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水莽
我叫白十七，我爺爺是一位半道人，簡單說就是算半個道士。自從我七歲那年，他就開始教我有關鬼怪的知識和除去各種鬼怪的方法，這一教就是三年。鄰居們都笑話我們迷信，整天學這些沒用的東西，只有奶奶在支持我們，一直認真地跟他們解釋，她並不覺得我們是不務正業。只是那年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奶奶因為一場事故去世了，但死因到現在都還查不出來。
十歲的時候，我被爸媽接到了城裡去住，他們還幫我找了一所很好的學校，爺爺見我馬上就要走了，便拿了一本叫《百鬼錄》的舊書送給我，還再三囑咐我，讓我沒事的時候多看看，但，一到城裡，爸媽就把那本書收了起來，讓我好好上學讀書。十年來幾乎沒有人理解我爺爺做的那些，直到前幾天...
「十七，你聽說沒有，兩天前鄉下那邊鬧鬼了，一個六歲的男孩被人勒脖子窒息死了。」雷子追上我一臉激動地說道。
「那不被勒死的嗎，鬧什麼鬼，話可不要亂說，小心男孩的鬼魂來找你算賬。」前幾天我確實有聽到很多有關鬧鬼的詞，但都被我當成謠言無視掉了，沒想到今天雷子又提起這事。
「我話還沒說完呢，小孩死的時候是頭著地，整個人立著的，脖子旁邊還有一道很深的勒痕，而且警察調查的時候只找到了死者身上的他媽媽的指紋，屋子裡除了他媽媽的腳印外也找不到其他的...」
「停停停，那這樣不就是他媽乾的嗎，連自己的孩子都殺，她還是個人嗎？」平時雷子都是大大咧咧的說話直言不諱，我從沒見過雷子這麼緊張害怕，便忍不住笑了幾聲。
「我?真想給你幾巴掌，能不能聽我說完！！」
「好好好，你說你說。」我看著雷子被嚇成這副模樣心裡也是忍俊不禁，根本沒往心裡去。但接下來他說的話卻讓我慢慢收起臉上的笑容。
「你聽著，小孩死的時候他媽媽正在村口和別人閑聊，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而且推測的死亡時間他媽媽也剛好不在屋子裡。更離奇的是，死者居然能在沒有繩子和其他物品依靠的情況下保持頭朝地的直立，兩隻眼睛空洞得不像個人，反而更像是被抽去靈魂的軀殼。警方調查無果，都已經開始封鎖消息了。」我越聽越覺得不對勁，這種死法記得小時候爺爺跟我說過，但具體是怎麼樣的我也記不太清楚，誰讓都已經過去十年了呢。雷子這傻大個平時也不會撒謊，難道真的有鬼出現嗎。
「雷子，鄉下那邊還能過去嗎？我想去看看是怎麼回事。」這種事情其實我還是第一次聽到，小時候爺爺雖然經常跟我講鬼怪的故事，但現實中幾乎沒聽人說過。
「現在還能，不過晚了明天警察就要把屋子封了，你打算什麼時候去，我跟你一塊去。」雷子在學校里沒幾個朋友，我們又是從小玩到大的，所以他有什麼事他幾乎都會跟著我，即便有時候我覺得有點煩...
我看著已經快要變暗的天空，心裡泛起一絲糾結，雖說我並不相信什麼鬼神之說，但出於好奇，我還是決定跟雷子一塊去看看。
「那好，我們晚上就去。」
「不..不是吧大哥，你不想活了？這大晚上的萬一真的有鬼那我們不得掛那了，我晚上還要趕作業，要不咱明天再去看看？」雷子一聽完臉色就變了，露出一副十分吃驚的表情，說話也開始結巴起來。
「少來，你寫過作業嗎你，怎麼一聽要去鄉下就回心轉意了。你是不是怕了啊雷子？你自己還說明天警察就封屋了，要是真怕了你把地址給我，小爺我親自去。」
雷子有些慌張地把眼睛挪開我的視線，「誰..誰說我怕了，走..走就走，到時候被嚇傻了可別指望我..」到底還是心虛了。
「少廢話，在哪個村啊，晚上八點咱倆到村口集合。」
我不確定這件事是不是跟我想的一樣，如果是的話，那就說明爺爺說的那些是真的，爺爺以前做的那些事其實是沒有人支持的，他說的話也沒幾個信，只是他一如既往地堅持著，好像總有一種動力在支撐著他。但說實話，我還是希望這些是假的，如果世上真的有鬼，那整個世界豈不是亂了套。
「在雨水村，哎我說，咱要不要先買個保險啊，鄉下那邊黑燈瞎火的，萬一出什麼事...」
「可得了吧陳雷，你就是怕了，我自己去。」雷子平時啥也不怕，反倒是今天怕起了這個。
「那不行，我是那種人嗎，我得跟著你，你說你要是出什麼事了我也好給你爸媽交代清楚，你說是不是啊七哥。」我一聽上去就是給雷子兩拳，這貨嘴裡凈吐不出好話。
「行了，都先回去吧，晚上見。」
說完，我們倆就各自回家了，他家在學校後邊，離得近，我家離市中心有點偏，附近也沒幾個認識的同學。雷子算是我高中最好的朋友，雖然學習不咋樣，人還傻，但是至少人家老實。
我邊走邊開始胡思亂想：如果這件事真的是鬼怪作祟，那十年前我奶奶的死是不是也跟鬼怪有關；如果我能把它除掉，那我會不會招來更多的陰魂，萬一我打不過它，那我還得搭上這條命，甚至雷子也逃不掉。
小時候我學了那麼多鬼怪的東西，十年了也不曾這麼想過，但現在發生的這件事實在是沒有科學依據，或許真的是雷子在騙我，或許只是現在的科學還無法解釋這件事。
我收起心思，大步跑回了家，爸媽和往常一樣還沒下班，我扔下書包，從冰箱里拿出一包速凍餃子，就這樣，我自己煎了一包餃子又過了一頓。十年來我從沒問過我爸把《百鬼錄》藏在了哪裡，因為我知道他肯定不會還我。今天晚上我又去他房間翻了又翻，但和十年前一樣沒有收穫。
我癱坐在了沙發上，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已經是晚上七點半了，稍作準備后我便把門帶上朝西邊的雨水村走去。
大概十分鐘后，我便到了村口，我環顧了一圈，雷子還沒到，周圍一點亮光也沒有，只有中元節的一輪滿月能讓我勉強看得清路面。一眼望去，整個雨水村黑漆漆的，僅有幾盞微弱的路燈亮著，這離我們城市還不到一公里，小時候我們經常到村邊的湖上游泳，已經很久沒過來了，沒想到還這麼落後...
我再次看了一眼手機，已經八點十分了，雷子還沒來，我估計著他是不敢來了，便準備一個人進去看看。
還沒走出幾步後面就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我回頭一看，大概是雷子來了，只是他身上的裝扮和往常完全不同，因為我不確定到底是不是他，所以也不自覺地提高了警惕。等那個人跑近一看，差點沒把我笑到人仰馬翻，雷子整個脖子圍了好幾圈大蒜，甚至腰帶上還插了十幾把十字架，什麼鎮屍符，子宸五甲驅鬼符貼得滿身都是，不知道的還以為今天是萬聖節...
「我說，雷子，咱這還沒弄明白呢你這是要抓鬼去了？殭屍片看多了吧？那人家林道長也不像你帶這麼多裝備啊。」
「你不懂，我這叫有備而來，到時候出事可別哭著讓我救你，你要是笑話我，我裝備可不白送你啊，一件兩百知道不？」我看著雷子一臉認真的表情，就差沒笑死在那了。
「知道了知道了，走吧，別磨磨唧唧的。」
就這樣，雷子在前頭帶路，我在後面跟著他一起走了進去。整條路都沒有燈光，旁邊的雜草長得很高，甚至比我們這兩個一米八的大漢子還要高，似乎好幾年都沒人修剪過一樣，我們只好用手機的手電筒照明，但一路上還是少不了一些磕磕碰碰，因為村子里的路真的太亂了。
一開始我並沒有察覺到有什麼異樣，但總感覺走得越深心頭就越慌，卻說不出為什麼。
「十七我們到了，前面那間屋子就是。」雷子邊說邊指向了一間用泥土砌成的瓦房。
「怎麼這附近都沒人啊，警察呢？」
「警察估計都回去休息了，這麼晚了誰還待在這種地方啊。」
「那旁邊的鄰居呢？」我看了看四周，房子都是有人住過的痕迹。原本在這邊生活的人卻好像都消失了，我不禁心生懷疑。
「大家聽說這村子鬧鬼早就搬走了，死者他母親也走了，只有那些老人沒辦法搬行李只好留下來住。你要看你自己去看，我在外邊等你。」說著雷子就往後退了幾步。
膽子真小，我上前走了幾步，眼前的景象讓我的心真正不安了起來，那個孩子居然還一直保持著頭著地的直立狀態，周圍確實也沒有實物支撐著他，小孩兩隻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望著我這個方向，很是瘮人，我額頭不禁直冒冷汗，整個人呆在原地不知道要怎麼辦。
當我想上前看看這個小孩的死跟陰魂有沒有關係，因為我爺爺說過，凡是非正常死亡的人在手上會留下一個血色的紅點，而且紅點的位置越高，就代表害死他的陰魂越強。
但還沒走出幾步，突然從屋子的后牆的上慢慢顯現出一隻人形般的怪物，它整個身體好像被水抽幹了一樣，兩隻白色的眼睛瞪得很大，細看它的四肢竟然都是璞！整個身子蜷在一團。樣子長得很像我爺爺說過的一種怪物——水莽。
我被嚇得不知所措。雷子發現我的異樣迅速跑過來問道：「怎麼了十七，你看起來好像不太對勁。」
「雷子，你看到屋子后牆上的怪物了嗎？」
「什麼怪物啊，我沒看到，你是不是被嚇傻了產生幻覺了，你雷哥我早就提醒過你，你倒好，還笑話我，現在被嚇尿了吧？」
「雷子，快跑！」還沒等他笑話我我就趕緊拉著雷子往村子外跑，因為我看到那怪物竟然浮在半空中朝我這個方向沖了過來！
「怎麼了十七，你是產生幻覺了吧？」
「少廢話，趕緊跑！」說著我就從雷子的腰帶上拔走了幾支十字架。
「誒，幹嘛呢，你不是不用嗎，記得付我錢啊！」雷子邊跑邊大聲笑話我。
我沒有理他，因為我能很清楚地感受到背後的壓迫感，就算不回頭也能知道後面有什麼東西在追著我。雷子雖然想停下，但他跑在我前面，村裡的路又窄，只好接著跑。
我和雷子的手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都沒電了，我們只能在月光的幫助下一路狂奔，在出村口的那一瞬間，這種壓迫感立刻就消失了，我們也慢慢停了下來。
「七哥，你是不是吃錯藥了，你產生幻覺了吧你！？」雷子氣喘吁吁地叫著。
我還沒回過神來，也不知道剛剛看到的到底是不是幻覺，但我能很真實地感覺到它的存在，也能感覺到如果我不跑的話，我會死得很難看。
「雷子，我告訴你，我看到水莽了。」
「水莽，那是什麼東西？我看你就是被嚇到了產生幻覺了。」
「這是出現在《聊齋志異》中的一種，因吃了有毒的水莽草而死。因而不能轉生，而尋找著替身，其行為與水鬼相似，所以又被人們叫做水莽，排在百鬼中的第二十四位。但不同的是，水莽死於毒，水鬼死於溺水。這是我小時候我爺爺跟我說的，我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產生了幻覺，但有一點很奇怪，就是為什麼我們倆的手機會同時沒電？」
雷子並不相信我，一聽到我說的話就趕緊拿出手機，但更奇怪的是，當時同時沒電了的手機現在又恢復到了原來的電量！「你可得了吧，這不好好的嗎。」
「雷子，你當時真的沒注意到手機的手電筒不亮了嗎？」我的心又開始不安了起來。
「沒注意，是你產生幻覺了吧，我勸你啊，還是趕緊回去休息，看在你是我好哥們的前提下，就不收你錢了，但下次可不能再嚇唬我。」
我喘了幾口大氣，還是對剛才發生的事半信半疑，難道真是我被嚇出幻覺了？但小孩的事又該怎麼解釋？
我沒有多想，憋了一口氣跑回了家，雷子也走了回去。還沒進門我就看到我爸的房間燈亮著，應該是爸媽回來了。但我一推門，發現爸媽還是沒下班，我記得我出門前把房間里的燈都關了，怎麼我爸的房間還亮著，難道又是我記錯了?我今天是怎麼了？一件件違背科學的事情發生在我眼前，到底是幻覺還是真實?我不斷反問自己。
但不出一會，讓我又奇怪又驚喜的事發生了，那本《百鬼錄》竟然擺放在我爸的書桌上，書上被覆蓋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書桌上也是，像是十年沒打掃過一樣。但是我爸每天都會用那架桌子，怎麼可能會臟成這個樣子？我的腦子越來越亂。
還沒等我多想，爸媽的腳步聲就從樓上傳了出來，奇怪的地方又來了，他們的腳步聲不是很急促，和往常不一樣，這一次是每隔好幾秒才有一次，甚至我能感覺到他們在同一個步頻!我慌亂地把書夾在褲子上用上衣蓋住，關掉房間的燈走了出來。眼前的景象又讓我腦子一片空白。
我抬頭望向樓梯，映入我眼帘的是兩雙空洞無神的眼睛，簡直跟死去的小孩的眼睛一模一樣。他們直勾勾地望著我，穿的衣服是十年前接我到城裡的那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