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箭似流光

兩山之間的山路，又不是官道大路，卻勝似官道，寬敞無比，鄭直此時走在其上，信馬由韁，看似自在隨意，其實全神戒備，時刻注意著四周動靜。

這一路跟隨著追蹤符的痕迹，也有數天時間了，一路上不停的變換著方位，時快時慢，鄭直也是一路不停，緊緊跟隨，到了這幾天，速度明顯的慢了下來，到了此時，已有幾個時辰不曾移動，所以鄭直到了此處也不著急，慢慢的由著馬兒自在行動，而自己卻是時時留意。

「咻～」

利箭破空之音響起，一支箭羽直奔鄭直而來。這箭速度極快，才響起聲來，就已經到了眼跟前。要不是鄭直這一路時刻警惕著，雖不會被箭傷著，但難免也是狼狽不已，而此時，鄭直卻是稍稍一個側身，就以將來箭避開。

「咦～」密林當中一聲輕咦聲響起，似乎是射箭之人沒想到鄭直能夠這麼輕鬆的就避開了自己的偷襲一箭，正自疑惑。

鄭直也是疑惑，在這荒野之地，怎麼會有人要偷襲自己，要是換個警惕性差點的，怕是早已身死。

鄭直避開來箭，正待細看聲音來源，卻又聽得破空之音響起，迎著面門，一點黑影直奔而來。

「咻～」

「叮～」

長刀劃過，磕開了箭矢，鄭直手中長刀揮出，還來不及收回，緊跟著看見被磕開的箭矢後頭，還有一支長箭悄無聲息的跟隨著，已到了面門處。

來不及格擋，來不及側身，鄭直只得挺直了腰板往後倒去，利箭擦著鼻尖而過，沒入身後密林當中。

鄭直側身後仰，整個上半身已經在馬背上懸空，只好是手中長刀往地上一點，借力起身，然後不敢怠慢，立刻翻身下馬，長刀一振，死死盯著前方。

鄭直先是側身躲過一箭，然後手中長刀磕飛一支，接著一個後仰又避開一支，手中的刀也是順勢向後一點，整個人借力翻身下馬，這一切在外人看來好似行雲流水一般，輕鬆的就躲過了這偷襲的三箭，卻是不知此時的鄭直已經是一身的冷汗，這三箭看似避得輕鬆，實際上已經是鄭直施展了渾身解數，要不是之前就一直全神戒備著，這箭，避得開前兩支，這第三支，雖不一定要得了性命，但是受傷流血那是必定的，說不定還得是重傷，所以此時看著前方突然出現的十數人，那是絲毫不敢鬆懈。

「這位兄台好身手，這江湖上能夠如此輕鬆的躲過我的無聲箭的人絕對不多，你可算一個。」

鄭直看著面前眾人當中走出一人，手拿長弓，背著箭囊，此時再一開口，立刻就想起一人，江湖稱號『快箭無聲』的『箭無聲』。

其實箭無聲也是江湖名號，是快箭無聲的縮減版，因為江湖闖蕩，人們更容易記住你的江湖手段，以便自己避開你的長處，給你起個江湖名號，慢慢的也就將你的本名淡忘了。

「哈哈哈，」鄭直大笑一聲，「原來是『箭無聲』，久聞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快箭無聲』，佩服佩服。」

「哦，這位兄台竟然認識我，不知怎麼稱呼，今日一見也算有緣。」

「有緣，有緣，余縣捕頭，鄭直。」

「大哥，」聽得鄭直開口，立刻有人上前湊到箭無聲身邊，「此人就是揭了朝廷懸賞，誓要將你逮捕歸案的那個捕頭。」

「不錯，不錯，正是本捕頭。」

「原來是你。」原本聽得鄭直說話，好似對自己有所敬仰，如此身手，如果能夠收為己用，那是最好不過，所以也想攀談一番，卻沒想到，聊出了一個冤家對頭。

沒有一句廢話，提弓搭箭，瞬間一支長箭已經射出。

箭一射出，箭無聲邊上十數人也是立刻動身，迅速向著鄭直圍攏。

鄭直一振手中長刀，腳下運勁，快速移動，避開來箭，迎著這些人就沖了上去，手中長刀舞動，朝著最當先的一人就劈了下去。

最當先之人，看見鄭直的長刀朝著自己劈來，也是毫不示弱，不避不讓，提起手中大刀往上一擋。

當～

雙刀交擊之聲傳開，鄭直一刀劈下，用盡全力，只見那人稍一抵擋，就站立不穩，直往後退，而鄭直順勢一抬腳，直接將人踹出老遠，接著腳下借力，一個躍起，又是一刀朝著一旁的另一個人揮去。

原本這些人就是要一個合圍之勢，兩兩相依，可以相互補位，將敵人牽制住，卻不想合圍之勢未成，鄭直就已經迎面衝來，第二人也等不到身邊之人的幫助，就被鄭直一刀劈翻。

鄭直出手也不留情，全力出刀，擊倒兩人之後，呼出一口氣，腳下不停，又是朝著第三人全力衝去。

鄭直全力朝前，卻突然一個急停，上半身儘力往後仰，而一支長箭就在鄭直眼前一閃而過，要不是鄭直反應快，已被這一箭射中了腦袋。

「好箭，果然夠快。」

被這箭一阻，鄭直已經被這十數人圍到了當中，到了此時倒也不急了，鄭直提刀，看向了箭無聲，忍不住說了一句。

箭無聲拉弓搭箭，死死盯著鄭直，「小心著點。」

「好～」

鄭直說了聲好，還想說點什麼，卻突然感覺背後生風，已經有人忍不住出手偷襲，也來不及多說什麼，立刻迴轉身來，朝著風聲處一刀劈下。

這江湖闖蕩，最趁手的兵器其實還是刀，這十數人當中，絕大多數都是拿刀的，要是出一個拿劍的，那功夫絕對要比拿刀的要高那麼一點，就像此時，兩刀相撞，稍稍有那麼一些彈開，把握不住力道，就在這時，一把長劍，趁著這個空隙，朝著鄭直心口刺來，時機剛剛好，或許這些人也是演練無數，配合默契。

「好～，」

鄭直一聲怒呵，手上用力，長刀上挑，將劍盪開，腳下連退，要將這彆扭的勁理順，卻突然一腳向後一點，身子斜著一側，又是一支箭羽擦身而過，沒土而入。

鄭直側身躲箭，還來不及起身，四周勁風又起，看來是這些人合圍而上，同時出手了。

這些人一起闖蕩江湖，出手之間相互配合，自然默契純熟，使得鄭直應接不暇，而一旁還有箭無聲盯著，隨時出手，那真是見縫插針，完全不給鄭直一絲迴轉的餘地。

江湖闖蕩，誰都有幾手保命的手段，就譬如『懶驢打滾』這招，誰都會使，但是不到萬不得已，誰都不想用，因為用了這一招，那就說明你技不如人，就連保命手段也差不多用完了，所以很多人寧願拼著受傷流血也不用，以保全自己的顏面。

但是現在，到了鄭直這邊，那可完全沒有顧忌，看著四周刀劍，原本側著的身子順勢往地上一趟，然後向著一旁就滾，幾個翻滾之後，要不是又有兩支箭羽襲來，鄭直可以就這麼一直滾出眾人的合圍。

雖然被箭羽逼回，但卻也是破解了這些人的合力一擊，趁著倒地之便，鄭直手中長刀舞動，直向眾人的腳腕上揮去。

眾人同時出手，配合默契，原本以為必定能傷著鄭直，卻不想這鄭直完全不要臉面，就這麼直接一躺，一滾，輕鬆的躲開了這合力一擊，還不等反應過來，又是揮刀反擊，也是讓人措手不及。

鄭直揮刀，眾人紛紛躍開避讓，給到了鄭直一個迴轉的餘地，鄭直也是趁勢一個魚躍而起，接著又是一個側身揮刀，將襲來的一支長箭磕開。

這箭無聲的出箭時機把握的挺好，全是在鄭直的接力，蓄力空隙，可以說是讓人措手不及，但是到了此時，鄭直當然是全力防備，全神貫注，絲毫不敢鬆懈，所以雖然這箭不好防，卻也是在毫釐之間避開，擊落。

此時鄭直看似遊刃有餘，其實已經完全被動，全力拚刀，又得防著箭羽偷襲，朝著箭無聲突進，人家又不是站著不動，周邊的人也是全力抵擋，一時間鄭直有些被動防守，無力進攻的感覺。

這十數人，單打獨鬥全不是鄭直的對手，但此時相互配合起來，鄭直卻又是奈何他們不得，這樣下去，最後必然是力竭而敗。這樣下去可不行，鄭直不停的尋找方法破解，在打鬥之中，故意的賣了破綻，同一招式，不斷的使用了兩三次。

鄭直故意賣的破綻，箭無聲當然第一時間就看了出來，雖然知道是故意引自己出手，但是在現在這種情況下，卻又是找不到不出手的理由，手上一松，箭矢已經直奔鄭直而去。

弓弦聲一響，鄭直就知道是時候了，原本是背對著箭無聲的，此時立刻轉身，運起全身功力，迎著來箭，刀法舞開，瞬間漫天刀影凝聚，將眼前所有一切籠罩其中。

這一招，威力極大，體力，內力的消耗卻也是極大，原本單打獨鬥的時候可以毫無顧忌的施展，因為對手要破解這一招，那也必定是全力出手，消耗肯定也是不低，相對來說也不會被對手佔到便宜，可現在面對的是十數人，那可就得找準時機，絕不能憑空消耗。所以原本是不知道箭無聲會何時出手的，現在給他一個出手的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抓住他出手空隙的機會。

漫天刀影憑空而下，罩住了眼前的人，也朝著遠處的箭無聲襲去。

箭無聲還在想著鄭直會怎麼利用這故意賣破綻得來的機會，哪想到鄭直還有如此刀法，看著迎面而來的刀影，立刻腳下連退，也顧不上鄭直會不會藉機衝出合圍了。

而鄭直當然不會錯過，刀法一出，腳下也是立刻跟上，跟著刀影衝出了眾人的包圍，然後全身發力，直追箭無聲而去。

箭無聲一身的功夫原本就是在箭上，近身搏鬥並不擅長，那當然不敢和鄭直直接拚鬥，看著鄭直逼近，更是不敢停留，一退再退，手上也不停歇，箭矢一支接一支，不停的朝著鄭直射去，能夠阻上一阻也是好的。

全力出手，偷襲而來的箭矢鄭直也能防備住，更別說如今直面而來，又是慌亂中，用不出全力的箭矢，那閃避，抵擋起來還不是輕而易舉，手中長刀不停，支支箭矢都被輕易磕開，腳下追擊的速度一點也不受影響。

這一下，輪到箭無聲冒冷汗了，沒想到，自己這幫人配合著演練了這麼久的合圍絕殺之勢，就這麼被輕易突破，如今自己還被追著甩不掉，再看鄭直身後，十數人雖然也在全力追趕著，但是絕對是在鄭直追上自己之後，才趕的上來。心中突然後悔不已，自己這班人趕路太快，把自己身邊的防人突進的豹子給落在了後面。

眾人這一跑起來速度極快，原本箭無聲還打算往邊上的密林當中跑去的，卻不想只有稍稍有些偏過，就被鄭直刀風勁氣逼回，這樣下去，再有個幾百來米，絕對會被追上。

拼了，箭無聲心下一狠，隨即腳下一停，瞬間轉身拉弓搭箭，使出了自己的成名絕技，無聲箭，屏氣凝神，看著趁著這個瞬間拉近距離的鄭直。

「咻～」

雖只一聲，卻有兩支箭羽破空而出，箭矢射出，毫不停歇，立即又有兩支箭羽搭在了弓上，緊追著前面的兩支箭羽而去。

「好～」

這應該是鄭直的第三次喊好了，腳下一停，功力全力運起，迎著來箭，一刀劈下。刀芒勁氣凝成一把巨刃，力劈而下。

轟～

這一刀，不僅將射來的箭矢劈碎，更是在地上留下了一道刀痕，一路延伸來到了箭無聲的腳下，幸好，兩人之間還是有點距離的，刀芒到了箭無聲面前，已經有些力盡，只將他的頭上束帶碎裂開來，束髮立刻散開披下，看上去好似狼狽。

這一下，箭無聲真的是冷汗不停，手中長弓竟也似有些拿捏不住，心中想著趕緊跑，而雙腿卻有些不聽使喚了。不過還好，這一個停頓，鄭直身後的眾人立刻趕了上來，雖然再不敢像先前一樣將鄭直團團合圍，但也將鄭直拖住了腳步，使得箭無聲有時間緩過氣來。

到了此時，鄭直也是再不留手，趁著眾人還沒完全追上，立刻掏出一張符紙，揮手點燃間朝著人堆里射去，接著又是一道刀芒劈下，正中符紙，轟的一聲，火焰炸散開來，直炸的眾人膽戰心驚，再不敢停留，立刻四散而去，跑進一旁的密林當中，消失不見了。

鄭直轉身出刀，精神卻還是不敢放鬆，全神戒備著箭無聲的偷襲，不想箭無聲卻是沒有抓住這個機會，正自疑惑間，回身看去，這大路寬闊，卻哪還有箭無聲的身影，就剛剛這個功夫，人也是早跑沒影了。

鄭直立刻上前，轉身四顧，已經是找不到人影蹤跡了，唉～，鄭直一聲嘆息，又是讓他給跑了。

就在鄭直惋惜的時候，身後遠處卻突然傳來一聲馬兒的慘叫聲，鄭直立刻轉身，只見一團黑霧把鄭直騎來的馬兒裹著正往旁邊的密林移動。這必然是那妖物被打鬥聲吸引，跑到這邊來覓食了。

鄭直腳下運勁，全力追上前去，卻已經來不及，看著眼前雜草晃動，也是不敢貿然進入，看了看一旁樹上插著的一支長箭，順手拔下，朝著林中射去。

就在鄭直盯著眼前的雜草，仔細聽著當中有沒有動靜的時候，卻突然感覺身後似有一陣風聲起，當下來不及猶豫，立刻縱身朝前一滾，同時趁隙出刀朝後揮去。

待到前滾，揮刀，起身，站定，再看眼前，什麼都沒有。就在鄭直站定的同時，身後卻似有人拍肩膀，鄭直下意識的回頭望去，只見一張血盆大口正趁勢朝著自己的脖子咬來。

先前在那祠堂里，就已經看清這妖物是狼所化，而狼似乎都愛這種背後偷襲的手段，所以鄭直早有防備，此時雖然已經是來不及躲閃，但卻是不慌，真氣催動，肩頭上早已暗藏的符紙頓時燃起，火焰燃起，正好迎著狼口而去。

嗚～

一聲乾嚎，這一把偷襲，沒有傷著鄭直，倒是把自己搭裡面去了，一聲乾嚎，瞬間竄出去老遠。

機會不容錯過，看著妖物竄出去，鄭直立刻提刀便砍，只見一道刀芒追著妖物而去。

那妖物正顧著嘴裡的傷，沒防著鄭直的攻擊，這一刀正好劈在了身上。

嗷嗚～一聲怒吼，這狼妖也是毫不猶豫，身子借勢前沖，一刻不停。

這一刀正中目標，鄭直心中一喜，當然不會錯過乘勝追擊的時機，當下也是立刻躍起身形，直往妖物撲去。

這狼妖此時逃竄，倒是防著了鄭直，見著鄭直追上前來，立刻轉頭一口黑霧噴出，自身借著黑霧遮掩，一頭鑽進密林逃竄而去。

見著眼前的一團黑霧，鄭直倒是沒有猶豫，因為先前還在這黑霧當中待過一晚呢，所以，也就一頭闖了進去，不過此時一進到黑霧當中，立刻就感覺不對勁了，這可不像先前僅僅只是一團黑霧了，當中似乎還含有有毒成分，一吸進身體，頓時頭昏腦脹，腹內翻滾欲嘔，當即轉身就退了出來，還沒走幾步，頓覺眼前一陣眩暈，腳下一虛，一屁股就坐了下來。

感覺不對，鄭直立馬盤膝坐好，一張符紙含進口中，全身真氣運轉，全力逼出毒素，片刻后，毒素已被全力壓制，人也清明了很多，也沒有了頭昏腦脹，眩暈欲嘔的感覺，只是不知怎麼的，全身上下卻是一動不能動了，不過也還好，只要毒素能夠被壓制，那最終還是能夠逼出體外的，最多也就是多花些時間罷了，此時鄭直倒也不擔心，全心全意就是運功逼毒，以便最快脫出控制。

可能是一刻，或許是兩刻，鄭直也不知道具體坐了多久，只聽得身後有縱馬之聲，接著人聲低語，再然後跑步聲起，順帶著鐵器拖地的聲音。難道是箭無聲這幫人又跑回來了，鄭直心中疑惑，要真是這幫人，自己今天可就得交代在這了。

來人一路跑至鄭直身後不遠，然後突然停住，接著一道風聲起，從身側處直向腦袋襲來，余光中，鄭直看去好像是一塊鐵器，不是很清楚，而現在最清楚的是，自己應該馬上側身躲開，要不然定會被砸碎腦袋，只可惜，身體受制，動彈不得，就連口中想喊一聲也不行，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眼看著此物馬上就要砸中自己的腦袋，鄭直心中急切，卻又全無辦法，就在鄭直準備閉眼等死的時候，卻見襲來之物在毫釐之間擦著自己的耳邊朝前飛出，在面前的地上砸出一個大坑。

這一下鄭直才看清楚，這是一把大劍，一把重劍，再聽得身後一個女子的聲音說到，「好，好，夠膽色，夠心計。」鄭直知道，這條命，暫時是保住了，到了此時此刻，鄭直才發現，自己已經是驚出了一身冷汗，更有一滴沿著臉頰而下，滴落在了身上。

來人轉到鄭直身前，接著朝後喊到，「你們過來，此人好像有些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