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第二個女兒

第二天上午十點鐘左右，烏海騎著車來接人，車兜里鋪了乾淨柔軟的棉被，還弄了一把遮陽的大傘，季摘星和烏雅並排躺在裡面，閉著眼睛聊天。

「你手上的銀鐲子是林風致送的吧？」

季摘星睜眼，扭頭看她，笑出一口大白牙：「對呀，好看吧。」

「好看的。」烏雅點頭，拿起她沒受傷的那隻手，盯著鐲子上墜著的兩顆小星星看，「真好，林風致還給你帶了禮物。」

聲音有些低落，季摘星看著她的神色，有些擔心：「雅雅，你別難過。」

卻不知道自己該從哪裡安慰起，是說別因為自己受到別人的傷害而難過，還是別因為樊紀的事情難過。

烏雅翻了個身，抱住季摘星的胳膊，臉埋在她的頸邊：「星星，我好害怕啊，他們會怎麼說我？」

越小的地方，越能讓人體會到什麼叫人言可畏，明明也沒有人做什麼傷害肉體的壞事，但奇怪的眼神，低眉頷首的秘密交流，時不時傳來的嬉笑聲，都讓人窒息的只想逃跑。

上輩子烏雅出事後沒過多久孫倩和烏海就失蹤了，不知道流傳的那些謠言在裡面佔了幾分功勞。

好不容易才讓命運的軌跡轉了個彎，季摘星不可能看著烏雅剛脫離生命危險，又陷入抑鬱風波。

她抬起受傷的手，輕輕在她背上摸了摸：「沒事，有我在，誰敢說你閑話，我第一個不同意。」

烏雅沉默著沒說話，抱著她手臂的力度卻大了不少。

回到小麵館，孫倩忙從前面跳下來，扶著季摘星拉著烏雅，生怕兩個小姑娘再出點什麼事。

季摘星有意活躍氣氛：「孫姨，我就傷了個胳膊，腿又沒事，不用這麼小心。」

孫倩不贊同的看她一眼：「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流了那麼多血能是沒事嗎，也不知道要養多久才能養回來。」

季摘星笑了笑，自己走進屋子，可謂是健步如飛，就是為了證明給孫倩看自己身體沒什麼大礙，讓她放寬心。

孫倩哎呦一聲，嚇的眼睛都瞪大了，氣得打了進屋來的烏海一巴掌：「你看看，這皮猴子受傷了還不消停呢。」

烏海皮糙肉厚，被打了胳膊也不惱，還擔心自家媳婦把手打紅了：「這孩子不是一直這樣嗎，再說了，她說沒事就是不想你擔心，你就像孩子說的那樣，放寬心好了。」

孫倩是女人，心思總是細膩很多，也更心疼孩子，沒好氣的瞟了烏海一眼：「得，不跟你們說了，一個兩個沒一個省心的。」

她是個利落乾脆的女人，不管是家裡還是麵館都能打理的井井有條，圍上圍裙，洗了個手開始做飯。

「大海，你要是沒事就陪雅雅和星星坐一會，別讓她倆做什麼大動作，我去做個飯，給倆孩子好好補補。」

今天麵館歇業，烏海不忙，聞言伸頭說：「我去廚房給你幫手。」

孫倩搖搖手：「不用，你好好陪著兩個孩子，看看電視說說話什麼的。」

烏海摸摸頭，有些為難。

季摘星手臂受傷，尤其是麻藥勁過去以後，從昨天晚上一直到現在，總是隱隱發痛，還是一陣一陣的，疼的她有些心浮氣躁的。

這時候一低頭看見手上的銀鐲子，煩躁的心裡像是突然注入了一股沁涼的泉水，瞬間不煩了，甚至有些心平氣和的趨向。

她挪動著手指撥了撥兩顆藍色的星星，小聲抱怨：「也不知道貴不貴，手裡還剩錢不？」

要是她嘴角那抹喜不自勝的笑意能放下，烏雅可能真的就以為她是在抱怨了。

真好。

烏雅抱著腿蜷縮在沙發上，眼睛漸漸變得無神，臉上的表情有了幾分遊離的哀傷，外界的聲音似乎逐漸遠離她。

一片寂靜中，季摘星突然摟住她的脖子，把她的思緒拽回來：「雅雅，等我傷口好些了，咱們馬上去買個手機。」

「啊？」烏雅有些呆愣的回應，實際上壓根沒聽清她在說什麼。

季摘星湊近她說：「買手機唄，以後有什麼事好聯繫，沒手機太干著急了。」

烏雅眼神黯了黯，小聲說：「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季摘星誇張的挑起眉毛：「雅雅，這麼說可就不厚道了啊，咱們什麼關係啊，你有事我絕對第一個挺身而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特別特別重要的人，跟我說這個不是見外了嗎？」

烏雅笑笑沒說話，轉頭繼續看電視。

季摘星心往下沉了沉，她最擔心的就是這件事給烏雅帶了心理創傷，可這種事情又避免不了，為了烏雅不會自己一個人胡思亂想，季摘星決定從現在開始，走到哪裡她都要揣著烏雅。

堅決不能讓烏雅一個人獨處。

不過眼下最重要的事，是解決自己攤子的事。

她原本沒想到擺個攤子能那麼火，也不是沒人模仿她，但可能因為她是第一個出現的，而且做的東西好看又乾淨，大家還是更認準她的攤子。

擺一天的攤掙的錢真的不少。

她愁的是受傷后要是不擺攤了，很快就容易被人取代。

於是飯桌上她跟孫倩還有烏海提起這件事，說想把攤子交給他們來打理，就當掙點外快了。

孫倩不同意，放下碗筷皺著眉說：「星星，你不要覺得孫姨跟你見外，生意是你自己的，你要是想，我們也能幫你打理一段時間，等到你傷口好了再重新做起來。」

「但要是非得把生意讓給我們，這就有些不好了。親兄弟還明算賬呢，你還是個孩子，我們怎麼能占你這麼大個便宜。」

這年頭誰有生意不是自己握在手裡，哪有人傻的把掙錢的生意推給別人。

季摘星知道孫倩是個真正意義上的好人，有脾氣有骨氣，怕她真的社生氣於是連忙說：

「孫姨你先別上火。我現在是個傷患，做什麼都不方便，就連盛飯都要你們幫忙，更別說做飯了。就算傷口好得快，也得有半個月才能動手照顧自己，這段時間還不是得勞煩你們。」

「而且，你和烏叔平常對我又好，吃的穿的有烏雅一份就有我一份，這些我都記在心裡呢，這生意交給你們我是最放心的。」

孫倩嘆氣：「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我們對你好也是喜歡你，根本就沒想過圖回報。你說我們對你好，你平常對我們就不好了？人都是將心比心的，你的好我們也記在心裡，你年紀小，掙點錢也不容易，自己留著花，乖啊。」

「孫姨。」季摘星認真的叫了她一聲，「就是因為將心比心，我才更希望你們能因為這個生意多掙點錢。我雖然年紀小，但是能做的事情也不少，不愁沒錢花的，再說了，就算沒錢花了，孫姨你和烏叔也一定不會坐視不理對吧？」

她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孫倩被她逗笑了，拿手敲她的頭，知道她的好心，於是退一步說：「你擔心生意被搶走的顧慮我們能理解，你為我們家考慮的心思我也知道。這樣吧，你那生意我跟你烏叔接手了，但是掙得錢得五五分，每個月至少得有半個月住在家裡。」

季摘星張了張嘴，孫倩抬手打斷她：「你先聽我說完。」

「你現在才幾歲，雖然能幹，但是總歸要兼顧著學業。你考上二中最開心的就是我跟你烏叔了，好好念書，念出去，把日子過好，這就是我們這些老一輩的對你們小輩的念想了。」

「也不求你們能多大富大貴，起碼得把自己過好。咱們普通人啊，讀書就是最好的出路，星星啊，你爸媽走得早，你也是個要強的，但你馬上就要升高中了，多為自己考慮些。」

「我打聽了，現在上高中的孩子可一點不輕鬆，你就好好讀書，好好上學，錢啊生活啊就讓我們這些老的來考慮。」

「孫姨……」

孫倩這一翻話可謂是推心置腹，季摘星眼眶隱隱發熱，一陣酸意激出了眼淚。

烏雅看了她一眼，慢慢握住她的手。

孫倩說：「星星啊，你從小就不容易，別自己死撐著，天塌下來還有我跟你烏叔頂著，你別總是逼自己。咱們該玩玩，該吃吃，你跟人家小孩子沒什麼區別。」

季摘星抹了一把眼淚，又哭又笑的說：「孫姨你怎麼突然這麼煽情啊，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她心裡清楚，更多的其實是無措，這種被家人無條件袒護愛護的感覺，讓人不真實，像躺在飄飄的雲朵上。

孫倩說：「說實話，孫姨感激你，得謝謝你。」

剛說完話她就突然站起來，走到季摘星身邊激動的臉色都紅了：「星星，這都一天了，從昨天開始我就一直想，如果不是你，雅雅現在得是個什麼情況。」

「我聽那個錢警官說了，那個人是有案底的，以前被他弄去的人都、都沒有活著的，我、我……」她一度哽咽到說不出話來，「孫姨真的要謝謝你啊，就為這，我跟你烏叔一輩子給你當牛做馬都沒怨言……」

季摘星無措的被孫倩拉著，好久才抱著她輕聲說：「孫姨，除了我媽媽，你就是我另外一個媽媽，雅雅就是我妹妹，我不對妹妹好，還能對誰好啊。」

說到最後，季摘星總算是勸孫倩同意要六分的利潤，她拿四分就好了。

但是孫倩也很強硬，說季摘星以後就是他們家的第二個女兒，以後什麼事她都要管著。

季摘星有些彆扭，但是隱隱又有些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