕。
「武道修為與仙途修為本是同源,如你們所謂武道騰空期,便可凌空飛行一樣。」不飛雲並未看向郝莘就好似琢磨透了郝莘的心思,他一邊御劍飛行一邊傳音給郝莘。「陣眼已破,很快武道一途就將突破騰空期了。」
說話功夫,兩人已經御劍來到一處遠離望雲城數十裡外的地方,沿途郝莘瞧見不少與王芝沁和陳芝韞一般著裝的青年男女正在御劍布置著陣法。
「此乃七曜束靈大陣,一共七道陣法,能夠壓制鎮魂砂蔓延。」不飛雲縱身躍下飛劍,再度劍指控劍,將郝莘腳下飛劍穩穩落下。
郝莘並未多問,想來這陣法自然也是所謂上界的技巧。當他落地,眼前一處小土丘引起了他的注意。
「衣冠冢。」不飛雲直言說道。
「不兄,李沫陽是與什麼人一戰而隕的?」郝莘單膝跪在墳前,抓著一把覆土攥在手心。
「你應該與他見過面。」不飛雲將背負的雙劍輕輕放在身前,隨後席地而坐。「不過我奉勸你莫要蚍蜉撼樹。」
「我看不透不兄修為,難道不兄……」郝莘咬著牙鬆開了手中的覆土,沉聲問道。
「我要殺他輕而易舉,不過辦不到。」不飛雲一如既往冷漠地回答道。「他的時間也不多,想來這會兒他也該回去了。」不飛雲微微翹首,遠眺天空,好似感應到某些事情,隨即對郝莘說道。「你有什麼問題,趁著這會兒還能問。」
「什麼都能問嗎?」郝莘轉頭望向不飛雲,只見不飛雲依舊保持著翹首遠眺的姿勢。
「但問無妨。」不飛雲收回遠眺的目光,轉而看向郝莘。
「這陣法能夠庇護多久?」郝莘不假思索地問道。
「短則五年,長則十年。」
「所謂陣眼又是何物?」
「天地陣眼,氣運彙集一處,陣眼被破,氣運潰散,下界的修鍊者便可通過陣眼去往上界。」
「殺害李沫陽夫婦的人是上界的人?」
「望天門張元。」不飛雲冷漠說道。「不過並不完全是他,只能說他是誘因。」
「敢問什麼意思?」
「其實就算沒有張元,李沫陽也活不了多久,我也會親手了解他的。」不飛雲直言不諱道。「他所修鍊的功法,並不適合存在於上界。」
「好吧。」郝莘一時竟然不知如何作答,雖然不知不飛雲所言是否屬實,但更多的還是自己心中不願意相信。「那李沫陽夫婦的子嗣?」
「不見蹤影。」不飛雲遺憾地搖了搖頭。「你若知曉,還望告知。」
郝莘也搖了搖頭。「不知。」隨後又問道。「他們可還活著?」
「或許吧。」說著不飛雲將貼身的玉佩拋給郝莘。「注入修為。」
接過玉佩的郝莘運起修為,玉佩隨即發出亮光將郝莘籠罩其中,隨後光芒消失,郝莘一臉吃驚地看著不飛雲。「這是……」
「舍妹將它贈給尊夫人,恐怕也是料到會有這麼一天。」不飛雲說著再度昂首觀天。「十年之後,上下界的界障破除,不知又會是哪副模樣。」
「不兄放心,我會儘力尋找他們的。」郝莘肯定地點著頭,將玉佩再度奉還給了不飛雲。「若是尋得,如何聯繫不兄?」
「我等此番破界而來,能夠停留的時間不多,待到十年之後,上下界的界障破除,我會再來此地。」說罷,不飛雲緩緩站起身來。「你且先退下。」說著只見遠處一群身著宗派服飾的男女御劍而來,紛紛落在不飛雲的面前。
「師叔,陣法已經布好。」眾人紛紛拱手說道。
不飛雲踏出一步向前,劍指豎於胸前,周身修為瞬間暴漲,但四溢的修為卻並未對任何人產生壓制,如此精準的修為操控不由得讓郝莘心中驚呼,震驚於不飛雲修為的高深和對修為的掌控。
只見不飛雲原地一蹬,整個人凌空躍起,滿頭烏黑長發猶如波濤洶湧,隨即見他劍指衝天,一道清晰可見的青色光柱瞬間直衝雲霄。
若是郝莘能夠凌空而立,恐怕只會更加吃驚。以望雲城為中心作圓,七層陣法一環套一環擴散而出,幾乎是在不飛雲劍指衝天的同時,七道陣法瞬間迸發出七彩光芒,隨後每一層圓形陣法開始聚攏,如同一層套一層的穹頂籠罩。
「喝!」不飛雲怒喝一聲,七道穹頂開始聚攏。「護陣七子!」隨著不飛雲的吩咐,凌空又縱身躍起七人,其中一人便是王芝沁。
只見七人分別立於不飛雲的四周,站位猶如北斗七星,隨著不飛雲的吩咐,七個人逐一激起修為。
「劍心!」不飛雲再度吩咐道。
這一次凌空躍起的人便是趙芝韞,他不知什麼時候抱著七柄長劍,當不飛雲一聲令下,趙芝韞將懷抱七柄長劍一同拋向空中。
伴隨著早已就位的護陣七子激發的修為,七柄長劍分別飛向他們七人頭頂,同時七柄長劍開始閃閃發光,瞬息之間七柄長劍竟然隱約浮現出七柄約莫百丈巨劍,而隨著七柄長劍越發閃亮,浮現其上的巨劍也越發清晰,直至巨劍將七柄長劍吞沒其中。
「七曜束靈,陣起!」隨著不飛雲一聲怒喝,七柄巨劍齊齊沒入七層穹頂之中,隨即不見了蹤影。
緊接著凌空而立的八人紛紛落地,除了趙芝韞之外竟然無一人不是臉色蒼白。而凌空之中只剩下不飛雲一人,只見不飛雲雙手結印,一番功夫后這才算是結束了這般驚天動地的大陣。
偏偏落地的不飛雲冷眼觀瞧著已是面色慘白的七人,冷冷訓斥道。「這般陣法就如此了,你們七人回去還不好生修鍊!」
「師叔贖罪。」七人羞愧低下頭回應道。
待到一切事畢,不飛雲抬頭觀瞧道。「時候快到了。」
「不兄要走了?」郝莘還驚愕於剛才的驚天動地的大陣帶來的震撼,見不飛雲要離開,這才趕上前來。
「告辭。」不飛雲冷漠地拱手道。
郝莘也回禮拜別,突然又問道。「否兄,不置可否告知修為。」
不飛雲愣了一下,依舊冷漠說道。「若是依照你們武道修為,應是少陽期。」
少陽期。郝莘細細琢磨著不飛雲的話,此時的天明尚且還沒有少陽期的概念,以郝莘所知,修為最高深也不過騰空期,想必少陽期恐怕更在騰空期之後。
當郝莘回過神來,周圍已經空無一人,彷彿不飛雲等人是在一瞬之間消失不見的,甚至連修為波動也不曾探查到就沒了蹤影。
不飛雲等人離去,郝莘也與隨自己來望雲城的一眾修鍊者們匯合,並吩咐下去以七曜束靈大陣為界,化作禁區,任何人不得擅闖入內。同時還下令凌雲城的修鍊者凡是達到鍊氣期的都趕往此地守護。
郝莘又斟了一杯酒,大抵將這些告訴給了錢萬兩。錢萬兩聽得入了神,他還是第一次聽聞郝莘說過這些事情,雖然通寶商會這些年私下搜集的線索也多有暗指,不過此時才算是真正地將一切串聯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