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夜半鐘聲到客船
何喬新一行人回到了屬於得月樓的畫舫。上得畫舫,何喬新感覺的出來,萬有容很高興,完全沒有被打擊的樣子,猜測可能跟張玲有關。
畫舫沿著秦淮河繼續緩緩行駛,萬有容回到了主位,唱起了江南小調,一路上兩岸邊尋花問柳,或者相約遊行的才子佳人不少。
走走停停,不到兩刻鐘,船上再次坐滿了人,已經臨近半夜,畫舫再次駛到了秦淮河的中間,不再靠著岸邊行走。
一曲唱罷,拍案叫絕的聲音有之,教訓自家夫君或者伴侶的有之。何喬新自打再次上了畫舫后,就沒在飲用桃花釀,而是讓門口那個自帶普通話服務的小二送了一點點金陵獨有的果汁來喝。
不是有人別過頭來看何喬新,其中,以後來的這些佳人居多。不是說佳人們對何喬新看上了眼,而是何喬新的年紀逛畫舫,的確她們沒有見到過。
金陵城的才子佳人,達官王孫,都是比較開放的,但是小小年紀這般,還是比較引人注意。
兩岸風景是燈火闌珊,畫舫上萬有容也恢復了正常姿態,表演的清新俊逸。
三更已到,對於其他城池雲錦來說,應該早已入眠。可對於金陵城的十里秦淮河而言,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幾聲鐘聲傳來,是不遠處大報恩寺的夜半鐘聲,何喬新順著鐘聲看去,只見遠處一個輝煌的高塔屹立,高塔附近鐘聲環繞,伴隨著高塔的通明燈火,映襯著秦淮河更加的丰神奇妙。
萬有容的聲音再次把何喬新的目光拉了回來。
「各位老爺公子,各位夫人小姐,畫舫馬上就要掉頭了,今天下半夜的詩詞斗也要開始了,哪位願意上前來,開個頭。」
主位下方,畫舫內部議論紛紛,有人興緻勃勃,也有人興緻缺缺。
比如,何喬新就興緻不高,已經見識了金陵風情,他準備等畫舫回到出發點,就回去休息,畢竟身體才十歲,熬夜屬實罩不住。
回程許是何喬新困了的緣故,很快就到了,依稀記得是有幾位江南才子上前作了幾首詩詞,只不過何喬新沒有注意,一路上都在不停的打盹。
接下來的幾天,不知道是不是柳暮雲忘了請何喬新過府,何喬新每天白天陪沐彬談天說地,晚上帶何三去萬有容的畫舫喝酒聽曲,乃至於金陵城都有了一個新八卦,那就是得月樓的花魁萬有容有一個小粉絲,年紀不大,卻每天都要給萬有容站台,甚至有傳言說何喬新是某個縣太爺的私生子,錢多的只能喝花酒消磨。
對此,何喬新也不過莞爾一笑,還是每天晚上準時準點去畫舫聽曲。一連幾天之後,就連萬有容都見怪不怪,權當自己是魅力太大。
花仙樓里,柳暮雲今夜沒有再跟張玲出去夜遊,而是正在會客,不過客人很是神秘,身穿黑袍,頭上還罩著斗笠。
房間外邊,張玲敲起了柳暮雲的門,兩個人才收了言語,打開門,柳暮雲把張玲迎了進來,張玲也注意到了黑袍人,不過擦身而錯,張玲以為是柳暮雲的金主客人,也沒在意。
不一會,房間內傳出了聲聲笑語,暗香浮動下,兩個女人分外妖嬈開心。
這邊,何喬新如故地來到了秦淮河萬有容的畫舫,花船聽曲,好不愜意。萬有容今夜開場唱的是她給何喬新那首《潞河晚泊》親自配曲的小調。
何喬新喝著桃花釀,一邊品味著酒香,一邊給萬有容叫好。可能連續多日的喝酒,酒量有所上漲,何喬新至少不會臉紅了。
萬有容聽得何喬新叫好,撇了何喬新一眼,繼續安心唱曲。
轉眼又到後半夜,何喬新下了畫舫,往回趕去,走了一會就看到了遠處火光衝天,瞧方向,正是自己的小院。
帶著何三一陣小跑,回到了家裡,就見沐彬帶著人,臉色陰沉的走了出來。
看見何喬新,沐彬招手示意他過去。待到何喬新走到身旁,就聽沐彬說道:
「賢弟,今個上半夜,利民一行人剛到,剛安頓好,紅袖招的暗影刺客又來了,不過這次只有一個人,不過俺沒有留下他,反倒是被他殺了俺不少兄弟,通過他留下的記號,知曉他是紅袖招頂級的刺客,代號伍六七,他放了一把火過後,就逃走了,之後俺過來就見利民腿上被刺了一劍,流血不止。這是誰啊?賢弟你說,跟一個小商賈如此深仇大恨,一路追殺而來。」
何喬新聽罷,就往失火處趕去,才知道這是這所宅子里自己隔壁的小院失火,利民也是第一時間遭遇。
不像沐彬那樣神經大條,何喬新感覺沒那麼簡單,伍六七可是上過自己《大明時報》新聞的刺客,當時還是因為山西一個縣令被他滿門皆殺,還留下信物,才被編輯報導了出來。
正思索著,就見利民一瘸一拐的走了過來,對著何喬新施禮答謝,嘴裡說著不知道那個雜碎縷縷要殺他,得虧通縣時何喬新邀請,才能被沐彬的手下多次救下云云。
何喬新默不作聲,只是表示沒什麼,讓利民好好養傷。
利民身後一個人走了出來,叫了一聲三少爺,何喬新才注意到。
「王富貴,你來作甚?可是府里有什麼事?」
王富貴正是接替何三的何府新任管家,聽到何喬新問話,王富貴趕緊說道:
「不好了…三少爺,老爺貪污挪用了不少銀兩,三少爺你剛走第三天就被帶走了,現在正在關押在錦衣衛的昭獄里,夫人心急如焚不知道如何是好,大少爺心慌意亂,也不知道怎麼處理,二少爺去哪兒了誰也不知道,夫人才叫我過來追上三少爺,請三少爺回去主持大局…」
聽到王富貴的話語,何喬新就明白了之前何文淵的異樣,只怪自己沒有太當回事。
帶著何三和王富貴,趕到沐彬房間外,沐彬出來后,何喬新挑重點把事情說明,表示要趕緊回京城。
「賢弟,來的一路上遇到了刺客,今夜這裡也闖進了刺客,代表危險還在,這樣俺讓護衛隊的八虎護送你們回京,賢弟多加小心,一路順風。」
何喬新彎腰一拜,說道:「兄長放心,此去路途雖遠,路程雖急,但是小弟自有定數,也請兄長歸家之路一切小心。」
「賢弟安心走便是。」沐彬說完,把八虎叫來,指著何喬新吩咐著,完畢何喬新再次一拜,轉身走出府邸,上了早已經準備好的馬車,馬車疾馳而去,直奔金陵城碼頭,何喬新為保證早日歸京,決定走先皇曾經走過的路,著名的兩京十五日回京路。
何喬新走後不久,張玲才珊珊回來,看到府上的亂狀,就知道又出了事情。
待到一切問明白,才知道何喬新已經踏上回京的旅途。只能暗嘆自己的姐妹暮雲與何喬新有緣無分,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第二天,張玲來到花仙樓柳暮雲的房間,把何喬新的事說完,柳暮雲雙拳擰緊,好看的眉頭緊鎖,看著窗外。
張玲看著情況,只當暮雲妹妹是為情傷心,為情所困,只能嘆氣一聲,卻沒有出聲。房間屏風後邊,那天那個黑袍人聽到張玲的話,摘下了斗笠,露出了面貌,也是一個面貌姣好的女人,女人閉上了眼睛,仰起頭久久不動。
一路上風馳電掣,最終在雷雨交加的第十七天,看到了京城的大門,何喬新的華服早已經髒的不成樣子,眼皮直打架,何三更是冒著汗,臉色蒼白無力,王富貴也是雙腿發顫,這先皇兩京十五日真是非一般人不能承受的感覺。
三人在城門樓茶鋪喝了杯茶,吃了點乾糧,休息了一刻鐘,便繼續往何府折返。
趕到何府的時候,天色已經漸黑,進入府內大概半個時辰左右,何喬新已經洗簌完畢,換了身乾淨衣服,多日來的滄桑感從少年郎的身上散去。
只不過,眉宇間透露著一絲絲陰鬱,這半個時辰邊洗簌邊聽詳細的事件經過,何喬新感到事情沒這麼簡單。
父親這個月剛被提升為刑部侍郎,不到幾天,就被刑部尚書陸瑜查出了貪污之事,還是錦衣衛督辦,不是都察院審理,怎麼看都透露出不對。
洗簌完畢的何喬新來到何文淵和母親徐氏的房間,安慰了徐氏睡下,便叫來了王富貴,讓其明天準備三份禮物。
安排完就回到自己的房間睡下,這十幾天的舟車勞頓已經讓何喬新十歲的身體非常地不舒服,不管事態如何,首先何喬新要保證充足的精神來應對。
於此同時,皇宮王振的房間內。
王振正在聽錦衣衛探子彙報,探子剛從何府回來,月前被王振派到何府門前支了一個攤子,讓他看到何喬新蹤跡就給他彙報。
聽到彙報,手裡把玩著玉戒的王振眉頭一皺,然後吩咐道:
「何文淵還沒有認罪嗎?不承認他有造反的問題,只承認了貪污的事是吧?」
「回王公公,何文淵說沒有造反,貪污一事也只是暫時借用銀兩而已。」
錦衣衛的探子名叫吳迪,是錦衣衛最傑出的探子,也是打小跟隨王振的人。
「吩咐下去,錦衣衛要加緊審理,堂堂刑部侍郎只貪了銀子,沒其他問題,肯定是不對的,對了…傳個話給陸瑜,用到他的時候到了。」
吳迪彎腰一拜,口中稱道:「是,小的遵命,王公公的話一定帶到!」
「好了,你走吧!」
待到吳迪走了出去,空蕩蕩的房間內,玉戒敲擊桌子的聲音格外清晰,王振嘴裡喃喃道:
「何家父子,這次必須讓你們在劫難逃,不過何喬新竟然能從應天府回來,看來紅袖招現在也沒有想象中那麼厲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