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暴雨是在凌晨時分驟然降臨的。那個時候,林瑤已經靠在秦川的懷裡睡著了。或許是因為哭過的關係，或許是因為她把心裡所有的秘密都吐露了出來，所以這一覺,她睡得有些沉。

秦川也一直抱著她，他的目光如窗外夜色一般陰沉灰暗。他知道，這只是個開始。這場暴風雨,不會這麼快就結束。

顧瑾川站在落地窗前，他看著窗外驟然降下的暴雨和黑的讓人心驚的夜色,拿出了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

林瑤一直知道,人性是複雜的。可她也一直覺得，顧瑾川是例外。從她第一次見到顧瑾川開始，她就覺得：他溫暖的像是一個太陽。他會在她爸爸媽媽吵架時，帶著她去其他地方，讓她遠離那些紛爭；會在接到她的電話，知道她被姚寧關起來以後，冒著大雨來找她。

她一直覺得,顧瑾川跟別人不一樣。他對自己很好，不像她的爸爸一樣,前一秒說著愛她，后一秒就把她丟在家裡，幾天甚至幾個星期都不回家。他一直都對自己很好,從她有記憶開始,他就一直對自己很好。所以她極度依賴顧瑾川，因為只要有他在,她就可以在那個讓她感到窒息的家裡喘一口氣。她把顧瑾川當成了自己的港灣,所以即使自己不喜歡彈鋼琴,可她還是逼迫自己好好的練習。即使被他看出來，她對鋼琴並沒有那麼熱愛，她也依舊不肯承認。她怕會被顧瑾川厭惡，會失去最後的避風港，所以她努力的練習鋼琴，努力的追上顧瑾川的腳步。

可她有一天突然發現，顧瑾川其實也別人一樣，有著另外一面。

在秦棉出手對付他后的第二天，顧瑾川出現在了顧家，他同時帶來了，秦棉陷害他的所有證據。

就像早有準備一樣。

顧年峰在看到這些證據以後不敢相信的看著他問：「瑾川，你這些東西是哪裡來的？」

顧瑾川卻看著他，漆黑的眼眸里再沒有了以往的溫潤，甚至還瀰漫著一層寒意：「您不該問問你的太太，為什麼要設計陷害我嗎？」

顧年峰聞言，轉頭看了秦棉一眼，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

秦棉卻在這時站起身來，她看著顧瑾川，嘴角竟扯出一個笑來：「你早就計劃好了這一切，等著讓我上鉤是嗎？」

「是啊。」顧瑾川絲毫沒有要隱瞞的意思，他看著秦棉直接承認道：「但我這個計劃能成功的前提：是你也想要對付我。」

「如果你沒有這個想法的話，我是不會成功的。」他挑眉，看著秦棉說到。

秦棉看著他，不說一句話，她倒也沒有覺得害怕，她只是擔心，這件事情會影響到秦川。

顧年峰痛心的看著兩個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時，顧老爺子從門口慢慢的走了進來。

「那你現在想要怎麼做？」他看著顧瑾川問，「你不把這些證據交給警|方，也不召開新聞發布會證明你的清白，而是來這裡，想來，是有什麼條件要跟我們談吧。」顧老爺子說完，就輕輕咳嗽了兩聲。他自問一生閱人無數，從未看錯個任何一個人。但他今天才發現，他其實也有看錯人的時候。他一直覺得，顧瑾川像他爸爸，太過重情，不適合繼承公司。但此刻他才發現，顧瑾川其實和他想象的不一樣。他是重情，可也絕情。

顧瑾川在這時看著他笑了笑：「還是爺爺了解我。」

顧老爺子平靜的看著他：「說吧，你的條件是什麼。」

顧瑾川看了他一眼，隨即便轉過身來，看著秦棉：「第一個，把顧太太這個位置，還回來。」他聲音冷的，像冰雪覆蓋過原野，瞳孔里也充斥著漠然。

顧年峰愣了一下，看著他問：「瑾川，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還回來。」

顧瑾川卻只是隨意的掃了他一眼：「這個位置，從一開始就不屬於她！」如果不是秦棉介入他父親和母親的婚姻，他的母親又怎會在他一歲那年，用那樣慘烈的方式選擇離開這個世界。如果不是秦棉，他的母親現在還活著，活的好好的。

秦棉平靜的站在原地，她的臉上甚至沒有一絲波瀾。

顧老爺子也只是站在原地，他的臉上也沒有一絲起伏：「第二個呢？」

顧瑾川卻在這時沉默了下來，他身上冷然的氣息卻一點一點加重，片刻后，他開口――

「我要瑤瑤。」

他話音剛落，秦棉的眉心就緊蹙起來，顧年峰也在這時看著他問：「你在說什麼呢？瑤瑤她現在已經和秦川在一起了！她現在的身份是你的弟妹！」

顧瑾川卻看著她：「我知道。」

他知道林瑤已經結婚了，知道自己不該再打擾她，破壞她平靜的生活。可那天在酒會上，他看到林瑤被秦川帶走時，他忽然就覺得很不甘。明明是他先認識林瑤的，明明在過去的那些年裡，守著林瑤的人一直是他，可為什麼最後得到林瑤的人，卻是秦川？他想起很久以前，他曾摸著林瑤的頭，對她說：【真希望你快點長大。】這樣，他就可以不再以哥哥的身份守著她，而是以男朋友的身份，陪著她，護著她。後來，她終於長大了，可她的身邊，卻站著其他人。

那個人的媽媽，還搶走了他的爸爸，逼死了他的母親。

所以那一刻，他的心裡忽然萌生了一種想法：他要把林瑤搶回來，就像秦棉從他媽媽身邊搶走他爸爸一樣，他也一樣，要把林瑤從秦川的身邊搶過來。

這個想法在他心底里扎了根，又以極快的速度蔓延了全身，而此刻，他更是毫不避諱的將自己心裡所有的陰暗都說了出來。他在回國前就開始布局，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鋼琴事業，為的，就是這一刻。

「你知道你還...」顧年峰在這時痛心疾首的看著他，「瑾川，你真的想要把這個家，毀掉嗎？」

他話音剛落，顧瑾川就看著他，雙唇輕啟：「一直以來，只有你把這裡當成是家而已。」

他說完，顧年峰就徹底愣在了原地。

顧瑾川在這時又繼續開口說道：「我就這兩個條件，只要你們答應我，我可以把所有的證據都交給你們，並且當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我給你們，一天的時間考慮。」

「不用考慮了。」他剛說完，秦棉就看著他，給出了自己的決定：「我是不會答應你的。」

顧瑾川挑眉，看著秦棉。他其實並不意外她的回答，畢竟是可以為了名利地位拋棄自己兒子的人。

然而秦棉卻在這時看著她道：「不管你是把這些證據交給警方，還是對外公開，讓KT公司的人來對付我，我都無所謂。」

「我也可以現在就去跟你爸爸離婚。」秦棉說到，她的目光落在顧瑾川的臉上，沒有一絲猶豫：「但是，你別想破壞我兒子的幸福！」

她並不喜歡林瑤，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希望秦川不要和她在一起。但這也只是她的想法罷了，她知道秦川有多在乎林瑤，在高中畢業的那個晚上，他那樣失魂落魄的回到家裡，卻還是在這之後，如飛蛾撲火般守在林瑤的身邊。所以，她決不允許有任何人破壞秦川的幸福。

她的這番話，著實讓顧瑾川感到有些意外，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看著秦棉說道：「真是讓人感動的一番話，只是不知道他聽到了作何感想。」他指代的那個人，自然是秦川。

秦棉笑了笑：「你別想拿這些事情去威脅他，今天出了這個門，我就會去自首，對外宣布昨天的那些事情都是我設計陷害你的。」

「你不就是想為你媽媽討回個公道嗎？我成全你就是了。」秦棉說到。俞悅的死其實和她沒有任何關係，她認識顧年峰的時候，俞悅去世已經有兩年的時間了，最開始的時候，她也對外解釋過，可是沒有人相信她的話。彷彿所有人都認定：是因為她介入了俞悅和顧年峰的婚姻，才會導致俞悅自殺的。她的事業也因此被毀，所以她才會那麼恨俞家，甚至不惜陷害顧瑾川。

她話落，顧年峰就看著顧瑾川說道：「瑾川，你要我跟你說多少遍，你媽媽的死，和秦棉沒有關係。」

然而他話音剛落，顧瑾川就看著他：「你沒資格提我的母親。」聲音極冷。他隨後便看著秦棉：「既然這樣，那我就等著看今天的新聞了。」話落，他便轉過身。

顧老爺子在這時看著他：「你提的這兩個條件，你外公和你舅舅知道嗎？他們兩個幫著你一起設了這麼大一個局，不會就為了這兩個要求吧。」

顧瑾川略微沉默了片刻，隨即道：「江耀集團，有您在就可以了，不需要其他人來干涉。」他說完，就離開了顧家。

走到外面時，林瑤和秦川兩個人剛好趕到。在看到顧瑾川的一剎那，林瑤的腳步停了下來。雖然知道這裡是顧家，顧瑾川會出現在這裡並不奇怪，可這一刻，林瑤還是有些意外，目光也躲閃著，盡量不讓自己去看他。

秦川的腳步也在看到顧瑾川的那一刻停了下來，但很快，他就和林瑤兩個人一起向前走去。

顧瑾川仍舊站在原地，暴雨過後的天空是一片湛藍，空氣也格外清新，陽光穿透雲層灑落在地面上，顧瑾川卻覺得格外刺眼。林瑤從他身旁經過的一剎那，他垂在一側的手，微不可查的向上抬起，他很想拉住林瑤，可最終也沒有這麼做。

林瑤和秦川兩個人一起來到二樓書房時，顧老爺子已經離開了。書房的門緊閉著，秦棉和顧年峰兩個人正在裡面說著話。

林瑤和秦川剛要推門進去，就聽顧年峰在這時說道：「你真的要這麼做嗎」

秦棉在這時回：「不然呢？讓他拿這些東西，去威脅阿川嗎？」

「那我們還是可以和瑾川商量一下的。」顧年峰說到，「還有秦川，我們也可以把這些事情告訴他。」

「告訴他做什麼？讓他在我和林瑤之間做一個選擇嗎？」秦棉看著他問。

顧年峰沒有說話，秦棉在這時看著他問：「年峰，你是不是從沒有想過，林瑤她為什麼會和阿川在一起？」

「你這是什麼意思？」

面對著顧年峰的疑問，秦棉毫不意外的笑了笑：「你當然沒有想過了，你只會覺得，這樣的結果很好。顧瑾川和林笙，阿川林瑤，你誰都不得罪，還可以和林仲博親上加親，所以你根本就不會去想其他的事情。」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林瑤以前和顧瑾川的關係那麼好，為什麼她在顧瑾川走後，就和阿川在一起了？為什麼那個人偏偏是阿川，而不是別人呢？」

「你不一直都說，阿川和顧瑾川他們兩兄弟長得很像嗎？」

她話音剛落，顧年峰就看著她，不可置信的：「你....你的意思是：瑤瑤是因為秦川長得像瑾川，所以才會...」顧年峰沒有再說下去，在意識到這一個可能性以後，他忽然又想到了什麼，看著秦棉問――

「秦川知道嗎？」

「他知道。」秦棉眼眶微微發紅，「他在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顧年峰不敢相信的看著她。

「可他還是願意留在林瑤的身邊。」秦棉說到，「即便是被她當做替身，他也想要和她在一起。」

「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因為他愛林瑤。他愛林瑤，愛到可以為了她可以放棄自己。」

「所以我又憑什麼讓他為了我放棄林瑤呢？」

「我也沒有這個資格。」秦棉說到。

她的話，透過緊閉著的房門，一字一句的傳到林瑤和秦川的耳里。林瑤的胸口堵得慌，但她也能猜到：顧瑾川大約是提了什麼條件。她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原來這一切，並不只是單純的秦棉陷害顧瑾川，而是顧瑾川早就設好了局，等著秦棉出手，然後，他再置秦棉於死地。

秦川就站在她的身旁，一句話也不說。林瑤不知道他在這一刻想些什麼，只是抬頭，就能看到他的眼底擠壓著黑暗。

書房裡又傳來了秦棉的聲音：「等會我就會對外澄清，這一切都是我設計陷害顧瑾川的，然後向警方自首。」

「秦棉。」顧年峰看著她叫到。

「所以在這之前，我們先去把婚離了。這樣一來，我做的這一切就和江耀集團沒有關係了，也不會對公司造成太大的影響。」秦棉說到。

顧年峰看著秦棉，他還想說些什麼，秦棉就看著他道：「26年前，你爸爸在讓我把阿川送到國外去時，還給了我另一個選擇。那就是，和阿川一起去國外，他會保我們母子衣食無憂。但那個時候，我選擇把阿川一個人送到國外，自己留下來，坐穩顧太太這個位置。」

「但是現在，我選擇做阿川的母親。所以我不允許有任何人破壞他的幸福，我不行，顧瑾川不行，你也不行！」

從顧家出來，林瑤和秦川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天空依舊是一片湛藍，可陽光卻格外刺眼。林瑤終究還是先一步開口，「秦川。」她停下腳步，看著他叫到。

「你是想去找他嗎？」秦川一下子就踩到了她的心思，看著她問。

「我想，去找他談一談。」林瑤說到。

「不用了。」秦川的瞳仁本就漆黑，此刻更是一點光亮也沒有。可是在林瑤話落的那一刻，他還是沒有一絲猶豫。他不需要林瑤為了他去找顧瑾川，也不想她去找顧瑾川。

「可你，也不想讓你媽媽出事，不是嗎？」林瑤看著他說到。

「我是不想讓她出事，可我，也不想讓你去找他。」秦川說到。

林瑤沒有再說話，她垂下黑色的眼睫，站在原地。

秦川在這時看著她叫道：「瑤瑤。」

林瑤抬起頭來看著他。

「如果我現在開始要對付他，你會站在我這邊嗎？」一陣狂風驟然刮過，路旁的樹枝劇烈晃動著，像是隨時要倒下來的樣子。

秦川一直看著林瑤，林瑤在這時看著他：「那你，可以先答應我兩件事嗎？」

秦川沒有應聲，林瑤卻在這時繼續道――

「不可以傷害你自己，也不可以做出任何違法的事情來。」

「其他的，你想做就去做。」

「我會一直站在你這邊的。」

風停了，街道兩旁的樟樹被吹落了幾片樹葉，卻依舊直挺挺的立在那裡。

秦川用手捋了捋林瑤被吹亂的頭髮，然後道：「我先送你回家。」

「嗯。」林瑤應了一聲。

兩人到家時，田慧剛好從門口走出來，一見到秦川和林瑤，田慧立刻走過去，看著兩人說道：「回來了。」她隨即又把目光對向林瑤，看著她道――

「瑤瑤，你媽媽和你舅舅來了。」

作者有話說：

媽媽要放大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