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重劍無鋒
哐～
衙門口的一聲鑼響，瞬間吸引了大街上匆匆趕路的行人。
「諸位，」手拿銅鑼的衙役，眼看著人聚的差不多了，於是高喊了一聲。看著眾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來，這衙役拿手中的棒槌一指布告欄。
「諸位，都看仔細了，衙門裡懸賞了，看見沒有，懸賞令，只要你們誰有膽識，有本事，都可揭這令。」
「差爺，到底出什麼事了，我們這大幫人，多是不識字的，還不如你直接講講。」一大幫人里，有人高聲喊道。
「對，對，對。」一群人不斷應和著。
「好，好。」這衙役也是為難，雙手虛按，將眾人的聲音壓下，「是這樣，我們縣城外，西山山裡，最近流竄來了一幫山匪，盤踞這山裡，專門打劫過山去臨縣的路人，商客，所以縣令大人出資懸賞，有哪位俠客高人願意出手相助的，定當重賞，現在告知各位，是希望你們大家也幫忙散散這消息，啊，對了，還有，在衙門出告示山匪已除之前，你們可千萬不要走這條山路了。」
話剛說完，人群里頓時議論紛紛。
「啊，有山匪，這可怎麼辦？」
「對啊，西山山路不讓走了，要是走官道去臨縣，得近兩天時間，多了一倍的路程啊，這生意還怎麼做。」
「你還想著做生意呢，我們這小小縣城，還不知道這山匪打不打進來呢。」
「對啊，對啊，這可如何是好。」原本眾人交頭接耳的，各自議論，但是有人說了一句山匪會不會進城來，眾人突然覺得說的有理，頓時慌亂起來，議論之聲也更大了。
「既然有山匪出沒，朝廷自該出兵剿匪，怎能就是在這貼一張告示就算了呢，大家說對不對。」
「對，對，對，出兵剿匪，出兵剿匪。」
人群的議論聲中，突然有人大喊了一聲朝廷出兵，眾人頓覺十分在理，立刻應和著高聲大喊起來。
「好了，好了，大家安靜，這出不出兵的，朝廷自有調度，你們就先管好自己，做些自己能做的事吧。」
這衙役，原本只是讓出來貼張懸賞告示的，只因出衙門口時看見了一邊的銅鑼，就自作主張的拿來敲打一番，原想著是在這幫人里顯顯威風的，倒是沒想到，此時卻好像有點激起民憤了，這要讓縣老爺知道了，罵上一番倒還是小事，要是引起了眾怒，平息不了，最後，最後～，想到此處，衙役頓時冷汗下來了，連忙高聲喊道，但這根本壓不下眾人的高呼聲，急得他來回遊走，心中後悔不已。
就在衙役急得滿頭大汗時，人群里突然徑直的走出一人，完全不理眾人，直奔告示欄，一把就將懸賞令揭了下來，卷吧卷吧放進了懷裡。
這一下舉動，衙役看在眼裡，激動在心裡，忍不住的想要大喊一聲，英雄啊，你是我救命恩人啊。可不能讓他跑了，連忙招呼邊上弟兄，「快，快，快，有人揭榜，快請進衙門。」由不得揭榜之人多說什麼，被簇擁著就進了衙門。
「各位，各位，你們也看到了，雖有山匪為禍，也自有英雄挺身而出，如今有人揭榜，不出兩三日，山匪定除，大家就放心吧。」衙役一句話說完，也不等眾人反應，轉身逃命也似的進了衙門。
有人挺身而出，眾人都是稍稍安心，站在門口議論一番也就各自散去了，畢竟山匪還沒進城，而眼前的生活還得繼續。
縣衙大堂之上，縣太爺坐在堂上，此時卻幾乎是將整個人趴在了公案之上，仔仔細細的打量著眼前之人，面前之人，武者打扮，束著袖口，一身勁裝，頭戴斗笠，薄紗垂面，雖看不清容貌詳情，但從身段身形可看出，定然是個女子。
「來，來，來，」縣太爺對著先前敲鑼的衙役一招手。
衙役立馬上前躬身，「老爺。」
「李捕頭，你確定是她揭的懸賞令嗎？」
「確定，老爺，這懸賞令如今還在她懷裡藏著呢。」
「那你確定她一個女子之身，能對付得了那幫山匪強盜嗎？」
「這～」李捕頭稍稍有些猶豫，回頭看了看堂下之人，「老爺，雖說我不曾江湖行走，不怎麼了解江湖人，但是這敢揭榜之人，必定有過人之處，江湖人絕不會拿自己性命開玩笑。」
「好，好。」縣太爺點點頭，安穩坐好，「這位，嗯，這位俠士，不知姓名為何，家住何方，對這懸賞令之事，可是了解？」
「縣令大人不必廢話，安排人手帶我去西山就行。」
「好，好，不知俠士還需不需要什麼安排？要不再等等別的英雄好漢，也好有個幫手。」
雖然這女子說的毫不在意，好似這事信手拈來，但是這縣太爺其實還是不太放心，要不是看著女子背上所負的那把重劍，十分裡面的那七八分信心也不會有。
這把重劍，看著寬大厚實，最起碼也有個四五十斤，這女子背著這重劍，卻是行動自如，身形挺拔，毫不受這重劍影響，嗯，這還可再加一分。
就在縣老爺再次細細打量，加問了一句后，只見女子一個揮手，轉身就走，「我就在城裡的『君悅樓』，你們安排好人手過去找我就行。」
女子這一下，倒是讓堂上的眾人都有點懵，一時間倒是有點愣住了，如今要除山匪，還得倚仗這女子，倒也是不好發作，「嘿，這，這，江湖人行事都是這麼的直來直去的嗎。」師爺站在一旁忍不住嘀咕道。
過了晌午，一切安排妥當，李捕頭帶著兩個衙役跟隨，備好了快馬，找著女子，四人一道打馬出城而去了。其實，這縣衙里，捕快衙差倒也是滿編滿員，但是身處這邊城小縣，就算是當差辦案的，那也就是個普通身手，哪比得上那些江湖高手，就算是那些四處流竄的匪徒，他們也是毫無辦法，所以現在西山出了匪徒，又找不來朝廷軍隊，衙門也就只好張貼懸賞令，找些江湖高手了，但沒想到，找著了高手，也還要這班衙役跟隨，那這一個個的跑的比誰都快，而李捕頭卻是沒辦法，最後硬是拉了兩個人充充數，還好，這英雄俠士也沒說什麼，見著人來請了，也就打馬跟上了。
西山不遠，出得縣城，不到一個時辰，就已來到山腳，一條山路蜿蜒進山，由於路途便捷，經常行走，山路也是拓寬不少，路上偶有坑窪處，也已用碎石填平，就算是四人打馬並排而過，也不覺得擁擠。
此時，四人進得山來，已經有個把時辰了，這邊的山勢倒是不高，但是綿延卻是甚遠，這個把時辰，剛好走到了山裡一處開闊地帶，這裡是兩山之間的山谷之地，林密草稀，其中的山路也是被拓寬到了官道規模。
四人一路走來無話，到了此處，女子一拉韁繩，將馬兒停了下來。李捕頭見狀，趕忙催馬上前幾步，來到女子身旁。
「女俠，可有什麼不妥？」
「你確定此處有山匪出沒？」
「確定，確定，確有縣民在這山裡遭劫，逃得了性命來縣衙報案。」
「嗯，如真有山匪，那麼此處兩山之間，前後路遠，又是平坦易於包圍追擊，肯定是他們的首選之地。」
女子一說這裡可能就會有山匪，李捕頭倒是還好，而那兩個衙役一聽，頓時慌亂起來，就連身下的馬兒也跟著不安起來，打著響鼻，腳下碎步不停。
「你看看你們，這麼沒出息，我們是來剿匪的，如今還沒見著什麼人呢，就這麼慌亂起來，豈不笑話。」李捕頭在前，聽著身後碎亂之聲，忍不住轉身訓斥道。
咻～
一道箭聲響起，就在李捕頭轉身的時候，一支長箭從密林當中射出，直奔李捕頭后心而去。
長箭速度極快，就在箭聲響起的同時，已經來到了李捕頭的后心，李捕頭這些人哪能反應的過來，眼看著長箭就要射中后心，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只聽得啪的一聲，一根長鞭甩過，剛剛好將長箭擊落，也就在這時，還不等長鞭收回，又是一聲箭響，密林當中又有一支長箭，直奔女子心口而來。
到了這個地方，女子當然不像李捕頭這些人，定然是全神戒備，雖然長箭速度極快，而大劍厚重，來不及拔劍，但是馬鞭在手，隨手一揮，也就將長箭擊落。可沒想到，這射箭之人，就趁著長鞭出手的瞬間，又是一箭射出，時機把握的剛剛好，而女子根本來不及回鞭，來不及做出更多應對，只好用力一個轉身，將背後的大劍迎上了長箭。
『叮』的一聲，長箭反彈，掉落到了一旁的草叢當中。而女子趁著轉身之際，也是一個跨步，躍下馬來。
「小心戒備身後左右。」
女子吩咐一聲，上前幾步，面對前方，挺身而立。而前面的道路中央，此時已經站立了十數個背刀拿劍的山匪，其中一人一手拿著長弓，另一隻手向著背上的箭囊摸了摸，可惜，箭囊里已經沒有了長箭。
「女，女俠，他們這麼多人，我們要不要先避一避，先回去湊些人馬，再來。」李捕頭提著刀，上前幾步來到女子身邊緊張的小聲說到。
「你們小心提防著身後，跟緊我就行。」
「好嘞，好嘞。」李捕頭答應數聲，聲音已經有些打顫，但還是提刀死死盯著後路，卻也是將後背死死的貼上女子，恨不得不留一點空隙。而邊上兩個衙役早已是緊緊的靠在了李捕頭的身側。
而另一邊。
有人小心的湊到手拿長弓的人身邊，「大哥，這次他們有四個人，我們就這樣走出來，會不會有些不謹慎。」
聽得此話，男子一收長弓，忍不住的縮了縮腦袋，「好像也是個高手，小心點，先拿人數嚇唬嚇唬他們，再看看。」
山間的大道上，兩方人馬各自戒備，相持不下，過得數刻，眾人也不敢稍動。
「豹子，你先上。」
「好嘞，大哥。」
一個大漢，扛著一把開山大斧，從十數人中走了出來。
大漢走上幾步站住，將肩上的斧子往面前的地上一砸，激得碎石泥土翻飛，現出一個坑來。
「呔，」大漢一聲高喊，「前面的人聽著，留錢不留命，本大爺我從不殺無名之輩，留下你們的銀錢，就可以滾了。」
「豹子，小心～」
「小心～」
就在大漢高聲大喊時，身後眾人突然齊聲大喊，大漢雖然高聲大喊，眼睛卻是盯著自己面前的大斧，正自得意自己的大斧巨力，哪顧得前方，此時聽得身後眾人高呼，這才抬頭，只見得面前一道黑影，直奔面門而來，這時再要去提斧子，已經來不及了，本能的抬起胳臂抵擋，唰的一下，雖然有些力道，被擊得後退了一步，但卻是沒有受傷，細看下，卻原來只是一頂斗笠。
這一下大漢被激得大怒，「他媽的，拿個帽子打人，你這是看不起誰呢，你～哎，哎，你，你，你……」大漢邊罵邊抬頭，接著罵聲就變成了驚懼之聲。
女子眼見前面有人出頭，上前一步高喊，原來果真是山匪，那哪還留手，腳下一蹬，就往前沖，不等那人一句話說完，摘下斗笠射出，先晃他一下，接著一個前滾，順勢一腳后踢劍尖，將背上的大劍踢出，然後起身前躥，接住大劍劍把，一個躍起，將大劍掄圓了朝著大漢砸去。待到這時那大漢才口中喝罵著抬頭，那哪還來得及抵擋，要是再去拿斧子，更是不可能了，只得是驚呼一聲，扭頭就跑。大劍擦著大漢身側砸向地面，碎石橫飛，比這大斧更是砸開了更大一個坑。
原本雙方也有百十來步之距，所以這大漢上前才不緊不慢，哪成想，對面之人出手迅捷，速度也是快極，就那麼一個恍惚間人已經來到了面前，此時剩下的，也就是扭頭跑路了，一個回頭間，原本身後站成一排的十數人早已是一鬨而散，原本剩餘的那一點點還想一戰的心頓時沒了，腳下更是不敢停，恨不得再長兩條腿。
女子一劍砸下，一個側身上前，又是向後一踢劍身，大劍借力掄起，又是向前砸去，而眼前的大漢卻全無戰意，只顧著跑路，手忙腳亂的，也就差哭爹喊娘的了。十數人一鬨而散，逃進了密林，不過片刻，已經沒了身影。
李捕頭三人原本見著女子向著人堆里衝去，生怕有去無回，還想著等下怎麼開溜，此時卻是見著那幫山匪四散而逃，那也就放心的跟了上來，但要他們去追那些匪徒，那肯定還是不敢的。
「女俠，好本事，一亮相，就將他們全嚇跑了，如今這追也不知往哪追，不如就先回去，再做打算。」
「對，對，對，」身後跟著的兩衙役，忙不迭的點頭。
女子此時摘下斗笠，露出一張清麗面容，此時卻是皺著眉頭，「這就是你們說的那幫山匪嗎，如此不堪一擊，莫不是詐敗，還另有計謀。」
「有可能，有可能，但是那就更不能輕易追擊了，先回去，再做商量，再做商量。」李捕頭在一邊連忙應和道。
女子稍作猶豫，也是點了點頭，「再往前走一段看看，如有意外，立馬就撤。」
「好，好，」聽得女子如此說到，李捕頭雖嘴上答應，但是心裡卻是早想跑路了，眼見一個女子還有如此膽量，這邊三個大男人卻先跑路，難免臉上掛不住，也只得提心弔膽的勉強跟隨了。
這山路甚寬，四人並騎，也是寬敞，一直往前，路上無人，待到轉過了一個山灣，前方道路中央赫然端坐一人，背對著四人，也不知道是何模樣。
「女俠，這，這，果然是有埋伏，我們還是快回去吧，不要涉險。」
李捕頭一見前面有人，立馬慌亂起來，壓低了聲音對著女子說道。
稍稍駐足，猶豫了一下，女子一擺手道，「你們在這不要動，注意好四下安全，我過去看看。」一邊說著，女子躍下馬來，提步就往前走去。
「哎，哎，哎……」李捕頭一聽女子說的話，連忙揮手喊道，想要勸回女子，卻又是不敢高聲大喊，也只能是看著女子向著前方走去。
女子向著前方走去，腳下慢慢運勁，越走越快，待到後面已經是跑了起來，原本背著的重劍此時被拖著在身側的地上一路劃過，留下了一道深痕。
女子速度極快，不過片刻已經來到了端坐之人的身後，只見她一個急停，手上運勁一提，大劍被順勢借力橫著掄起，畫了一個大圈朝著前方之人腦袋上砸去。
不過眨眼之間，大劍已經來到了腦袋一側，眼看著就要將面前之人的腦袋砸碎，就在這時，女子卻是一個鬆手，那原本砸向腦袋的重劍差著毫釐之間從腦袋邊上飛過，在那人的前方地面砸出了一個深坑，碎石爛泥濺起一方。
「好，好，夠膽色，夠心計。」
原本以為這人仗著藝高膽大，背對而坐，定是想讓自己掉以輕心，然後出其不意的出手一擊，所以女子奔襲而至，出手也不留情，卻是沒想到，自己的大劍已經到了此人的腦袋旁，他卻依然是穩如泰山，安然不動，那自己肯定是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的就那麼的將其殺死，所以最後時刻也是撤手收招，而如果就在此刻此人再是突然起身出招，那自己肯定是完全防備不住的，所以此時出聲贊到，那完全是發自內心的。
也不過片刻，眼前之人依然是毫無響動，那這就有些奇怪了，女子忍不住轉過身，來到了端坐之人的面前，隨即似有疑惑，對著李捕頭等人喊道，「你們過來，這人好似有些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