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自我欺騙的逃避者
乾乾淨淨,沒有藥片的影子。
她看起來確實像吞下去了。
張伯瑞沒有動手去搜尋,她為了以防萬一,同樣抬起舌頭,展示自己沒有藏東西。
他這才點頭,直起身來:「以後我會過來監督你吃藥的,等拆石膏以後,就不用吃了。」
唐棠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看著對方離開房間,還貼心地將門關上,自己再過去將門鎖上,坐在輪椅上,垂眼看著靜靜躺在掌心上的藥片。
嘴裡當然沒有,她壓根就沒送進嘴裡。
原諒她的敏感多疑,但是這藥片是不可能吃的,定期去檢查就好了。
她想的很淡定,將藥片用紙巾包裹好,塞進自己的衣櫃下方,遮蓋得嚴嚴實實,隨後才躺床上進入深度睡眠。
......
第二天異常興奮的章予霖本想等著唐棠起床,共進早餐,但剛往門口一站,旁邊的書房就打開了。
張伯瑞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進來,有事需要跟你討論。」
轉身往裡去,門沒關,後面的章予霖看看唐棠緊閉的房門,像極了一隻被拉扯著離開心愛之物的狗子,恨不得一步三回頭。
但最後理智攔住了他,他進了書房,將房間的門關上。
張伯瑞的書房並不陰沉,整體上明亮乾淨,窗戶不遠處是山林,推開落地窗往外走,是一個延伸出去的木質地板,也有巨大的單面玻璃籠罩著,圍繞在玻璃外的是盛開的花。
每天都由傭人來精心澆灌。
不過由於最近一段時間,張伯瑞讓這裡的人走了許多,所以這些沒有被照顧妥帖的嬌花,就有些蔫蔫的。
章予霖也不是第一次進來了,進來就乖乖跟著他站在外面的玻璃窗內。
「哥,怎麼了?」雖然哥哥沒有皺眉,但他卻能感覺到來自對方的低氣壓。
張伯瑞將手機遞過去,順帶解釋了一句:「這是案情的最新進展,唐溫明以人格分裂為由,證明自己當時處於病發階段,無法治罪。」
章予霖一字一句地將上面的字眼看完,最後沉默下去。
垂著眼,握著手機的手攥得有些發白:「就因為他是精神病,所以可以逃脫法律的制裁嗎?」
張伯瑞沒說話,只是看著遠處蔥鬱的山林,目光極深。
「哥,這不應該是結局,他是個騙子。」
章予霖咬牙切齒:「他是個狡詐的欺騙者!」
那個時刻溫和有禮的唐溫明,從頭到尾就是個騙子,他絕不相信對方嘴裡說出來的一句話!
「他應該受到制裁!」
張伯瑞聽到這裡,才緩緩側目望向身旁情緒過於激動,眼尾深紅的弟弟:「法律是一桿標尺,它會判斷罪行,不是嗎?」
他的弟弟,向來不贊同那種骯髒的手段,在他眼裡,只有罪者終會被制裁,只有法律才擁有審判權。
如今法律無法制裁那位陰險的欺騙者,他的弟弟又會怎麼選呢?
張伯瑞靜靜地望著他,目光中透著平靜透徹。
「可是他是騙子啊!」章予霖是最直接的受害者,當時那種深入骨髓的痛苦,還有被折磨到令人心驚的痛楚,都是他承受的。
他呼吸急促,眼底猩紅,恨不得將唐溫明折磨死。
只是他忍住了,一是因為唐棠,二是因為法律。
可唐棠情況穩定下來后,法律無法制裁對方,那他受過的傷算什麼?
張伯瑞撥弄指間的佛珠,冷峻的眉眼望向他:「法律無法制裁他,那你要充當正義的使者嗎?」
他挑起些許笑來,那是斯文清貴而又飽含深意的弧度。
「你的身後是張家的權勢,而他,不過是一個狡詐的欺騙者,你完全可以輕而易舉地審判他。」
張伯瑞走到這個被保護得極好的弟弟面前,微微彎腰湊近些許,漆黑的瞳仁印著對方茫然的臉。
「親手懲治他,讓他得到應有的懲罰,怎麼樣?」他給出這個選項的時候,用著最平靜的口吻,彷彿再稀疏平常不過了。
章予霖卻從這口吻中探查到背後的深意,不由自主地後退半步,面色微微泛白:「可是哥哥......」
他猶豫著,咬牙道:「個人是沒有審判權的,如果人人都這樣,那片面又偏激的想法,會左右對事物的判斷。」
他在動搖,可又是如此的堅定。
但張伯瑞絲毫不會慌亂,他甚至抬起手——
溫熱的佛珠擦過他的臉頰,章予霖甚至能感覺到哥哥指腹傳來的冰冷感,彷彿帶著寒意,跟他身上那種深沉的冷調香味融合在一起。
他聽到哥哥平緩淡漠的聲音:「你遵循著普羅大眾的價值觀、世界觀,可是這些能帶來什麼呢?」
「予霖,當法律制裁不了他,你願意自己動手嗎?」
章予霖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之中,他垂下眼睫,遮住那雙向來乾淨又澄澈的茶色眼眸。
外面微風拂過,燦爛明媚的陽光落下。
他在掙扎。
道德與切身的利益相互拉扯。
而張伯瑞只是靜靜等待著那個自己早已知曉的答案。
就像看著前行的獵物掉進布好的陷阱一樣。
他也只是注視著自己的弟弟。
「哥。」聲音帶著沙啞,又隱隱藏起那份惶恐,淺栗色的捲毛隨著他抬頭的動作小幅度地晃動著。
他仰著頭看著自己這位向來隻手遮天的哥哥,開口道:「幫我處理他,好不好?」
就像從前處理那些對我有潛在危險的人一樣。
這一次,哥哥你也幫我處理唐溫明好不好?
眼神中的交流彼此瞭然於胸。
張伯瑞對他的選擇並不驚訝。
老實說,他甚至習慣了這樣的選擇。
被當作一種手段的價值。
他的弟弟不是不懂,是裝作不懂。
藏身於自己構建的小籠子里,成為美好的理想主義者,什麼都不需要做,享受著所有的優待。
沒有經歷過苦難的人,自然擁有愛別人的能力,自然不會吝嗇自己的愛。
張伯瑞冰涼的手指描摹著他的輪廓,輕笑了一聲:「不想違背自己的形象,所以再次將這些交給我背負,是嗎?」
手中的臉,剎那血色全無。
看向他的眼神帶著碎裂的情緒。
------題外話------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性格缺點,唐溫明是欺詐,張伯瑞是掌控,章予霖是自我,應該都能看出來一些吧,後面就會深化這幾個標籤的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