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相徑庭

第九章 大相徑庭

疏君坐下之後,茶房的小丫鬟就給她上了一碗茉莉清茶,聽到應律的話,不禁笑道:「爹,你們讓五哥出去還說這些,小心他日後真不出門了。」

王既明冷哼一聲,看著應律不著調的樣子,氣悶道:「你在府里多日,並未出府,這幾日外面鬧的沸沸揚揚,大量的禁品被人混在了各家府里,你沒瞧見前兩日管家在府里找人嗎。他要是不出去我還能好受些,省的我操心。」

大量的禁品,又在找人,想想之後,疏君大概了解了是蝕蠱,心跳慢慢加快了起來。這些天逍遙館一直在整裝修補,需得四月底才能開始開門,這就讓她獲得消息的速度減少了很多,連最近發生最大的事她都不清楚。

聽著羅氏與王既明囑咐的聲音,她陷入了深思。

蝕蠱怎麼又出現了,還是大規模的,而背後的人是在找什麼嗎?

雖是這樣想,可是消息閉塞,她硬是找不到突破點,次日一早便進宮了。先是見過昭帝,才去見了太后。

太后因為七羽的事還在與她僵持,不過,她已經對七羽沒有了多大的希望,有些事,已經不再去管,太后對她的態度也緩和了不少:「這麼晚了你還不回去,來見哀家做什麼?」

太后灰白的髮絲掉下來一縷,散落在她隨著歲月留在臉上的痕迹上,顯得越發的和藹可親,疏君淡淡道:「關於羽里的事情,我可以聽您的安排,不過,有一件事您可知道嗎?」

太后看著她神色淡漠,也不說什麼,可是從她的話里,她倒是聽出了一些,冷冷道:「你說的是蝕蠱?」

「原來太后也知道啊,」疏君收起臉上略帶嘲諷的面容,誠懇道:「這些事您不覺得蹊蹺嗎,怎麼突然就多了這些東西出來,還是在各大貴府里,可見不簡單。」

太后想起她還在支持越王一事,不禁警惕道:「你還是在查當初蝕蠱的出現是嗎,否則也不會來見哀家。說吧,你來找哀家有什麼事,別忘了,當初給你令牌讓你做的正事是什麼。」

聽她提到越王,疏君連連搖頭,笑道:「太后,正事我沒忘,我只是……」

話音未落,太后怒聲道:「你早就忘了,被辰王迷得丟了魂魄,你去支持越王,哀家要你將他從那個位置上拉下來,而不是你說的那些,站得越高,跌的越重,最簡單的就是將他一刀解決,何必要這些麻煩。」

太后的話猶如警鐘,在她耳邊迴響,她卻不以為意道:「太后在位幾十年,是否忘了齊國公一家當初將皇後送上那個寶座花了多大的力氣,而如今孫家與越王的勢力在朝中佔了三分之一,若是殺一個人就能被解決這些問題,也像您說的那樣,何必這麼麻煩。可是,單單殺了一個越王有什麼用,孫府勢力之大,野心勃勃,死了一個皇子算什麼,等孫府的勢力蓋過朝堂的三分之二,那是就不是你們段家的天下了,那時,姓的是孫。」

聞言,太后的臉色從惱怒轉變為驚愕,繼而白了又白,猶如冬月的白雪,沒有一絲血色,可是她還是盡量的往好處去想,反駁道:「沒有你說的那樣嚴重,你這樣想,還不是為了參與黨爭,哪一個皇子得到皇位,對於你們王府有什麼影響嗎,你費盡心機想要得到什麼?」

「是您費盡心機想要得到什麼!又來阻止我不去打擾你,按照你們所說的方向走,這樣有什麼意義,我身上又有什麼是您想要得到的嗎?」疏君見她都這個時候了,說的這樣直白還不明白,不禁鬱悶起來:「黨爭對我確實沒有什麼好處,我也只是為您辦事,您說怎麼辦就怎麼辦,等到了那樣嚴重的時候,只希望您別後悔。」

良久,沉默的時間太長,以至於她都快忘記了怎麼呼吸。

太后無力的癱坐在椅子上,揉了揉太陽穴,忽而咳嗽了幾聲,片刻后,慢慢道:「哀家只是不想承認,段家的江山要毀在自己的手裡,可是你說的方法太冒險,要想除掉越王還有齊國公,實在是太難,這個時候,你必須要先除掉皇後身后的麒麟門,可這樣就是毀了當初七羽建立的目的。」

春日的黃昏暗下來的早,月色下的京城被蒙上了一層輕紗,偶爾有風吹過,拂動枝頭的芍藥搖搖欲墜。

疏君嘆了一口氣,看著經歷了喪子喪夫之痛的太后,年邁的老人滿臉滄桑,一臉無助,只想守護最後的段家江山啊。

她不由得低下了頭,心裡對前面說的話感到愧疚,可她說的是實話啊,雖然她也是為了一己私慾,至少她能抱著段家純正的血脈。

疏君正欲站起身,就聽見殿上高坐的人說道:「有時候哀家在想,如果當初先帝沒有繼承皇位,便可以隨著哀家一起遊歷江湖,如今他走了,還留下哀家一個人守護他的江山,是真的沒良心。」她深深嘆了一口氣,彷彿將淤積心裡多年怨恨吐了出來:「除了林氏的事你不準查,其他的哀家可以支持你,這是保護你。如此,就搏一搏,哀家老了,這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了。」

太後站起身,慢悠悠的走下高堂,走到她面前,疏君忙站起身,無措的看著她。太后拉過她的手,悠然道:「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疏君垂下臉,草草行了一禮,對太后的話心有疑惑,卻沒再多說什麼,點了點頭,也沒再提及蝕蠱的事,只是如今七羽的主要勢力是與麒麟門的對抗而不再將目光轉向朝廷。得到了太后的應允,疏君也不似次次從太後宮里出來一般,滿臉不悅,反而看著朦朧的月色,笑出了月弧。

行至宮門,已經下了鑰,守衛正準備開門時,忽然走來一位女官打扮的女子叫住她,仔細一看,原來是溪雲公主身邊的琴兒。

琴兒急急忙忙跑來,恭敬的行了行禮,笑道:「殿下,公主在皇後娘娘的中德殿呢,陛下讓皇後娘娘準備您與辰王大婚的婚服,可是這天色不早了,陛下去中德殿瞧見娘娘和公主正縫製珍珠還有寶石,心疼娘娘,便讓奴婢來尋您一同去幫忙呢。」

琴兒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疏君轉頭看著杜若道:「你先回去吧,今日可能不會回府了,宮裡有人照顧,你不方便在這裡。」

杜若看了看琴兒,欲言又止,只能看著二人漸行漸遠。

等到了中德殿,只見溪雲公主大著肚子與皇后二人打著哈欠正穿著珍珠寶石,昭帝則坐在一旁看起了聊靈異地理全冊。聽見響動,連頭也不抬,震聲道:「你瞧瞧你一天到晚的在府里呆著沒事做,大家為了你的婚事著急,你倒好,天天偷懶耍滑,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坐下幫忙。」

琴兒趕緊尋了一張小凳子放在皇后的身邊,疏君剛坐下,就聽皇后道:「陛下,長公主才在外修養回來,本來這些事都是我們該做的,怎麼還說她偷懶耍滑呢,況且,您不是一直想抱孩子嗎,身子養好了才可啊。」

疏君被說的不好意思了,忙幫著穿針纏線,一句話也不敢說,不過心裡已然明白了昭帝的意思。一邊與溪雲公主說笑,一邊看著陛下道:「陛下,明日我還要去馬場選好馬呢,您將我這樣留在宮裡,讓我以後怎麼進宮呢?」

昭帝輕嗤一聲:「怎麼,你的意思是成婚比馬還重要是吧。」

疏君忙打哈哈:「怎麼會呢,這是因為前些日子已經與我二哥約定好了,明日去馬場,可這樣,不就爽約了嗎?」

二人你來我往,溪雲公主笑道:「父皇,皇姑,你們別爭了,孫府在玉山有一個小馬場,是夫君喜好,才養了一些,不過他經常在外巡視,既然皇姑急需,不如今日就在宮裡歇息,明日請上王大人一同前去也未嘗不可啊。」

疏君與昭帝對視一眼,見他點頭,她才笑道:「可都是好馬呀?」

溪雲被她這句話說笑了,抿嘴一笑,道:「既然是夫君喜愛的,自然都是健壯的,說不上好,但也不會太差。」

幾人說說笑笑,便過來幾個時辰,疏君也沒回宮,在中德殿的偏殿,與溪雲一間屋子歇下了。

一夜未眠,疏君心裡一直想著蝕蠱的事,這些人到底在找些什麼東西呢。

其實她怎麼也想不到,背後的人不是在找東西,而是在找人,找她的舊人。

在風暴來臨前,一切都是出奇的平靜。

次日一早,疏君坐在孫府的馬車上,將車停在王府門前時,便看到江離正翻身上馬,等一切準備妥當,沖她笑道:「一切都準備妥當了,今日不坐車,若是你選好了馬,我們便一同騎馬回來,也好放鬆放鬆。」

疏君與昭帝接連幾日與皇后以及孫府走的很近,賞賜不斷,可雖說是為溪雲公主安胎用的,可京城的人都不是傻瓜,俗話說牆頭隨風倒,人也不差。

自從愉禛能自由走動的時候,他就眼饞疏君在馬廄的那一匹俊黑的寶馬,來來回回去看了好幾次。那馬四肢修長精壯,渾身黝黑,黑的發紫,彷彿被人剛剛擦過油一般,英姿勃勃,四蹄帶風。

剛開始這匹馬是準備送進玉山的馬場,不過在送入馬廄時被她瞧見,雖然身子骨瘦,沒有其他的寶馬養的碩壯,但是體格卻比其他的馬闊大,本是適合男子騎得,到她手裡也不失威風,與她那一身艷紅的衣裳相襯,也是一道靚麗的風景。

起初孫頡也看上了這匹馬,好生不舍,被溪雲公主勸了又勸,想著自己還有那麼多,便算了。

溪雲公主之所以幫她,無非是她現在與越王是合作的關係,可是,所謂的合作,是建立在她的私慾上的。孫頡可是出了名的愛馬如命,若非觸及到自身家族利益,他絕不可能這般好說話。

愉禛一心想著這匹好馬怎麼落在她手裡了,心中暗暗憐惜,手掌在馬兒的脊背上來回摩挲,忍不住的嘆氣。

「嘆什麼氣,看上我這匹馬了?」疏君的聲音從後傳來,嚇的愉禛驚恐的回頭看著她,疏君笑道:「我還不知道你的心思,我告訴你,別打它的主意,那是我的,不過,可以勉強借給你騎幾天,但也得你傷好的差不多了再說。」

愉禛被戳穿心思,也不惱,氣哄哄的靠在旁邊的柱子上:「誰看上了,瘦不拉幾的,送我我都不要,我就是看看,你在孫府到底得了什麼寶貝,看把你炫耀的。」

疏君看他十分不屑的樣子,被逗笑了:「那好啊,那你沒事來看我的馬做什麼,閑的沒事幹?還是被宓瑤給趕出來了。」

愉禛抿了抿嘴,一句話沒說,只是看著馬兒發獃。看樣子還真被她說中了,疏君上去戳了戳他的手肘道:「怎麼回事?」

愉禛冷哼一聲,望著天上飄下的桃花,苦笑道:「那位肚子里有了,說是照顧我時,不小心的。可我那時哪有那種心思,何況我從來沒想過要碰她,怎麼可能就會有,宓瑤不相信我,聽到消息后,就氣沖沖的回慕容府了,連玉澤也不給我見,我能怎麼辦。」

言外之意就是我根本沒碰她,她自己莫名其妙的懷上了,關他什麼事,除了他自己相信自己,還有誰知道。

疏君也不知心裡怎麼想的,隱隱約約想起離開王府的時候,宓瑤說過的話,眉頭便也舒展開來,笑道:「我幫你把媳婦兒找回來,宓瑤就是不相信她會懷上,但是卻沒有說不相信你啊,安心吧,你現在最好把心思放在養傷這裡,下月陛下便要你去述職了,在大理寺安靜。」

從武將變為文官,說什麼他都覺得不可思議。愉禛鬱悶道:「也不知陛下怎麼想的,巡視漠北突然爆發戰亂,與我們有何干係,為何突然就降罪於我們,連黃將軍都一連掉了兩品。」

話音剛落,疏君忙做了個噓的手勢,示意他左右看看,果然,在場的不止他們兩個人,還有四處打掃的下人。

疏君挽著他的手,拉著他往府里走去,邊走邊道:「陛下這麼做我也不是很清楚,想來漠北出事,與褚王的關係不大,不過,他現在都自身難保,陛下怎麼可能還要降罪於他呢,至少也要找一些人背鍋,毋庸置疑,這些人就是你們,等這個風口浪尖過了,再回到原來的官職也不是問題。」

愉禛知道她說的話不會有假,也感慨她能得到宮裡人的青眼:「還好府里有你在,我們才能在外沒那麼多顧忌,若不是你能在陛下身邊得了臉,這些東西,也不會知道的那麼清楚。」

疏君不過笑了笑:「這能有什麼,沒了你們,怎麼樣才能算是一個家呢,如果連這些都不知道,那我這個尊貴的別稱就白來了。」

愉禛停下腳步,思惆片刻,捂著心口道:「也就是這樣了。剛才我見雷雲回來了,這個時候應該在院子里,每個時候看著它的眼睛,都像是久別重逢,可能是太久才能看到它一次,既然回來了,就別把它氣跑了。」

想起雷雲,疏君總覺得回府之後,心口悶悶的,總有嘔吐的跡象,這些日子也沒吃什麼反胃的東西,便也沒太在意。

愉禛見她臉色不好,以為她又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忙道:「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它雖有靈性,但也不是人,有些東西它感受不到,你就不要想太多。」

疏君捂著胸口,咳嗽了兩聲,感覺喉嚨一股腥甜的液體就要脫口而出,她連忙低下身子,身體彷彿被抽空,癱坐在地上,臉色十分難看,臉上隱隱閃爍這紋理般的血絲。

這可把愉禛嚇壞了,又不敢喊人過來,他撐著身上的疼痛將她扶到最近的石凳上,倒了一杯涼透了的茶水遞給她,看她手上的手鏈不在,緊張道:「怎麼樣了,好多了嗎?」

疏君喝了一小口,額上生密密的細汗,無力道:「好多了。」

愉禛坐在她身旁,也不去問她手鏈的事,反而擔心起她的身子來:「你不是在外修養了這麼久了嗎,難道還沒見好嗎?」

疏君搖了搖頭:「好什麼,可能就是娘胎帶出來的病,沒什麼的,只要不太累就不會有事,你也別擔心了,稍微坐一下,我就回房休息,宓瑤的話你也別著急,明日她就會回來的,既然那位身上有了,你明日等宓瑤回來,送一些藥材去,不要讓外人抓到你什麼把柄,現在這個時候,能潔身自好最好,少去招惹人家。」

愉禛被她訓了一頓,一時間也不知道是對還是錯,但就看宓瑤的態度來看,他是不肯去說的:「不去,你自己跟宓瑤說,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不會承認的。」

見他的態度強硬,疏君也沒話說了,只是覺得心疼:「三哥,沒有什麼是你不承認就能解決的,我相信你,但是相信也堵不了外人的嘴,不管是她的孩子順利降生或是半途夭折,別人都會以為那是宓瑤妒忌而產生的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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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香禁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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