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100章
領養個小孩。
婚禮那天任昭遠第一次見到譚錚醉。
中午就餐時兩人只敬了一輪,加起來也沒有幾杯。可到了晚宴留下的人都放開了,商量好似的給他們灌酒,譚錚一句「他胃不好,我來」更是讓大家興緻高昂,哄鬧著直到夜深才罷休。
任昭遠也喝了些,總歸是兩個人的高興日子,不可能全由著譚錚被鬧不管。可真的和譚錚比起來,說沒喝都不算誇張。
譚錚喝的實在太多了。
尤其有個了解譚錚酒量的靳士炎在,根本沒有應付了事的可能,只任昭遠看見的就已經數不清量。
到最後譚錚坐在桌邊不再接遞過來的酒,只轉頭向周圍看。靳士炎難得遇見他醉得不清醒的樣子,舉著手機錄像問:「還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嗎?我是誰?」
譚錚斂著眉,不太耐煩地看他一眼就挪開視線,說話聲音低到不太清楚:「我要任昭遠..」
「完了,這是真醉了,」靳士炎邊樂邊拿桌上侍應生剛打開的酒,「想找任昭遠簡單,你吹一瓶我給你領到跟前。」
「靳哥你悠著點,」聞顧看譚錚確實醉了,趕忙把酒奪過去,「他們今晚還要洞房呢。」
周圍都是些大老爺們,靳士炎又喝了酒,扯著今天才熟起來的聞顧就說:「一看就是個不懂的,都喝成這樣了還洞什麼房,想洞也洞不成啊!」
一陣鬨笑,姚啟明原本正在看嫌他們這邊沒意思在遠處和幾個小姑娘玩的艾語,聽見靳士炎的話收回視線,笑說:「弟弟還嫩著,別給帶壞了。」
佟州剛跟著音樂瘋完回來湊熱鬧,音量還沒降下來,對聞顧喊:「哎,聞顧你不是和譚錚一樣大,看看人家,不著急?」
聞顧下意識往幾位嫂子還有譚許清她們聚著玩鬧的地方看了一眼,接著才反應過來葉溫腳上有傷先回房了,還是他送回去的。
喝酒傷害腦細胞,記性都不行了。
越惦記的越不應聲,聞顧自動略過後半句去辯解反駁說自己「不懂」和「嫩」的話,沒實踐還沒聽過理論么。
「譚哥醉了我哥又沒醉。」
佟州接過刑義手裡的酒,一嘗沒味放下去拿遠的:「誰醉了也不行啊。」
聞顧下意識「啊?」了一聲,趙琛把池也送到嘴邊的酒拿在手裡,向後倚著椅背一隻胳膊伸開搭在池也椅背上,笑著接佟州的話:「醉成泥了還有什麼意思,反應都給不出來。」
池也扭頭看他,趙琛一笑,挨近他壓低聲音:「怎麼,我說錯了?」
「是這個理,沒勁,」佟州手裡新倒的酒晃出來大半杯,忙著和刑義換也沒耽誤對聞顧說話,「倆人這事就圖個帶勁知道嗎弟弟?」
聞顧終於發現自己這個純潔大好青年不是對手,在這裡被迫「學習」還不如找個安靜地方和新添加進聯繫人列表的葉溫聊聊天。
時間寶貴,聞顧搓搓耳朵剛要撤退就被「嘩啦」一陣聲響絆住——譚錚起身沒站穩,扶桌面時碰歪了空酒瓶,接著多諾米骨牌似的倒了大片。
「當心!」聞顧眼疾手快要扶人,不過還是晚一步,沒用上他。
任昭遠撐住譚錚摸摸他臉:「醉了?」
譚錚像是看不清,蹙眉停了幾秒才放鬆往任昭遠身上靠,頭埋在任昭遠頸窩,手臂緊緊勒著腰。
他勒得力道沒輕重,任昭遠恍若不覺,只在他背上拍了拍:「那瓶都是他喝的?」
去洗手間之前兩人還說了句話,當時譚錚清醒著,桌上歪倒的空瓶才剛開,中間遇見有事要離開的鄭和聊了會兒,前後至多十幾分鐘。
靳士炎伸手比量了下:「大半吧。」
這瓶酒度數不算低,換個酒量一般的只這大半瓶就得倒,何況譚錚前邊還喝了那麼多。
任昭遠和眾人打了聲招呼帶譚錚回房,幾名工作人員上前想幫忙,可譚錚圈著任昭遠的力道一直沒松,任昭遠便說不用,低聲在譚錚耳邊說了兩句把人抱起來了。
他其實更想背譚錚回去,能省力許多。可譚錚醉了講不通,他不想讓譚錚醉了的樣子被人久看,只得選了最省時簡便的方式。
譚錚倒是經常抱他,每次事後不管做什麼幾乎全程不讓他落地,擺弄得格外輕鬆。
可任昭遠這樣抱譚錚還是第一次。
別人看不出,只有任昭遠自己知道,確實有難度。
譚錚本身就比他重,喝醉了人不會借力又格外沉,能抱得住走得穩已經是極限。
好在工作人員在前面引路,按電梯開門之類都不需要他自己動手。
進到電梯里後任昭遠才能分出神低頭看譚錚。
這麼大一個人被橫抱著,全然依賴地貼在身前,頭枕著肩膀,偶爾輕微動一下,蹭得人心裡酥酥軟軟。
任昭遠大概明白譚錚為什麼那麼喜歡抱他了。
電梯顯示屏的數字跳到7層,抵達樓層的提示女聲響起,譚錚動了動,發現自己正被任昭遠抱著立刻迷迷糊糊要下去。
任昭遠嚇了一跳,生怕摔著人,當即沉著聲說他:「別亂動。」
譚錚不動了,好一會兒才低聲說:「你累..」
「不累,」任昭遠先回了譚錚一句,接著轉頭對門外詢問還需不需要其他幫助的工作人員道謝,「謝謝,不用了。」
穿過外間向里走進卧室,終於把譚錚放在床上任昭遠才長長舒了口氣,兩隻手交替捏手臂肘彎。
他兩隻胳膊都酸透了。
「昭遠..」
「嗯,」任昭遠應了一聲,俯身摸摸譚錚的臉,「難受嗎?」
譚錚握住手腕把他往自己懷裡拉,抱著低聲問:「生氣了嗎..」
這話問得沒頭沒尾,任昭遠撐起點距離看他:「沒有,生什麼氣?」
「以前,爸每次喝多,媽都生氣。」
任昭遠笑出來,在他側臉吻了下:「沒有生氣,怕你不舒服,有不舒服嗎?」
譚錚搖了搖頭。
應該是頭暈,搖頭幅度不大,很快就停了。
任昭遠給譚錚按了會兒太陽穴,拍拍他胳膊:「你鬆手,我幫你把衣服脫掉。」
喝醉酒的人任昭遠見過許多,只說佟州他們幾個,喝醉了要麼話多要麼折騰,吐的喊的連打人的都有過。
沒誰像譚錚似的,不吵不鬧,讓做什麼就做什麼。
任昭遠對自己的能力有數,沒打算再弄著譚錚去洗澡,只幫他簡單擦洗換了衣服,又餵了幾口解酒茶和清水。
「這麼乖,」任昭遠吻了下他吃力半睜的眼睛,「睡吧,晚安。」
譚錚不知道沒聽清還是不想睡,只拉著任昭遠低聲念他名字,隔一會兒一遍,沒夠似的。
床上位置這種事可能有一部分是天生的,任昭遠一直覺得無所謂,從沒有特意想過要怎麼樣。
可現在看著醉了又黏人,明明眼睛都要睜不開還不肯睡,皮膚泛著紅,不停呢喃著自己名字的譚錚——任昭遠忽然生出點想把人辦了的念頭。
念頭一轉即過,任昭遠沒有付諸行動的想法,他習慣了。可只想想就禁不住笑,覺得自己像個趁人醉酒生色心忍不住要欺負欺負的登徒子。
「啊..」任昭遠不設防被大力一拉,緊接著被譚錚壓住半邊身子牢牢縛住。
反應過來有些哭笑不得,任昭遠側過臉碰碰譚錚額頭:「想想都不行啊?」
和一個醉了的人自說自話還很有興緻,像是越長年紀越回去了。
譚錚把他抱得更緊:「一起..」
「好,一起,」任昭遠輕聲說,「睡吧。」
不多久呼吸變得綿長,聽著睡熟了,可任昭遠剛想把譚錚手臂拿開去洗澡譚錚喉嚨里就低低發出不悅的聲音,眼睛緩緩掀開條窄縫。
「沒睡著嗎?」
譚錚沒回應,眼睛閉上了。
不知道他到底睡著沒有,任昭遠沒再挪動他胳膊,只翻身調整了下位置面對他,食指尖順著譚錚鼻樑滑下來。
「我現在說話你能聽見嗎?」
譚錚似乎想睜眼睛,不過沒睜開。
「聽得見?」
譚錚濃黑的睫毛動了動。
「譚錚。」
譚錚睫毛安靜覆著沒再有反應,睡著了。
「錚錚?」
「寶寶?」
譚錚一直沒反應,任昭遠輕聲笑了笑,用氣音喊他,「老公..」
——
第二天譚錚難得比任昭遠晚醒,懷裡空著,喊了一聲沒人應,套房裡沒人,想打電話才看見手機上貼的便簽。
【我和爸媽譚清去吃早飯,洗漱完喝點水。】
譚錚邊把便簽收好邊給任昭遠發了消息,收到回復才去洗漱。
洗澡收拾清爽,從浴室出來喝水時任昭遠剛好回來,手裡提著早餐。
「感覺怎麼樣,」任昭遠把手裡東西遞給過來接的譚錚,「有不舒服嗎?」
譚錚先索了一個遲到的早安吻。
「沒有,別擔心。」
「真沒有?」
「真的,」譚錚牽著任昭遠向里走,「騙你幹什麼。」
「那可不一定,昨晚某人頭暈還撐著不肯說呢。」
「有嗎?」
任昭遠抬眼看他:「沒有嗎?」
「忘了,」譚錚唇角微彎,「不過我隱約記得一點別的。」
「什麼?」
「我好像聽見你叫我老公,還叫了不止一次。」
任昭遠抬手貼貼他額頭:「應該沒出現幻覺,做夢了?」
譚錚差點被他一本正經的語氣哄過去,捕捉到眼裡沒掩住的零星笑意才確定,放下東西把人抵在桌邊「逼供」。
「哈哈..癢..」任昭遠被他鬧得幾乎站不穩,「你記錯..唔..」
「記錯了?嗯?」
「你趕緊吃飯..」
「你先說我記錯沒有。」
「沒沒沒,嗯..一會兒還要送爸媽他們走,別鬧..」
譚許清正是高三,時間緊,昨天沒立刻回去在這邊玩了一晚已經是奢侈,不能再耽擱。
任昭遠和譚錚把他們送到機場,旁邊有對夫妻帶著雙胞胎孩子,譚母連連看了幾眼:「昨天做花童的兩個小孩也是雙胞胎來著?差不多大。」
「對,」任昭遠順著看過去,「差不多。」
「孩子的事你們有打算嗎?譚錚不願意做試管那些,領養也行的,從小養在身邊一樣親近,總歸還是要有孩子才好。」
任昭遠說:「近期沒有打算,我和譚錚再商量商量。」
「不是催你們現在要,媽就是看見了忍不住問問。之前我聽說有同性結婚要了親生孩子的,結果和譚錚一說他拉著個臉老大不樂意,不想孩子有別人基因也能理解,我就怕你們連領養都不肯,人還能一直年輕呀?」
任昭遠答應著,卻在譚母轉頭和譚許清說話時走了神。
關於孩子的事他和譚錚只聊過一次。
甚至不算是認真聊過這個話題,只是去年馮韻出車禍醒來,在醫院為曾經任昭遠在趙家時的許多事道歉。離開醫院後任昭遠告訴譚錚發生的事情,轉述馮韻說的話,其中提到他接受不了任何一方的親生孩子,包括自己的。
寥寥幾句,僅此而已。
譚母有過想讓他們要親生孩子的念頭,譚錚一次打消,讓譚母絕了這個想法,之後根本沒在他面前提。
道別前譚母大概覺得不妥當,拉著任昭遠小聲說:「昭遠你別多想,現在才結婚呢,像譚清說的,先享受二人世界,媽就一說,不著急啊。」
「我知道,媽,放心吧。」
目送三個人走遠,譚錚側頭在任昭遠耳邊問:「說什麼了?」
「說你好,讓我別欺負你。」
「也太假了,編謊這麼不走心。」
任昭遠笑了下,看他:「哪裡假,你不好嗎?」
譚錚也帶了點笑:「好嗎?」
「我老公能不好嗎?」
譚錚表情一空,人來人往的機場沒辦法做什麼,只能剋制著在任昭遠腰側壓了壓。
任昭遠見好就收,笑著捏捏他手,牽著他邊走邊說:「媽問我們有沒有領養孩子的打算,怕我以為他們催,囑咐說不著急。」
這個話題顯然不如上一句讓譚錚感興趣,語氣聽著都淡了許多:「不用放在心上,都按你的想法來,不好拒絕的我和他們說。」
「嗯,」任昭遠牽著譚錚的手轉了下,換成十指交扣,「我說近期沒有打算,我們再商量商量。」
「你想要嗎?」
「想過,不過不想現在。」
「好。」
任昭遠笑笑:「你怎麼不問問我想什麼時候?」
「什麼時候都好,」譚錚說完又問,「那請問任老師想什麼時候?」
任昭遠眼尾揚起:「過幾年二人世界之後吧。」
二人世界從春到秋,又從冬到了夏。
兩人並肩坐在聞顧和葉溫婚禮的貴賓席,送了本房產證隨禮,轉年再入夏時又送了一本學區的——給侄女的滿月禮。
聞顧和葉溫兩個人各方面條件都夠優秀,從外貌家庭到能力性格全沒得挑,更巧的是這麼多年居然都沒談過戀愛,連青春期朦朧的感情都沒有過。
不知道是不是就等著遇見對方,認識沒多久就約會戀愛訂婚結婚懷孕生子,一路順風順水馬不停蹄,沒半點磕絆。
他們這邊喜事一件接一件,比聞顧結婚還早一年的任昭遠兩人就顯得格外惹眼。
晚上擁著在影音房看了新買的電影,鏡頭給到一個嬰兒特寫時譚錚轉頭看向身側任昭遠。
剛結婚時他們商量好過幾年去領養屬於他們的小孩,但那時候譚錚其實只是想順從任昭遠的期望,於他而言有沒有孩子並不重要。
可白天時任昭遠抱著剛滿月的小女孩笑得格外柔軟,譚錚遠遠看著,才發覺不止任昭遠對「家」的想象是有父母有孩子,他也是。
他們都是俗人,對家的想象就是最傳統常見的模樣。
「看我幹什麼?」
譚錚說:「你好看。」
任昭遠隨手拍他,譚錚熟練抬手接住挨了一下。
「快說。」
「在想,我們要不要提前去領養個小孩。」
「今年嗎?」
「明天?」
任昭遠一下笑出來:「說風就是雨的,之前不是說明年,看聞顧家的小孩眼饞了?」
「看你眼饞了。」
「你正經點。」
「我認真的。」
「少來..」
他們決定提前去領養小孩最高興的就屬譚母,她一直惦記著,在電話里連聲說「好」。
「結婚兩年多,不早不晚正正好。合適的話要一個男孩一個女孩怎麼樣?一個隨你姓一個隨譚錚,兒女雙全,孩子一起長大還有個伴。」
「不了,媽,」任昭遠淺笑著看譚錚揉捏自己的左手,說,「我們只要一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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