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失憶的馬克龍

卡拉迪亞大陸。

救世主加西亞誕生第1256年秋，維基亞以庫吉特塞加可汗繼位初始、國內政局不穩而攻之，誓要收復山南故土。大軍兩路出擊，派兵十萬圍困薩吉徹堡，五萬出勒拉格堡直奔圖爾布克堡，克之。

是年冬，艾車莫爾援兵二萬騎於哈察兒森林遭遇維基亞伏兵，大敗。一時間，庫吉特舉國上下，人心離亂，但噩耗再次傳來。

二年春，維基亞圍困薩吉徹堡數月，城內彈盡糧絕，城內軍民死傷累累，人相食，三月城破。

庫吉特北方大城艾車莫爾以北再無可戰之兵，維基亞一路南掠，兵鋒直指艾車莫爾。凡遇村鎮者皆殺光、搶光、燒光，難民南遷者數以百萬計。

庫吉特舉國憤慨，彼時薩蘭德陳兵沙拉瓦堡，虎視眈眈。塞加重振旗鼓，收拾人心，勢要維基亞人血債血償！

五月，塞加率主力北上抗敵，另一面，暗中親率嫡系二萬鐵騎經迪斯它堡繞道向東，閃擊勒拉格堡，攻入維基亞腹地，大肆破壞補給線。維基亞震恐不已，急忙調兵圍追堵截。

七月，諾德向維基亞宣戰，以十萬兵大舉東進。

維基亞腹背受敵，與庫吉特戰事陷入焦灼，維基亞大軍勞師遠征，糧草補充艱難，士氣低落，維基亞不得已退守薩吉徹堡。

十月，庫吉特大軍主力於薩吉徹堡山口一舉擊潰維基亞十餘萬大軍。

自此，攻守易形。薩吉徹堡已復，塞加可汗徹底穩定朝局，大陸諸國也漸漸收起窺伺的目光。

卡拉迪亞大陸，公元1257年三月，塞加誓師北征，十萬鐵騎越過薩吉徹堡山口的時候，維基亞人也迎來了一年前庫吉特人同樣的噩夢！

湛藍湛藍的蒼穹之下，兩三朵白雲浮在半山腰上，巍峨高聳的雪山下是廣袤的大草原。

花開四野，春光漫天，庫吉特汗國的春天來了……

波爾多坐在馬車上，享受著涼風和花香，像往常一樣掏出筆記本記錄自己一路來遇到的事情，他小心的打開羽毛筆沾了些木筒里的墨水，在泛黃的粗糙紙張上寫上了日期：

公元1257年，5月26日，晴

這是圖爾加草原的春天，晴空下的藍天像是赫德瑞姆城裡的毛奇畫師配製出的顏料一般蔚藍。

沒有人可以否定這片草原的美，想想看吧，高聳入雲的雪山、遼闊的草原、水草豐美的沼澤湖泊以及數不盡的小動物。如果讓我想象天堂是什麼樣子的話，我的腦海里一定會最先浮現這片地方的。

我想，就算是一個盲人來到這裡也會說這裡是個美麗的的地方，因為只要一閉眼就能聞到滿山遍野鋪面而來的花香，它能讓人忘記一切煩心事。

我時常躺在貨車上，感受著北面雪山上吹來的涼風以及伴隨而來的花香入睡，夢裡我總能見到家鄉，見到親愛的娜莉莎。

我還記得途經一片山谷的時候，大家都被滿山遍野的芍藥花海給震驚到，以至於不約而同的為上帝祈禱了，我幾乎都要以為這裡是天堂了。不，那裡就是天堂。

不過，這裡終究不是天堂，這片美麗的地方同時也是戰場，是盜匪和逃兵們的樂園。聽商隊僱主康納斯先生說，庫吉特和維基亞的戰爭已經持續了很久。所以這次運往圖爾加的貨物里大部分是糧食、鐵器，還有布匹、皮革之類的軍事物資，這些在圖爾加絕對是好幾倍的利潤。

博格納也時常警告我們要提高警惕，不要落了單。所有人都在祈禱不要被盜匪們盯上，然而危機還是找上了門來。

這幾天，康納斯先生和護衛隊長博格納都是憂心忡忡的，因為有個叫奈斯的護衛前天出去放哨到現在也沒回來，博格納是個走商經驗極為豐富的勇士，他猜測我們可能已經被草原上的馬匪盯上，而可憐的奈斯也許再也回不來了。

一想到我們這個四十多人的小商隊被草原上兇悍的馬匪給盯上，說不擔心那是假的，包括我在內，現在商隊也同樣人心惶惶。

離開赫德瑞姆前，我的老師曾對我說，卡拉迪亞是個被詛咒過的地方，金錢和權力讓大陸的每一個角落都變得不得安寧，沒有那個地方是可以安享餘生的。與其這樣，倒不如出來多走走看看，即使生命短暫，也不枉此生。

想到老師的話，看著愁眉苦臉的大家，我的心情又豁然開朗起來，既然已經如此了，又何必擔心呢？

於是我時常會哼著小曲兒，看著風景，等待馬匪的到來。現在，大家開始將我視為了商隊的第二個異類，以至於許多人見了我都會說「嘿，波爾多，你快成第二個馬克龍了……」。

馬克龍便是第一個異類了，我不得不插一句，他是前幾天我們在路邊救下的一個小伙兒。

也許是上帝的旨意吧，一向不願惹事的金主康納斯居然答應收留了他。一直缺少人手的他甚至希望多遇到幾個這樣餓倒在路邊的。

馬克龍在路邊昏迷已經很久了，這個年輕人長著草原人的黑髮和黑眼睛，但是卻有著幾乎和斯瓦迪亞人一樣的膚色和身高。上帝啊，他帥氣的真是讓人嫉妒。加上他的口音，我可以確定他是倫迪亞堡一帶的居民。

眾所周知，那裡有很多是草原移民和斯瓦迪亞原居民的後代。

我被安排負責照顧馬克龍時，我將自己的推斷告知了他。遺憾的是，他連自己的姓氏都不記得了，他對自己的過去真的是一無所知。

因為時常一個人獃獃的看著天空，一言不發，大家都視他為異類。我不知道是該同情他還是祝賀他。在我看來，如果忘記了一些重要的過去，是一件很讓人難過的事情，可老師卻說忘記也是一種幸福。

因為時常在一起守夜，我和馬克龍也很快相熟起來，總之他是個既和氣又神秘的人。雖然失憶了，不過他一直很努力的去了解這個世界上的許多事情。不知不覺，我發現這傢伙已經悄悄將我這二十三年來所積累起來的所有認知都榨了個乾淨。

可是馬克龍依然什麼都沒記起來，他比以往更加沉默了。我想他可能是想起來了什麼，不過應該是些不太愉快的記憶。

馬克龍胸膛上的刺青是一條似蛇非蛇，有著四爪，威猛矯健的神秘動物。只有見多識廣的博格納說他在小的時候遇見過一個從東方回來的探險家，據說在很遠很遠的東方，在夏洛奈大陸的東方，比庫吉特人的祖地更遠的地方，生活在那裡的人的圖騰就是這個，他們稱之為龍的神獸。這讓我不得不重新審視他的來歷了，或許馬克龍來自遙遠的東方？

好在這位老兄從失憶的陰影里走了出來，如今雖然還是不怎麼愛說話，不過也開始融入我們的商隊了。最後，願上帝保佑，家人平安健康，我也能回到家鄉……

波爾多合上馬克龍筆記本，收好筆墨，看著遠方的草原，臉上露出微笑。

風，從雪山吹來，掠過碧綠的原野，半人高的草叢裡也顯露出半蹲著隱藏在這裡的人。

「途昂，都準備好嗎？肥羊們來了！」

「拖不花頭領，咱們四十幾號弟兄早就準備好，盯他們一兩天了，就等你的號令了！」

「肥羊總共也就四十二個人，穿鐵甲的一個，帶皮甲的十四個，弓箭手加弩箭手五個，速戰速決吧！」

四十個馬匪對四十個裝備差，人數少，沒經驗的商隊而言，簡直就是一邊倒的屠殺。

當四十餘人的草原馬匪突然衝出半人高的草叢時，這一支來自斯瓦迪亞王國的商隊頓時慌亂起來，毫無防備的商隊被瞬息而至的馬匪打了個措手不及。

馬匪們在遠距離射了幾輪「箭雨」，商隊當場就有三人躲閃不及被射翻在地。商隊的護衛裝備極為簡陋，而且有不少都是毫無作戰經驗的年輕小伙。但是在護衛頭領博格納的帶領下，依託著馬拉貨車組成的防禦陣型，這隻四十多人的商隊護衛氣勢還算高昂。

「穩住，舉盾架矛，這幫該死的雜碎要衝鋒了！弓箭手弓弩手準備！」護衛們在馬車缺口處列陣防守以待。

博格納舉著盾站在防禦陣線的最前面，身著整個商隊里唯一鐵甲的他是那樣的氣定神閑，那隻歪歪斜斜插在他肩上的箭矢彷彿是他勇不畏死的勳章。大傢伙看著頭領站在前面，心裡也踏實了不少。

但這樣的舉措效果並不長久，隨著敵人的靠近，大多數人的臉上都是恐懼。顯然商隊里的大部分人並不像他一樣，大多數人都穿著破爛皮甲，甚至是破爛衣服。他們被死亡的恐懼給籠罩著，那些初次出遠門的年輕人不是緊張的喉嚨發乾，就是嚇得渾身發抖。

波爾多剛剛被馬克龍拉到馬車後面躲起來，原來的地方立馬就有一支箭插在了上面不斷的震顫。

遠處的馬匪發出滲人的嚎叫，他們縱馬衝殺，大地也隨即震顫起來，騎兵的死亡衝鋒讓每個人的神經都異常緊張。

「弟兄們，瞧瞧這幫骯髒膽小又可憐的豬玀吧！給我衝上去碾碎他們，他們的財貨都是我們的！」沖在最前面的拖不花左手持這小盾，右手夾著一桿木騎槍，滿臉興奮的刺激著手下們的貪慾和勇氣。借著馬力，馬匪中又擲出一輪標槍，隨即抽出彎刀，騎槍沖向自己選定的獵物。

有數支標槍同時擊穿了同一面木盾，連同盾手也被扎透，馬匪們隨即興奮的往缺口處衝殺而來。可怕的喊殺聲伴隨著巨大的威勢，讓商隊里的不少人都下意識的想要丟掉一切逃離這裡。

但是博格納的警告卻讓他們收住了這個念頭，「堵住缺口！不要想著逃，你們可沒四條腿的馬快！弓箭手弓弩手，放！」

瞬間，躲在矛盾手和長搶手口面的弓箭手和弓弩手對著近在眼前的馬匪們率先發起了反擊。六名弓箭手和三名弓弩手一齊射出了手中的箭矢，幾乎是箭無虛發，有好幾名馬匪身中數箭跌落馬下。

拖不花不顧腿上中的一箭，紅著眼睛擲出一根標槍，率先沖入商隊的防線，在撞飛一名矛盾手后，將長槍挺入一個皮甲長矛手的胸膛，順手鬆開騎槍后，他又抽出彎刀猛的揮下，又一顆頭顱飛向空中。

悍勇的馬匪個個如同殺神轉世，每次揮刀和突刺都會激起火花，或是帶起一片鮮血。

整個防線宣布告急，一時間，整個戰場到處都是廝殺與慘嚎。商隊的僱主康納斯神情慌張的帶著自己隨身的一個小活計躲在馬車地下色色發抖。

博格納讓護衛們大量裝備了木矛，對騎兵的衝鋒有很好的遏製作用，眼見商隊沒有立馬潰散，馬匪們一個呼哨，又迅速調轉馬頭迅速往回退去。

正當商隊的人們鬆了一口氣時，博格納卻又大喊道「小心弓箭和套馬繩！」

草原上的馬匪大都擅長騎射，可以在馬上完成各種高難度動作，就比如在獵物猝不及防下反身向後射箭，或者準確扔出套馬繩！

但警告為時已晚，又有兩人被撤退的馬匪反身射出的流失射中倒下，更有數根套馬繩甩了過來，猝不及防下，有兩個刀盾手的脖子被死死套住，然後整個人就被拉了出去，拖出去老遠，不多時便斷了氣。

還有一人被套馬繩困住了身子，眼看就要被拖走。也有人試圖抓住這個可憐的長矛手，然而馬的力道個速度太大，他們根本來不及扯住那名護衛。

「上帝啊，誰能快來救救我，我不想死啊。」護衛被迅速拖走，他發出恐懼的慘嚎聲讓所有人都露出同情的神色，以為這個倒霉的傢伙就要完蛋了。

然而就在這時，一支箭矢直接飛向遠處三十步外的馬匪。只聽「啊」的一聲慘叫，那馬匪便捂著插在脖子上的箭矢緩緩跌下馬背。

「噢，上帝呀，馬克龍居然一箭射中了二十多米外的移動靶的脖子，這簡直就是奇迹！」一名弓弩手直接驚呼起來，很快整個商隊的人都知道那一箭是馬克龍射出的，都紛紛超這邊歡呼致敬！在面對騎兵出於劣勢的情況下，隊伍里能出一個神射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戰場雙方已經打紅了眼，即使已經損失了七八個兄弟，馬匪頭子拖不花依然不願就此放棄他們已經跟蹤了許久的獵物。

他看了一眼身後嚴陣以待的商隊，臉上全是狠厲。看著進攻受挫的部下，他不得不咬著牙下達了暫且撤退的命令。

「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