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密境篇）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古冉不露聲色地觀察洞內的情況，大多數人還是心有餘悸，少數已經緩了過來，被穿膛的屍體靜靜躺在原地，躺在血泊之中。

鳳鳴頭抵著牆，臉一如既往的蒼白，彷彿陷入某種低迷的情緒。

古冉從口袋裡掏出一顆糖，拆開糖殼，捏著他的下巴塞到他的口裡。

清涼的薄荷味在口中蔓延開來，喚醒了被恐懼支配的鳳鳴。

猶記得那時，他還是一個心高氣傲的少年，雖然只是鳳家的旁系子弟，但憑著箏未黎好友的身份和超出同輩人的氣運與實力，他在每個地方可以說是混得風生水起。

直到，

他去到了魔域。

他為什麼去，他怎麼去的，時間太久，鳳鳴現在也不記不清了。

但他就是記得幾個畫面，幾個刻入骨子裡的畫面。

紅色的滿月下，猛獸在林間高聲撕吼，一排排身體死掉潰爛的人，他們僵硬地站起來，漫無目的地徘徊。

年幼的鳳鳴從未經歷這種情況，他捂著嘴不讓自己發出一絲聲響，又抖著腿想拚命地逃跑。

可他不能。

他躲在大樹底下的草叢裡，全身都覆蓋著針葉一樣又細又密的草，在樹冠的陰影下，這裡絕對是個隱秘又安全的地方。

不過，他還是被找到了，

僵著的屍體們像狗聞見了肉，以鳳鳴為中心點圍成一個圈，搖搖晃晃地向他靠近，張著嘴露出細密的牙齒。

好可怕...求你...不要過來！

鳳鳴大叫一聲，全力放出他的靈能。

下一幕便是鳳鳴遍體鱗傷地靠在樹榦，他眼底的疲憊與恐懼凝成渾濁的黑，可是被燒傷的屍體們依舊爬了起來。

就在屍體的指甲將要碰到鳳鳴之際，

屍體們彷彿受到指令般，紛紛讓開一條路。

路的另一頭，

眼眸的血色與滿月的紅交相輝映，似乎比黑夜還要冷。血眸的主人撐著腦袋，目光靜靜地落在鳳鳴身上。

「人類？」

「呵，居然能闖入這裡，居然敢闖入這裡，都不知道該誇你呢，」

「還是該殺你呢」

「...嗯...好像又有點可惜。」

「要不變成人偶吧？最近也不多了，啊~好像不錯呢，也能...混入其中。」

...

靜謐的夜晚里，男人在喃喃自語。

下一秒，男人的身影一晃，鳳鳴眼前就出現了一個彎著嘴角的臉。

鳳鳴一驚，腳往後退了一步。

「你叫什麼名字？」男人盯著鳳鳴的眼睛問。

鳳鳴全身的神經緊繃，「知道了你能做什麼？」

「當然是有趣的事了。所以你，名字。」

男人說話的語氣不容置喙，鳳鳴相信，如果他不好好回答，一定會發生不好的事。

「...鳳鳴。」

話落，一隻張開的手蓋住鳳鳴的臉。

鳳鳴視野被黑暗籠罩，他聽著男人笑著道，

「真乖，那親愛的小鳳鳴，記住了，你可要好好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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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纖柔的手掌挪開時，鳳鳴雙眼終於恢復神采。

古冉收回手，動了動腮幫子，「回魂了？」

鳳鳴眨了眨眼，把薄荷糖抵到舌頭一側，過了片刻不要臉地伸手，「沒，還需要一顆。」

少女給他一個白眼。

古冉偷偷指向花衣男，「他是誰？」

鳳鳴定了下神，「哦，那人呀，他叫無白。」

他接著補充道，「他是個壞人，所以小孩，見到記得躲得遠遠的，不然他可就把你拐了。」

「還有呢？」

鳳鳴攤開手道，「其他的，哥哥也不知道呢。總之就是離得遠遠的。」

古冉：「......」

接下來的時間，大家都異常沉默。

過了大半天，簡陋的休閑站前後又迎來了十幾個人，洞內也隨著人數的增加變得擁擠起來。

唯一還算空曠的地方是花衣男即無白的周圍。

每個進來的人都有意無意地避開那片區域。

身為擁擠人群中的一個，古冉可落腳的空間越來越少，但也她偷聽到了許多的情報。

比如，危險人物無白是一名傀儡師，是魔域的四大惡靈之一，雖然她不知道四大惡靈是啥東西。再比如，他身後舉著大鐮刀的其實是一名人偶。再比如，死掉的青年是一個人口販子。

再來就是，最後出現的兩人。

他們都有一雙金色的眼睛，瞳色跟箏未黎一般無二。他們面龐俊美，其中一個眉間漫著喪氣，另一個則帶著柔如春風的笑意。

周圍人把他們稱作，神！

兩位風格迥異的神一進來便掃視了一圈洞內的人，最終目光定在無白身上。

感覺到兩位的眼神，無白挑釁地嗤笑一聲。還沒等到二位的回應，他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把頭轉向古冉的左側。

接著，其他人的目光也跟著聚集到同一點。

一陣陰風從左邊撲來，古冉側過頭一看。

一個白骨骷髏不知何時站到了她的旁邊，她穿著樸素潔凈的衣衫，像正常女子般盤起頭髮，空洞洞的眼睛里藏著一望無際的黑暗，光從她的頭頂灑落，眼窩下方還透著深深的黑影。

令人毛骨悚然。

骷髏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后，她用蒼白修長的手骨拉著裙擺行了個優雅的禮，然後嘴裡發出如同磨著砂礫般粗啞至極的聲音，

「尊敬的各位遊客，大家好，我是恩維特內鎮指引者--二號。恰逢開放日之際，我鎮有幸迎來在場40名遊客，相信在場各位即都帶著滿心的愉悅來參觀恩維特內鎮。現在，還請各位充分跟著我的指示，我將會把有緣人們充滿健康與活力地送到目的地。」

這說辭骷髏似乎說了很多遍，她大氣不喘一聲，再多說幾遍都沒問題。可是她不再多說一遍，而是端莊地站在原地道，

「請問各位旅客還有什麼問題嗎？」

「請問恩維特內鎮有什麼禁忌嗎？」有人問道。

「這位尊敬的遊客，禁忌這種東西要自己去發現才會覺得有趣。」

「那如何在恩維特內鎮得到土特產？」

土特產指什麼，大家都心知肚明。

「這位尊敬的遊客，我們奉行的是能者可得。」

...

接下來都是關於恩維特內鎮的一些問題，骷髏雖然都有回答，但都是拐著彎的解答，一通下來幾乎沒什麼有用的信息。

「美人姐姐，你多久能從這裡到恩維特內鎮？」古冉突然問道。

骷髏對這稱呼一愣，而後手掩著嘴笑道：「這位尊敬的遊客，我倒是說短不短，說長不長。」

「那我們呢？」古冉又問。

「也是說短不短，說長不長。」

「所有人都一樣嗎？都和你一樣嗎？還是，」古冉仰起頭，「我們的長短是要分人的呀？」

骷髏一愣，而後她空洞的眼眶幽幽地直向古冉。

古冉微微一笑。

按骷髏的話來說，兩句話可能真的就是一種表面的意思。

但也另一種解釋，她上一句說的『短不短，說長不長』指的是她到達的時間應該是一定的，但對於時間的長短每個人都感受不一。她下一句的說的『短不短，說長不長』應該是指得分人，有些人用時短，能安全到達，有些人是用時長，長到長眠在路上。

如果意思是後者，她前面說的有緣人不是在場已經到達洞里的這些人，而是能安全到達恩維特內鎮的人。也就是說，去的路是有危險的。

但如果一開始就問有危險嗎，骷髏大概又是含糊其詞。畢竟她一開始的話就是想讓人放鬆警惕。

而現在拋出的這三個疑問，對於骷髏來說，想要敷衍過去也是有些難度。

古冉停頓兩秒，又道，「美人姐姐，多說話對你嗓子不好，所以你只要回答是或不是就可以了。」

雖然看不出骷髏的表情，但古冉能感覺到她情緒明顯有些變化。

骷髏雙手搭在胸前，過來片刻才道：「當然，是分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