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今天讓我很不滿意

第3章 你今天讓我很不滿意

冉以竟和冉父冉母一起住在一個複式小別墅,他的房間在二樓。

丁梧望了一眼窗外,樓下冉杭和漣以匆匆各自駕車離開,他們剛把兒子送回來,又要趕去處理自己這幾天因為照顧兒子而落下的工作。

丁梧拉上窗帘,狠狠地把自己摔在柔軟的大床上。

他還感覺一切都很不真實。

他就這樣成了另一個人,有了父母、金錢、以及一盞會為他一直等待的歸家夜燈。

在回家的路上,他曾經旁敲側擊詢問過冉杭,冉以竟心臟病發作時,被他壓在身下的那個倒霉律師現在怎麼樣了。

當時冉杭皺眉嘆了口氣,很是惋惜地說道:「那孩子沒了,年紀輕輕就猝死了,唉,我本來很欣賞他來著,又能幹又有衝勁,誰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是啊,那孩子還是個孤兒,聽說領養他的人去年才去世,最後是我們照顧著給入了殮,再過幾天應該就是頭七了吧。」坐在副駕的漣以也接了一句。

聞言,丁梧一怔,他沒有料到自己的後事竟然是冉杭夫婦幫忙料理的。

看著坐在前面的兩個人,他悄悄在心裡說了聲謝謝。

謝謝你們的好心,讓一個生來就沒有家的人,死後卻有可以安息的地方。

果然,冉以竟和丁梧都死了,而或許是上天都看不下去丁梧的悲慘,在生死交接之際,把幸運送給丁梧,讓丁梧的靈魂附身到已經離去的冉以竟身上,也算是另一種生命的延續。

丁梧把臉深埋在泛著淡香的枕頭裡,內心感慨萬千。

他第一次感謝起自己的孤兒身份,因為一個孤家寡人消失在世界上,應該與一朵水花淹沒在水中一樣,毫無波瀾吧。

沒有人為他傷心,沒有人會在某些時刻突然想起他,然後悵然若失。所有人關於他的記憶逐漸變得模糊,那時候,丁梧這個人,就真正消失在這世上了。

他揉了揉發酸的雙眼,腦海里浮現出一張慈祥溫和的蒼老臉龐。

親近之人離世,留下的人才是最苦的,他開始慶幸林叔在去年就已經離世,不然現在,他又要再遭遇一次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

想到這,丁梧不由得又記起另一個人。

那個在林叔病重離世時仍然給他找事的討人厭甲方。

易寧。

丁梧暴躁地撓起了頭髮,他想起死之前在冉以竟身上看到的吻痕。

若那真是易寧留下的,就說明兩人之間的感情毋庸置疑,結婚生活再理所應當不過了。

可現在,真正住在冉以竟身體里的是自己,一個對易寧避之不及的鬼魂啊!

向他說出自己不是冉以竟,是丁梧,冉以竟已經死了,這也沒人會信。

如果結婚,他也不願意一直裝成喜歡易寧的樣子,雖然他對易寧毫無好感,但這不代表易寧就要得到一個沒有愛的婚姻,那不公平。

丁梧思考了一下,打算趁明天吃飯,破壞破壞易寧和冉以竟之間的關係,然後堅決的向易寧提出解除婚約。

沒錯,就這樣辦!

他狠狠抹了把臉,掀起被子鑽進被窩,很快就被身體與精神上的雙重疲憊給拖入了夢鄉。

星期五,晴。

早上,丁梧眼下一圈淡淡的黑青,眼睛里紅絲猙獰,而且他起晚了。

當他頂著黑眼圈走到飯桌前坐下,冉父冉母已經吃完飯,準備離開飯桌。

漣以看見丁梧那兩個大大的眼袋,欲言又止,最後只是無奈地搖搖頭。

冉杭則是重重地把筷子放在碗上,磕出清脆的響聲。

他面色似鐵地瞪著丁梧,沉聲道:「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又熬夜打遊戲了?」

丁梧迷茫地看著兩個人,不知道他們怎麼得出的這個結論。

漣以輕嘆一聲,道:「兒子,之前發病的經歷難道還沒有給你提個醒嗎?愛護自己的身體就這麼難嗎?」

救命!你們昨天不還是疼我疼的打緊,怎麼今天就開始紅臉一唱白臉一和地罵我起來了!

丁梧在心裡哀嚎,可還沒等他出聲反駁,冉杭又冷哼:「按我說,你和小易的婚期就不應該拖到下個月,下個星期就結婚,趕緊搬出去,省的我們天天見你煩的很,也讓小易好好管管你!」

一聽到易寧的名字時,丁梧虎軀一震,下意識地就把剛到嘴邊的話給憋了回去。

他低下頭默默地撈過有些發涼的小米粥,再沒說過話。

漣以給他遞了個勺子過去,「還是小易管你有用,一提他的名字你就安靜了。」

她又嘆了口氣:「媽媽現在就盼著你和那個好孩子趕快結婚安定下來,這樣我們也放心。」

丁梧嘴裡含著粥,英俊的五官痛苦地皺成一團。

他能說什麼,他能告訴冉父冉母,自己昨天沒睡好,是因為做了噩夢嗎?

還是一個關於易寧的噩夢......

夢裡的易寧一反常態,緊追著他要親他,這夢讓他羞恥又暴躁,昨天晚上醒來之後,更是直接失眠到凌晨三點。

這讓他怎麼說出口!

還有一件說不出口的事情。

丁梧站在穿衣鏡前,陷入了糾結。

鏡中的冉以竟眉目俊美囂張,一米八七的個子加上寬肩窄腰,這種模特身材什麼類型的衣服都能很服帖地配在他身上。

但他今天要穿些什麼呢?

據他為數不多與易寧交往的經驗來看,易寧喜歡別人在任何場合都著正裝,也很注意身邊人的禮儀舉止,那他就反其道而行之。

於是他挑了一套冉以竟衣櫃里最為低調的衛衣和運動褲,又把頭髮給梳下來蓋在額頭前,像一個剛剛進入社會的帥氣大學生。

一切都準備完畢,丁梧臉上掛著笑,開心地走下樓。

一樓客廳里坐著的冉父冉母看到他這身裝扮,突然愣住了。

冉杭疑惑地打量他,問道:「你怎麼穿這個去吃飯?」

當然是出於某個不可告人的目的。

丁梧嘿嘿一笑沒回答,推著兩個人就出了門:「來不及換了,咱不能遲到對不?」

到了車上,冉杭不贊同的臉色也一直沒變,但他沒再說什麼,倒是漣以頻頻從副駕駛回頭看丁梧,弄得丁梧很不自在,問道:「媽,您老看我幹什麼?」

漣以笑眯眯地伸出手來,呼了呼丁梧黑亮柔順的頭髮,道:「爸爸和媽媽太忙,都沒怎麼見過你這麼乖的樣子,想多看幾眼。」

聞言,丁梧一怔。

他缺少與父母溫情的經驗,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他撓了撓下巴,索性扭過頭去看窗外的風景,避過了漣以慈愛的眼神。

吃飯的地點在杭寧市商業區,是一家很受好評的泰式餐廳,尤其是招牌的冬陰功湯,更是一絕。

冉杭停了車,一家三口還沒走到餐廳門口,就已經看見在門前等著的易寧的私人秘書。

「冉總,冉總夫人。」秘書沖著他們笑。

當他把視線移到身後站著的丁梧時,禮貌微笑的表情發生了些許變化。

他接過丁梧手中拿著的蘇維翁干白,還是沒忍住,笑道:「小冉總今天穿的真帥。」

丁梧尷尬地打著哈哈,在冉杭發作之前搶先讓秘書帶路進去。

推開門,是熱帶風格的包間,裡面站著的人聽見聲音,轉身迎了上來。

丁梧躲在後面,只聽到前方傳來沉穩的腳步聲與聲線溫柔的問好。

再然後,冉杭扭頭,低聲讓冉以竟上前。

呵,終於要到我上場的時候了嗎?

丁梧抖了抖衣服,打直手掌,自信地抹了一下發頂。

他仰著頭,斜著眼,又極其囂張邁著外八,面無表情地朝自己的未婚夫走去。

走近,他站定,向易寧伸手,冷酷地說:「你好。」

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是連路過的服務員也會多看一眼的程度。

旁邊已經坐下的冉父冉母一時語塞,看著丁梧中二少年一般的詭異姿勢,突然間就懷疑起讓丁梧出院的決定是否正確。

而此刻,丁梧無暇去顧他人的反應。

他只是輕輕低頭,與矮了他幾厘米的易寧對視。

這也是丁梧第一次近距離觀察易寧。

易寧有一張高級的貓相臉。

古典瘦挺的鼻樑,小巧的鼻尖,上翹的唇珠,再加上似泉水般清涼銳利的雙眼,眉間的一顰一蹙可以盡顯慵懶隨意,清冷卻刻在骨相的溝壑之中。

註定了這張臉,做出什麼表情都會帶有天然的冷感。

可易寧現在,沒有冷淡,沒有不在乎,也沒有像冉父冉母那樣感到尷尬,更沒有流露出丁梧預想中的憤怒與厭惡。

他只是微微一怔,淡色的嘴唇動了動,隨即又揚了起來。

丁梧透過光潔的鏡片,看到了那雙漂亮純粹的眼睛,從冰川消融到生機勃勃的全部過程。

只是因為他看見了他,看見他向他走來。

因為他的出現,潮潤水汽散去,眼中才顯露出矜持溫淡的笑意。

清亮瞳孔里倒映出自己可笑的身影姿態,但卻被易寧無奈促狹的溫柔覆蓋,只能窺見青澀靦腆的愛意。

易寧唇邊的笑也是溫溫的,像燃燒蠟燭的燭心,和著臉上天生的冷意,就似春天的雨,和煦地落在雪白梔子花上。

丁梧腳尖朝外,揚著下巴,表面上很是倨傲地盯著易寧,腦子裡卻在胡思亂想。

他心底發虛,從他進門到現在,易寧只是淡淡地看著他,看著他不正經地走路,看著他沒穿正裝來吃飯,看著他裝作不熟,故意板臉跟他打招呼。

可他仍沒有任何負面表現,甚至眼裡還有溫吞笑意,眼尾上揚,便可以輕而易舉地勾住迷惑人的柔情蜜意。

那就是一個男人,在自己的愛人與自己玩鬧時,所展現出來的無限的耐心與包容。

若不是因為他的天生冷淡有所緩衝,那易寧的喜歡簡直彰明較著。

丁梧感覺自己是一拳打進了軟棉花里,濃濃的不解和失望湧上心頭。

在他的印象中,易寧從來都是冷著臉,淡漠地從褐色瞳孔里流露出沒有感情的目光,為人處事只堅守自己的原則和標準。

他何曾看見這樣的易寧?

他這麼喜歡冉以竟嗎?

丁梧正怔愣著,伸出的手掌突然傳來一陣涼意。

是易寧,他虛虛握住丁梧毫無配飾的手,無名指上帶著的鉑金戒指冰冷地擦過他溫熱的掌心,留下些許癢感。

他彎著眼睛,帶著暖融融的味道,輕輕地說道:「你好。」

聲音像羽毛,落在丁梧耳里,莫名激起一陣奇異的酥麻。

「唉,你這孩子,怎麼不帶訂婚戒指啊。」

旁邊的冉母輕斥道。

她心細,一下子就注意到丁梧的手上空空,不像易寧,左手一枚低調的男士婚戒套在指間,無聲地昭示著俊秀男人已經有主的事實。

其實在出發之前,丁梧就從冉以竟的口袋裡找出了一枚同款戒指,戒指的內側還刻著:yn&ryj。

他當時想到肯定是訂婚戒指,所以留了個心眼沒有戴上,就準備等易寧發現,然後對自己失望發火。

這回總不能再容忍了吧。丁梧在心裡暗想。

誰知易寧聞言,只是淡笑著瞥了眼丁梧,轉身溫和地對冉母說道:「阿姨別怪他,我和以竟本來約好了,在結婚前不宣揚,所以要把戒指給取下來,沒成想我戴習慣就忘了取,這回是我的問題。」

聽他這樣講,冉母雖然還是有所疑問,但也沒再多說什麼,對他們倆招了招手:「你們都別在那站著了,過來坐。」

包間里擺了一張方形桌子和四張木椅,雙雙擺放在桌子的兩邊,而此時冉杭和漣以已經一起坐在桌子的一邊,只剩下兩個相挨的座位等著丁梧和易寧一起入座。

易寧扭頭對丁梧展顏一笑,輕輕鬆開了他的手,先行走近坐在靠里的位置,而丁梧站在原地,猶猶豫豫不想坐下。

一時間,屋內的三個人都在奇怪地盯著他。

易寧怔住,面上閃過一絲受傷與錯愕。

「你這孩子,今天到底怎麼回事,趕緊過來!」冉父冷聲道。

丁梧喪氣地低下頭,認命地坐在易寧旁邊。

終於開始吃飯了,漣以先是問了易寧母親最近的身體狀況,易寧得體地感謝漣以的關心后,又開始詢問冉以竟的心臟問題,接著,易寧和冉杭聊了聊兩家公司後續的合作事宜以及現在的市場狀況。

不提開始丁梧搞出的那些烏龍狀況,這頓飯也算是賓主盡歡。

飯後,冉杭和漣以臉帶笑意,而易寧和丁梧沉默無聲,一前一後走出了餐廳。

道別之後,丁梧本想與冉父冉母一起離開,但冉杭橫眉一挑,變了臉色:「你去跟小易一起,今天晚上別回家了。」

丁梧目瞪口呆:「爸,我.......」

冉母在旁邊附和道:「你今天看上去和小易生分了不少,以前可不是這樣的,易寧在你生病的時候很關心你呢,你別辜負人家,好好趁今晚跟小易交流交流感情,補償人家。」

一旁的司機給冉杭和漣以開了車門,又被他們無情關上,只留下丁梧一個人站在原地,被過路的冰涼夜風吹打著。

轎車緩緩駛出丁梧的視線,他無奈地嘆了口氣,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突然,身後傳來毫無起伏的聲音:「冉以竟。」

丁梧回頭,看見易寧雙手插兜,冷淡陰沉地站在餐廳門口。

他背著光,像竹子一般的挺拔身線,被一明一暗地割裂成鋒利的黑色剪影。

他臉上的表情明滅不清,但丁梧能夠很明顯地感受到,銳利冷漠的目光如刀子一般落在他身上。

沒過幾分鐘,他就變得冷酷陰鷙,與剛剛和冉父冉母相處時溫柔禮貌的形象截然不同。

他又開口,聲線似被切割過的玻璃:「你今天的表現讓我很不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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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寧大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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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他今天睡覺時隔了多少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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