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見風起
教坊司,琉璃燈籠高掛檐角。
「小葉子,你把我送到這裡的?」孟織意扯了扯嘴角。
「唔,才不是呢。」汜葉搖了搖頭。
「那就是阿初了。不過,我還是想問一句,為什麼是這裡?」孟織意想不明白了。
「因為他就是從這裡出去的啊。」
「我的意思是,他為什麼又回來?嫌命長?」孟織意摸了摸下巴,猜測道。
「好像是。」
汜葉回想起白天的鬧劇,點點頭。
「他人呢?」孟織意轉頭問她。
「在隔壁呢,估計明天才會醒吧。」汜葉晃了晃腦袋。
「怎麼,挨打了?」
孟織意隱約能聞到股血腥味。
「對,反正打得還挺慘。還好他抗揍!」汜葉在半空中揮舞著爪子。
「昨日剛許下了要罩他的承諾,今日就來這手。」孟織意無奈地搖搖頭。
「主人,你昨天那是醉話,算不得數。」
「也罷,誰讓我窮呢,錢袋子不能有事。」
「主人,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啊!」汜葉跳在孟織意麵前,惱羞成怒道。
「走吧,救人去。」
孟織意坐起身,摩拳擦掌。
「主人,救人可以,但是,不可以用法術。」汜葉好心提醒道。
「憑什麼?」孟織意聽她這麼講,眉毛都快擰在一起了。
「冥王說,在人界使用法術,會讓肉身衰老。主人,你不會想變成風婆那樣吧?」汜葉頓了頓,將這些告訴了孟織意。
「我有點餓了,爆炒野貓肉怎麼樣?」
「哈啊……哈哈....主人,這是九香玉露膏!去腐生肌必備上品,塗抹后自帶幽蘭體香,主人請笑納!」
汜葉狗腿地捧出一個青瓷瓶。
「一瓶?」孟織意看著小瓷瓶,語氣故意拉長了許多。
「一瓶又一瓶!一瓶又一瓶!」
汜葉咬牙捧出壓箱底庫存。
「乖~」
孟織意壓榨完汜葉,就去找人了。
「人呢?不會是死了吧?」
「被子蓋住了而已,看著也是離死不遠了。」汜葉湊過去仔細觀察了一遍。
「死了也得給我活過來。」孟織意氣的牙痒痒。
「主人啊,這裡的人對他並不好,為什麼他還要眼巴巴地回來啊?」汜葉不是很明白,這人到底咋想的。
「要麼,是被人抓了把柄,要麼......就是賤得慌。」
「不懂。」汜葉撓了撓頭。
孟織意擼了把汜葉的腦袋。
「別自卑,貓兒不用懂那麼多。」
「我懷疑你在嘲諷我,但是我沒有證據。」
「行了,別裝死,趕緊幹活兒。」
孟織意在擼起袖子,一把撤掉了榻上的薄被。
「好紅。」汜葉看到血紅的一片,頓時驚呼一聲。
「打完就扔這兒了?」
「看來無人照料。」汜葉點了點頭說道。
啪——
汜葉直接被扔到月珩初臉上。
「閉嘴,做你該做的事。」孟織意厲聲高喝道。
「主人……九花玉露膏都給你了……」
汜葉很委屈,眼淚快要掉下來。
「救命之前,先消毒。」孟織意直接忽視她的賣慘。
「咳咳!」
床上的人無意識地翻身,趴在床邊咳出一灘血水。
汜葉一愣,轉瞬便麻溜地朝月珩初扔了一個清潔術。
孟織意這才在收拾乾淨的月珩初身邊坐下。
「阿初,醒醒。」
伴隨著兩聲清脆的巴掌——
「嘔!」
月珩初頭一歪,幾滴污血落在孟織意的衣角。
「主人,殺了他,我幫你。」汜葉生氣的瞪大了眼睛,張牙舞爪的樣子像炸了毛似的。
「我幫他。」
一縷紅光閃過,衣角上的污血重新回到了月珩初的嘴角。
「這樣子順眼多了。」
孟織意又抬手在他眉心處一點。
滿目的黑氣便順著她的手臂,沒入血肉之中。
「孟,孟姑娘……你又救了我。」
孟織意翻了個白眼。
「你要是不把自己造成這個鬼樣,我也沒機會救你。」
「總歸是救命之恩,在下沒齒難忘。」月珩初扶著胸口,面色蒼白的臉幾乎接近透明。
「你留著命把上一條還了再說吧。」
月珩初垂下眼帘,並不回應。
「裝死?是想賴賬了?」孟織意氣的雙手叉腰。
「我沒有這個意思孟姑娘。」月珩初有些無奈。
「那你跟我說說,你明明武功不錯,為什麼還會被打成這樣?」
「犯了錯,自願受罰。」他語氣頗為平淡,就好像在告訴對方吃什麼飯。
「因為我?」孟織意笑著問。
「不……」月珩初都快被她的自信打敗了。
「不重要。」
孟織意直接打斷月珩初。
「膽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把你傷成這樣,我很生氣。」
「後果將會很嚴重。」汜葉贊同道。
「孟姑娘,咳咳...莫要衝動。」
月珩初想要坐起身來,卻被孟織意不留情面地按了回去。
「乖乖躺著吧,救你不是讓你作死的。」
此時,他又發現自己的身子被清理過了。
「孟姑娘,請問是你幫我清理傷口的嗎?」
「除了我,你還能指望外面那些殺人兇手?還是說,其實你想問的,是我有沒有把你看光?」孟織意好笑的看著他。
「孟姑娘!慎言!」
月珩初急忙出聲,臉上一赧,卻不是害羞。
「慎什麼慎,做都做了,聊幾句能死?」
月珩初妖冶的臉色微僵。
而後彎眸淺笑,若一泓霧中寒潭。
「孟姑娘,女子的名節何其重要,萬不該因在下有所損失。」
「損失?我出家做道姑不就沒損失了?修的都是機緣啊。」
「孟姑娘,就不要與我玩笑了。」
孟織意挑眉,看著月珩初翻了個慢動作的白眼。
「我可從來不開玩笑,所以呢你得習慣。」
「恐怕我無法習慣。」
月珩初微微一笑,回絕得乾脆。
「對我倒是有傲骨,可是對那些要你死的人,你倒是只會趴下,任人魚肉。算了,我懶得多管閑事。」
孟織意緩緩抽身起來,袖中甩出一個瓷瓶恰恰滾落月珩初的手邊。
「孟姑娘,你的東西!」
「哦,既然你看到了,那就是與你有緣,且留著抹吧。不想抹就吞了,保管你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待孟織意離開之後,月珩初握著玉瓷瓶,怔怔出神。
「就算見到了太陽,它又……可會落在我身上。」
燭火忽地跳了跳,不見風起,只讓人想入非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