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
王復雲回到湖邊,水中的巨石上,那少年並沒有逃走,見狀王復雲聚攏雙手沖著他喊道。「衣服我帶回來了!」
少年也瞧見了王復雲,他喊道。「那你拿過來啊!」
「好……」王復雲說著正要邁步,突然覺得有些不妥。「可我游過去,這衣服不又濕了?」
「你!榆木腦袋,你就不能提前說嘛!」少年抱怨著消失在了巨石頂上。
湖邊,王復雲撓了撓頭,自顧自地說。「可你也沒問啊,我這不是才想起來。」聲音很輕,少年自然是聽不見,更不必說看見王復雲話音未落就已經將自己脫得一絲不掛,換回了郝凌宇贈的那一身衣裳。
王復雲等了好半天卻遲遲不見少年,他感到有些不安起來,倒不是擔心少年背著自己逃跑,畢竟自己一來一回的時間早就足夠他銷聲匿跡了。
「喂,你在哪了?」王復雲趕緊站起身來到湖邊,沖著巨石那邊喊著。
湖裡悠悠傳來了少年的聲音。「你著什麼急呀。」
循聲望去,只見少年坐在一塊浮板上,慢悠悠地划著水朝岸邊來。浮板靠近了岸邊,少年踮腳一蹦,落在了岸邊,本想笑話一番王復雲,可沒想,落地時一個踉蹌,自己險些倒栽進湖。
王復雲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然後稍稍用力便將少年拉到了自己的面前,兩人四目相對,面面相覷,不知為何突然氣氛顯得尷尬起來。
少年甩開王復雲的手,著急忙慌地把手縮回懷裡,然後岔開話題問道。「讓你帶的衣服呢?」
王復雲也不知道為什麼剛才自己拉住少年貼向自己的時候會有一絲奇怪的感覺,他很快回過神。「在那個包袱里,你把包袱還我吧。」
「不著急,不著急。」少年快步跑到王復雲所帶回的包袱,拆開包袱一看,眉頭不禁皺了起來,帶著質問的口吻問道。「你就帶了這個回來?」
王復雲還沒意識到少年的意思,他點了點頭,給予了肯定的答覆。
少年拍了拍膝蓋,站起身來,快步走到王復雲的面前,把手一伸出。「我要你這身。」
「誒?」王復雲一愣。
「你穿那個。」少年不容王復雲反駁,甩手一指包袱里的那件衣裳。
「為什麼?」王復雲還是問了出來,他有些想不通。
「應該問你為什麼,你穿得光鮮亮麗,給我帶的反而衣衫襤褸。」少年一叉腰,彷彿身形一下高大了許多。
王復雲一臉黑線,他倒沒有再繼續說什麼,反正這衣服自己也抵給王哥了,如今失而復得,再捨出去自然心裡也沒有什麼負擔了。心裡這麼想著,王復雲已經動手解開了衣裳。
少年趕緊把眼睛一遮,急促地質問道。「你……你幹什麼!」
「你不是要這身衣裳嗎,雖然它本來就是我的東西,不過你要喜歡就拿去吧。」說著王復雲已經脫了衣服丟給了少年,直接蒙了少年一臉。
少年將蒙住自己的衣服抱在了懷裡,尚有一絲溫度。「那我去那邊換。」
「你不在這邊換,萬一你跑了呢?」王復雲穿著包袱里的另一身衣服,反問著少年。
少年背對王復雲,一本正經地回答道。「才不會跑呢。」說罷抱著衣服一溜煙鑽進了樹林里。
王復雲穿著褲子,看著少年背影消失的方向,心中納悶起來。「不就是換個衣服嗎?」突然王復雲驚覺,似乎早年時候,王碩也經常一個人躲起來換衣服,因為一些難言之隱,不過後來吃了一些葯倒也得到了治癒。「難道……」王復雲心中暗自確定了下來,他穿上衣服,看了看周圍,隨即也鑽入了樹林。
不一會兒工夫,少年已經換上了王復雲的衣裳,他在衣服里一不小心發現了一塊玉佩,雖然沒認出來玉佩的材質,不過單從品相上也算是值錢貨。
「喂,你……」少年握著玉佩正準備找王復雲問個清楚,他這身衣裳看上去也是價值不菲,再加上這塊玉佩,顯然也印證了他的身份不凡,說不定又是一個喬裝打扮出來的公子哥。「人呢?喂!你人呢?」少年一眼望去,岸邊空無一人,王復雲已經沒了蹤影。
正在少年著急想要尋找王復雲的時候,突然身後一隻手拍在了他的後背,驚得他一個哆嗦差點蹦了起來。
「你,你要嚇死我啊!」少年受了驚,一邊喘著氣一邊埋怨著突然出現在身後的王復雲。
王復雲倒是一笑,伸手遞到少年面前。「喏,這些葯你帶去吃吧,雖然不夠償還你的丹藥,但應該比你那些丹藥對你更有效果。」王復雲笑著將從樹林里采來的草藥塞在少年的手中。
少年愣在原地,低頭看看手裡被王復雲塞來的草藥,有幾種她能認得出來,益氣活血滋補陽氣的。他有些納悶,看了看草藥又看了看王復雲。「這是幹什麼的?」
「哦,這幾種葯,你每天煎一份,一份分三次服用。」王復雲仔細地給少年吩咐著用藥的計量和注意的事項。
少年搖著頭,重新問道。「我是說,你給我這些幹什麼?」
「我有個朋友,他和你一樣,也有一些難言之隱,用這些葯可以治療的。不過……」
「打住打住!」少年沒好氣地打斷了王復雲接下去的話。「我……我……你……」少年結結巴巴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算了!」少年一甩臉,把藥草一股腦胡亂塞進了儲物木牌裡面,然後掏出衣服里的玉牌,一臉正色地看著王復雲。「你到底是誰?」
王復雲一看玉牌,立刻伸手去接。「這是我的,還給我。」
少年搶先收回玉牌,一臉壞笑地又打量了一番王復雲。「看不出來你還是個公子哥呀,這玉牌給你也不是不行,你先告訴我,你認識修鍊者的事情,是不是真的認識?」
「我想你大概是錯認了,這玉牌的確是我的,但我可不是什麼公子哥。」王復雲簡單做了個自我介紹,然後又給少年說明了玉牌的來歷,以及修鍊者的事情。
少年聽得認真,同時也在觀察王復雲,再確認了他言之鑿鑿沒有說謊之後,這才將玉牌丟給了他。「也就是說你去參加了考核,落選了?」
「恩。」王復雲接過玉牌,並沒有去檢查,直接塞入了自己的懷中。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坐在湖岸邊,吃著王復雲從驛站帶回來的饅頭,雖然有些發乾了,但臨時當做充饑倒也不成問題,起碼無論是王復雲還是那少年都很快塞下了一個饅頭,開始吃起第二個來。
「說完我了,說說你吧。」一通下來,王復雲感覺自己幾乎是從小到大都說了個清楚,自己就像是一絲不掛,而少年卻包裹得嚴嚴實實,對他自己還是一無所知。
少年掰下一塊饅頭塞入嘴裡,不緊不慢地說道。「你叫我葉離就行了。葉山鎮,葉離。」
「葉離?」王復雲念叨了一遍他的名字,然後也咬了一口饅頭,有些嚴肅地問道。「你為什麼要做賊呢?」
「你以為我想呀。」葉離嘟囔道。「還不是為了要錢咯。」
「那……」王復雲本想問葉離為什麼不去靠本事賺錢,而非要偷雞摸狗的時候,突然轉念一想,他的年紀與自己相仿,哪有什麼賺錢的手段和本事,無非是去大戶人家當個小工,雖說是正道,可似乎葉離另有隱情。「你要錢做什麼?」
「去找修鍊者。」葉離說著不自覺壓低了自己的語氣。「想要修鍊者幫忙,少不了花錢,而且修為越高的修鍊者價格也不菲。」
「你那儲物寶器應該很值錢吧,為什麼……」
「家傳的。」葉離側過頭去,似乎並不願意提起自己的那塊木牌。
王復雲顯然也察覺到了葉離不經意間扭過頭去,可還是試探性地詢問起葉離的家人。
「都死了,就剩我一個了。」葉離嘆了口氣,化悲憤為食慾,一口塞下了手裡半個饅頭。
顯然葉離的回答,肯定了王復雲的猜測,王復雲想到自己也是如此,若不是乾爹,恐怕自己也活不下來。「我也一樣,他們都死了,連仇家是誰我也不知道。」王復雲揪下一塊饅頭碎甩手丟進湖。
湖裡泛起了些許的漣漪,顯然王復雲丟進去的饅頭碎引來了魚群。
「你等著。」王復雲說著將饅頭放下,轉身往樹林里跑了去。
葉離對王復雲的舉動自然是疑惑的,不過他卻沒有干預,而是有樣學樣,也揪下一些饅頭碎丟進湖。
不一會兒工夫,王復雲回來了,還帶了一根自製的魚竿。魚竿是用細木棍做的,魚線是搓的纖維,魚鉤則是石磨出來的,說是簡陋也不為過。
「你不會打算用這個釣魚吧?」葉離看著王復雲手中的魚竿,心裡並不覺得他能成功。
王復雲則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他很熟練地拋竿,一氣呵成,噗通一聲,魚鉤墜入湖。「村裡有個水庫,我經常這麼釣魚的。」
聽王復雲這麼說,葉離便也不再多問,反而安靜地坐在一旁,陪王復雲等著魚兒上鉤。
王復雲一邊垂釣,一邊又問葉離。「你為什麼不去參加報名呢?若是通過考核了,不就可以當修鍊者了嗎,那樣不就不用再去小偷小摸了。」
「不想去。」葉離乾脆地說道。「倒是你,一點兒也不像沒有天賦的樣子。」
「我也覺得我不像,可是事實證明了。」王復雲此刻倒全然沒有再將考核失利放在心上。「我聽說秦家鎮有一位大能,能夠賜予沒有修為天賦的人修為。」
「還有這種人?那你是要去秦家鎮嗎?」葉離也來了興趣,他急忙問道。
「是啊,不過我找不到地方,來我來的人也不見了蹤影。」王復雲有些遺憾地說道。
葉離自然也是從王復雲那裡得知了驛站之後發生的事情,心中有些五味雜陳,但還是強顏開起了玩笑。「那我看來是多救你了一次呢,如果不是你追我出來,說不定那些死人里就會多添一條人命了。」
「那我還應該謝你了?」王復雲說著,突然魚竿一抖,猛一用力,一條魚躍出湖面。
葉離一陣驚喜,他急忙站起身來幫著王復雲將魚抓到岸邊。
「你去找些柴火,我來把魚處理了。」王復雲拎住魚鰓將於提在手裡,這魚倒是肥美,兩人吃綽綽有餘。
葉離應聲去尋木枝充當柴火,周圍的樹林里自然是不缺這些。而王復雲將魚摔在地上,確認了魚已經暈了過去不再動彈,可當他想進行下一步卻才發現自己沒有肢解魚的工具,只好將魚先朝遠處丟了一些距離,然後追上葉離一起先去尋找柴火。
不一會兒工夫,兩個人各自抱著柴火回到岸邊,葉離還納悶王復云為什麼沒有處理魚,一問才知道王復雲沒有工具,得知了情況的葉離不由得掩面笑了起來。
「那你就應該自己去拾柴火,我來處理魚。」葉離嘲笑起王復雲,他將木柴往地上一丟,吩咐道。「你來生火,別說鑽木取火你也不會吧。」
王復雲醞釀了一大口氣憋在嘴裡,他也覺得尷尬,可奈何這一次葉離說得沒錯,自己還沒有反駁的道理。於是他將木柴堆起來,用樹林里找到的兩塊火石,很輕鬆地就擦出了火花。再看葉離,他從木牌里取了一把匕首,匕首倒是精良,但他握著匕首卻遲遲下不去手。
「你不是說要處理魚嗎?」王復雲也學著葉離冷嘲熱諷起來。
「你來!」葉離沒好氣,一把將匕首塞給了王復雲,然後自己蹲在篝火邊上為小火苗添加助燃物。
王復雲接過匕首,忍不住看向蹲在地上的葉離,微弱火光照在他的臉上,倒顯得他的臉逐漸清晰起來,不得不說,這般模樣的男孩子與郝凌宇有得一比,都是那種很清秀的面龐,若是換作女兒身,也稱得上是小家碧玉的美人胚子。「葉離,你記得吃我給你的那些草藥,一定能康復的。」
葉離咬著牙,心中湧入一股想要狠狠揍王復雲一頓的衝動,但還是被自己強壓了下來,只擠出一個重重的聲音。「哦……」
王復雲笑著準備開始著手處理釣上來的魚,可還不等他回過神,只聽清脆的一聲,手中的匕首應聲碎裂。
這聲音自然也引得葉離的注意,看著王復雲手中只剩下握柄的匕首,葉離不由得一陣心痛。「那……那可是武兵啊!你……」
王復雲趕緊自證清白,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手中的匕首就碎了,說來倒也奇怪,這匕首和王北宇的那口刀一樣,自己拿著的時候一點兒事情也沒有,可一旦握住握柄,幾乎不需要用力,都碎得連渣都不剩。
「兩次了!不對,還有你那個,三次了!你!你!你!」葉離指著王復雲,心痛的連說了三聲你,一時半會竟也沒有任何辭彙能夠去形容。
「我也不清楚啊。」王復雲也一頭霧水。「等等,你說三次?」
「你就裝傻吧!你掉到湖底之後我救你上來的時候,一不小心被你碰了一件武兵,也是碎的渣都不剩!你說,你要怎麼賠我!」
「我……」王復雲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反正現在說什麼都是葉離占理,畢竟拋開其他不說,這匕首是真真切切在自己手裡碎掉的。「那你說怎麼辦,我怎麼賠你。」
「等我想好再說。」葉離說著,撣了撣衣服站了起來。「你拿著。」說著他又從木牌里拿了一柄短刀出來遞給王復雲,然後一把奪過王復雲手中僅剩的匕首握柄,好一番心疼地握在手裡。
要知道武兵是作為修鍊者使用的一種武器,尋常修鍊者鮮少能夠用得起武兵,哪怕只是最低一階的黃階下品。天明武兵大多出自冶金堂,但是冶金堂的價格不菲,若是拿去拍賣行,一件黃階下一品的武兵價值也頂得上尋常人家一輩子甚至好幾代人的收入。
這也自然是葉離見到王復雲擁有一件武兵之後,哪怕冒著風險也要偷取的原因,特別還是像王復雲這樣隨意將武兵放在屋裡就不聞不問的人,葉離不去偷,天理都說不過去。
當然葉離也還是第一次偷武兵,他木牌里的那幾件武兵,若是拿出去到縣城裡說不定能夠引來一番轟動。當然這些並不是他偷來的,而是家傳的,和儲物用的木牌寶器一樣,都是家傳的寶貝。
為了一件武兵,一下子損失了兩件,連動了心思想要偷的那一件也沒了,可以說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禍不單行了屬於是。
「你這是幹什麼?」王復雲躲開葉離遞過來的短刀,他擔心又出現和之前一樣的狀況,萬一再碎了,自己豈不是又多了一筆債。說來王復雲此時心裡又泛起嘀咕,這葉離明知道自己剛碎了一件武兵,怎麼還要給自己一件,難道是想要訛詐自己?可自己只不過來自一個小山村,這一點自己也給葉離說得明白了,難道他不信?
「這就是一把普通的短刀,你試試。」葉離篤定地把刀塞給王復雲,損失了三件武兵固然心疼不已,但眼下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他的好奇心驅使他想要一探究竟,到底王復雲是武兵殺手,還是說無論什麼兵器他都無法使用。
王復雲看著葉離遞過來的短刀,做工看上去和那柄匕首差不多,說起來王復雲自己也不清楚武兵到底是什麼,畢竟這兩日的經歷,新鮮的事物太多了,他自己都有點消化不過來。於是王復雲顫巍巍地問著葉離。「這個價值多少?」
「十幾文吧。」葉離想了想,回答道。
「那……你那個匕首……」王復雲聽到十幾文,心裡鬆了一口氣,於是又問起那柄碎掉的匕首,在他看來兩者的做工差不多,應該價格也相差不大。不過從葉離剛才那心如刀割一般的表情來看,恐怕大小也有幾兩銀子了吧。
葉離本已經不打算再去想那碎掉的武兵,可王復雲此刻提起,不由得讓他又是好一陣心痛。咬著牙,不滿地說道。「差不多幾百兩是有了。」
「啊!」王復雲大吃一驚,幾百兩?這是搶也搶不來這麼多。「你不會是騙我的吧?」
「騙你做什麼,算了算了,不說這個,快,你拿這個試試。」葉離趕緊把短刀塞給王復雲,他多一刻也不想再回想起那柄武兵了,權當它完全不存在。
王復雲沒來得及反應就被葉離將短刀塞在了手裡,當短刀握在手中的時候,王復雲和葉離幾乎不約而同地同時看向那柄短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