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另一邊。
「哈哈哈,等會美人的轎子就要經過這了!」
「雖看不見這京城第一美人長什麼樣,好歹也能看一看這美人出嫁的樣子。」
「各位兄台你們說的京城第一美人是誰?」
「楚家三小姐,楚茵茵呀,連她都不知道,你是外鄉的吧?」
「是的,不過深閨女子,大家怎知她是何模樣?」
「雖然咱們都沒見過楚三小姐長什麼模樣,但有幸見過楚家二公子楚風清。」那人回味嘆道:「嘖嘖嘖,仙人之姿!!若是女子那就是傾國傾城之貌,巧在他有一龍鳳胎妹妹,就是楚家三小姐,大家猜想兩人長得應當是八九不離十,這京城第一美人的名號就是這麼來的。」
「原來如此。」
「那你更不知道楚茵茵嫁的是誰吧?」
「誰呀?」
那人聲音壓低了些:「姬於燼。」
望月樓人山人海,特別是那窗戶邊上的位置早早就被搶了,大街上也擠滿了觀禮的人群。
聽到這名字的外鄉人,眼睛微瞪,「可那位不是太……嗎?!」
「所以說這門婚事就是個笑話啊,可惜這三小姐了,京師第一美人沒想到最後便宜了一個太監!還不如跟了爺爺我呢,好歹我還有根不是,可以好好疼疼小娘子不是,姬於燼娶回去也就當個擺設,又做不了那檔子事,哈哈哈哈哈。」
「那屍山閻王,指不定怎麼換著法子折磨人呢,我猜楚三小姐嫁過去,活不過三日。」
「唉,楚氏一門算是沒落了,當年楚家那對雙生多讓人羨艷,沒下想到落得這麼個後果。」
樓中鬧騰得很,大多數人都在討論著一樁事——皇家給西廠大太監姬於燼賜婚,賜婚對象還是名動京師的大美人楚茵茵。
「說到底還是姬爺有福氣。」
「爺個屁,一個死太監而已,半殘廢。」
「兄台慎言!」
掌柜的見場面不受控制連忙過來,討饒道:「各位各位,小的這是小本買賣,還請各位饒小的一命,莫要再議論那位的事了,小的在這裡給各位賠罪了,今天大家的茶水一律免費。」
眾人這才驚覺自己議論的是誰,一個個嚇得一背冷汗,連忙轉了話題,只等著娶親的隊伍經過。
另一邊。
楚風清坐在銅鏡前,銅鏡旁邊放了一排銀針,銀針泛著絲絲寒光。旁邊的小塌上鋪著一件大紅的喜服,喜服華麗精緻,上頭用金絲綉著精美的圖案。
「少爺,」門外走進一小斯打扮的男子,長旺恭敬道:「小姐和夫人已經坐上往南去的馬車了,南方那邊也已經派了人接應。」
聞言,楚風清微微駭首,「好。」
她們走了,他就沒什麼後顧之憂了。
長旺接著拿出了一個包裹,盯著包裹的眼神有些微妙,他道:「您要的東西也已經準備好了。」
楚風清抿了抿唇,「先放那吧。」
他伸手取了根銀針,放在燭火上灼烤著,白皙清瘦的手指在紅燭的映照下如玉一般,挑不出一點錯處,他眸色比常人微淺上一分,彷彿無悲無喜一般。背脊筆直,整個人坐那就是一幅畫,他更是比那畫中的人還要精緻些。
只是周身縈繞著疏離,整個人比那外面飄著的雪還清冷些。
等針燒得差不多了,他對著銅鏡,微微抬頭,手在脖子上探索著。片刻,他手停下,就是這個穴位,只要用銀針紮下可以改變聲音。
「少爺……」長旺面帶不忍,及時喊停,「要是您被那位發現是男子身份的話……」
天下誰人不知西廠督主姬於燼最討厭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做不了男子,總之男子落在他手上沒一個有好下場的,更別說現在自家公子還要男扮女裝嫁過去。
楚風清手微頓,「發現不了,他是太監。」
太監有太監的做法啊!!什麼手段都有的啊!長旺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該怎麼把聽來的那些骯髒事告訴他家少爺,因為實在有辱斯文,特別還是對上少爺這種人,他實在是張不開嘴。
糾結了半天,他熱著一張臉道:「太監也有太監的方法的,少爺你嫁過去免不了要圓房……」
楚風清皺了皺眉,疑惑地看了眼長旺,長旺臉更燙了,嘟囔著出聲,「就……聽外頭的婆子說的……」
長旺「啊」了一聲,生無可戀,立馬轉移話題,「少爺要不我們再等等,看看有沒有別的法子。」
他說話不清不楚,楚風清也不是很明白他想要說什麼,「等不起了。」
他用手按了按脖子上的穴位,不帶一絲感情扎了下去,又快又狠,冷漠決絕。
長旺偏頭,臉上一陣肉痛。
父親被羈押在天牢中,大哥在邊境生死不明,妹妹被指給宦官為對食,他眼眸微冷,這局做得妙,就是想將他們往死路上逼。
那他就看看,究竟誰死誰生。
一陣劇烈的咳聲將長旺嚇了一跳,楚風清抿了抿唇想將咳嗽壓下去,可越是想這麼做就越咳,完全控制不住,反倒一張如玉的臉染上了緋色。
長旺忙給他倒了一杯水,儘管跟在楚風清身邊許久,一回頭也被那絲顏色驚艷到說不出話來。
楚風清接過水喝了幾口,才勉強將咳嗽壓住,臉上隱隱透出一絲病氣,再開口嗓音變了,清凌凌的女子聲音驚得長旺瞳孔縮了下,別說,還真有點像小姐的聲音。
且原本往外突的喉結微微也往內縮了些,雖然還有但是沒有那麼明顯了,和姑娘家的差距不大。
楚風清皺了皺眉,顯然有些不適應,且一說話喉嚨就一陣刺痛,他早年在一本醫書中看到此法,已經失傳之法,到底是歪門邪道,又怎會一點害處都沒有。
他對著銅鏡將頭上束髮的取下,一頭墨發瞬間鋪滿整個肩頭,鳳眸微揚,端得是傾國傾城。
長旺眼眶一紅,這樣的人如今竟要以男子之身嫁與宦官,還不一定能活下去。
楚風清又咳了幾聲,臉上隱隱透著病氣,「長旺,伺候我更衣。」
「是,少爺。」
長旺將包袱打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塊大紅的肚.兜,楚風清看了一眼就側過了頭,長旺有些尷尬地咳了兩聲,又從裡面掏出兩個圓球狀的物品,他撓了撓後腦勺,「少爺,我找不到成品,又怕交給別人口風不緊,就只好拿回來自己做了……你等我一會。」
楚風清閉上眼免得看得糟心,鴉羽般的長睫微微顫抖著,想不出這東西等會要怎麼穿到自己身上。
長旺也沒怎麼做過針線活,忙活了半天,鼻尖上都沁出了汗,才勉強將它們固定在了肚.兜上。
「少爺,好了。」
「恩。」楚風清接過那件貼身的物件,長旺眸光微閃自己先出去后把門帶上。
楚風清抿了抿唇,需要做到這個地步嗎?姬於燼不是個太監嗎?不穿這個應該也是可以的吧……
一向冷清的臉上難得多了絲別的表情,難堪又羞.燥,可又想起先前長旺的話,楚風清還是妥協了。
他替的是妹妹,父親也還在牢獄中受苦,要是再和姬於燼做對,那便是將所有的路都走死了,他一個人也就罷了,死就死了,反正也活不長。
但他不是,他有想要保護的人,牽一髮而動全身,他必須無比謹慎。
他脫下衣物,一片雪色,背後的蝴蝶骨精緻完美,大紅的系帶系在脖頸處,紅色將雪色映得更好看了些。
楚風清隨意打了扣,匆匆套上了裡衣,之後便傳喚長旺過來伺候他穿上嫁衣,嫁衣穿著有些繁瑣,他一個人有些應付不過來。
嫁衣如火,美人如雪,緋色無邊。
……
喜娘揮舞著紅色手帕,後頭浩浩蕩蕩跟著一隊人馬,敲鑼打鼓,八抬大轎好不熱鬧。只是前頭牽著一匹空馬,全然不見娶親之人。
「姬於燼呢?」
「誰知道呢?保不齊還在哪殺人呢。」
「娶親之日不見新郎官,這倒是有趣。」
喜娘將轎子停在一個不大的院子前,然後自己扭著身子往屋內走去,「新娘子打扮好了沒?」
進屋一看,一女子坐在那,黑色長發只著一支金釵,未施脂粉。喜娘微微愣住,她發誓她活了這麼多年從未見過這般標誌的女子,站在她面前都讓人生出一種自慚形愧之感,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
就是這打扮……
喜娘開口道:「新娘子這般會不會太素了點?」
楚風清:「不會。」
喜娘:「……」行吧,反正姬大爺現在也不在京里,她想到姬府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那哪有半點辦喜事的樣子。
不過這楚家也是心狠,說是楚二公子喘疾犯了,楚夫人伴著他往南邊尋葯去了,全然不管這三小姐了。不過也是,楚家一門世代權貴,一朝落難,嫡出的姑娘被嫁與宦官,說出去的確是丟人,敗壞門風,還不如劃清了關係。
可是你說不嫁吧,這楚老爺還被關在天牢里,生死還不就是上頭一句話的事,就是可憐這楚三小姐了,一輩子就這麼搭進去了。
「那我們就走吧,喜轎已經在外頭候著了。」
長旺為他取來蓋頭,楚風清眉頭微蹙,眼中閃過一絲厭惡,不過很快又恢復成那幅看不出悲喜的模樣。
楚風清站起的那一刻,喜娘抬頭看了他一眼,心裡想著,這姑娘生得真高。
眼前的視線被紅色遮擋,他被長旺攙扶地往外走去,無人送嫁、無人歡呼,在空蕩蕩、死氣沉沉中他踏出了門檻,到了喜轎面前,長旺沒忍住,一滴熱淚落在楚風清的手上。
楚風清微愣,手像是被灼到了一般又燙又疼,他腳步停下,輕嘆口氣道:「等我走後,你就去南方尋夫人,幫我照顧好她們。」
「拜託了。」
「嗯。」長旺死死咬著唇不敢發出聲音,仰著頭盡量不讓眼淚落下來,不想讓少爺聽到難受。
「新娘登轎!」
隨著喜娘高喝一聲,長旺搓了搓手,沒忍住喊出了聲,「少……小姐,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楚風清沒有回他,紅色的繡鞋踏上花轎。
路途中轎子有些顛,楚風清將蓋頭取下,唇色微白,他喜服袖子里藏著把匕首,另一邊的袖子里是幾根銀針。
姬於燼沒來迎親讓他微微鬆了口氣,他的計劃中姬於燼是個變數,這人性情乖張,實在讓人琢磨不透。
往年他因身體原因都在南方養病,未曾和他打過交道,唯早年間在太學院有過一面之緣,那時姬於燼還是辰南王世子,恣意瀟洒得很,不知後來發生了什麼變故,他竟會入了宮做了太監。
不過儘管自己在南方,對他的作為也有所耳聞,殘害忠良、殺人如麻,說是臭名昭彰一點都不為過,他的名字甚至可止小兒夜哭。
而他掌管的西緝事廠更是在短短兩年時間壓過原本的東廠,錦衣衛為他所用,皇權特許,先斬後奏,權傾朝野。
但姬於燼於他也是機會,若能將此人拉攏,他行事會方便許多。
轎子停下,楚風清將轎簾挑開一條縫,抬眸望見「姬府」二字,這才重新將蓋頭遮上。
喜娘摻扶著他往府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