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深夜追蹤
「就是這裡？」夜色之中，突然有一陣風吹草動，一高大身影自樹上飛下來，他左右顧盼，並未發現任何動靜，便鬆了口氣。
他從樹下的陰暗裡走出來，月光照在他臉上，映出他年輕俊朗的面容，還有充斥著試探的眼神。
此人正是半夜溜出來的羽。
自從社祭那日已過了幾日，他也體會了此地豪放的風土人情……
嗯，比如天天晚上都有男女要拉他去家裡做客，似乎是覺得自己長的好看？還是身子健壯？
不過他是個潔身自好的人，沒有這種愛好，別人的邀請自然是一個都沒答應。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跟樹葉，便接著向之前落下的地方進發。
可他走著走著，卻發現有些不對勁。他蹲下身子，戴上手套后小心捏起地上的沙土，皺了皺眉頭。
「這裡不對勁。」
「怎麼了？」伊琳娜有些奇怪，「你不覺得這沙土有些突兀嗎。」他將前額頭髮捋到後面，用眼角餘光瞥了一眼四周的土地。又指向剛才看到的位置。
「這裡的土質都是細膩的泥土，怎麼會有這麼一片沙子呢，此處必然有古怪。」
「前面似乎也有一些類似的地方。」伊琳娜從終端里傳送用雷達掃描出的周邊地圖。
「看來我們得去走一趟了。」羽鬆開緊握的雙手，那些沙子隨風而去，不見了蹤影。
他正準備循著這一小片一小片的沙土找過去，卻被伊琳娜提醒道：「後面有人來了。」
他聽到這句話后便踮起腳輕輕躍起，跳到一旁的樹叢里躲了起來。他正好會會這些人，找個線索。
只見兩個穿著黑衣的人在他跳進樹叢不久便潛伏而來，他們看起來步履匆匆，頭上披著一層紗布一樣的風帽，而這個方向過於昏暗，羽正好看不清他們的臉。
那二人低頭也看向剛才的位置，他們相顧一視，就一同向著一個方向飛快奔走，羽看到他們遠去后便跳到樹梢，緊跟他們身後。
「看來我們今天可以少費點兒時間了。」
這兩人走了很遠，終於在一塊側面平坦的高山前前停下腳步，羽已經先行一步在石頭頂上看著對方。
羽看著其中一個人俯身對著石頭不知道念叨了什麼東西，那巨石上顯現出一個門一樣的東西，倒是讓石頭上的人看了個清楚。
卻見兩人相對點頭后攜手而進入石頭中。
「伊琳娜，讓我隱身。」他又開啟了隱身，直接順著石頭縫跳到二人身後，悄悄的跟了進去，那裡是一條深不可測的隧道。
「前面有一股不明能量。」伊琳娜的聲音傳到羽的耳中。「什麼級別的能量？」他淡定地看著前面的兩個人，聽到搭檔的語氣有些凝重，便果斷讓其說個明白。
誰知終端中的聲音突然沉默了一下，伊琳娜回答道：「無法估量。」
「……」他深吸一口氣，他感覺竟然難得有些害怕，當然更多的來自心底的刺激感，那對於他來說是久違的感覺。
「我們……要不先回去？」伊琳娜嘆息了一下，試圖打消對方繼續前進的念頭，「那裡不知道有什麼，我們沒有準備。」
「算了，來都來了，怎麼能空手而歸呢。」
不過她看著少年臉上堅定的神色，愣了下，最後還是放棄了勸說——她可太了解對方的脾氣了，不達目的不罷休，怎麼勸也不會改變心思的。
「那你多加小心。」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如此囑託對方了，
說完又給他加了把勁：「我相信你，你放心去吧。」
他從來不會改變自己確定的目標，哪怕是對方的力量是自己無法抗衡的，這樣反倒更加讓他有好奇心，不過伊琳娜說的倒是沒錯，他也不是只知道莽過去的人。
「我會小心的。」他說罷便躡手躡腳地跟在二人身後，在石縫間穿行，隱藏自己的身影，一直跟到隧道的盡頭。
這隧道不長，不久便到了盡頭，他跟著那二人走過最後一個拐彎時，微微遮住自己被亮光閃到的眼睛，等到適應了環境后，他睜開眼看到面前開闊的空間。
「初極狹，才通人。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從他的終端里傳出了伊琳娜的聲音，那似乎是一句古代的詩歌。
「沒想到你還挺有文採的。」羽低聲嘀咕道，正好被少女聽到，她笑了笑回答道：「這是四～五世紀詩人陶淵明的《桃花源記》。」
「桃花源，那又是什麼。」他看著自己跟隨的那二人也被這副美景震撼，暫時沒有挪動位置，便向對方詢問這個典故。
「那聽起來是個很美好的地方，真的存在嗎。」羽嘆了口氣，似乎是想到了人類聯邦的某些故事。
「一個不切實際的夢罷了。」伊琳娜隨口說道，「與其想要找到桃花源不如去創造它。」
「……」他沉默了片刻，並沒有接著對方的話茬，「那跟我……也沒有太大的關係了。」他甚至不在那個世界了，不是嗎。
不過接下來看到的東西一下子吸引了他的目光，讓他也來不及想剛才對方說的那些話了。
「這是？」他頗為吃驚地看著面前的恢宏的景象，似乎是被嚇到了一樣，就連一向風輕雲淡的伊琳娜也被驚了一下。
原來在那開闊的洞天中，有幾座高台樓闕，這些樓闕雕樑畫棟，看上去古樸典雅，正如《詩經?斯干》云：如跂斯翼，如矢斯棘，如鳥斯革，如翚斯飛，君子攸躋。
而這樓閣又似乎閃著光，正與洞天中的亮光交相輝映，正如天上人間……等等，山洞裡的光？
羽猛地抬頭，看著這洞天高不可及的「蒼穹」，一下子就明白了怎麼一回事，嘴裡嘟囔著「奢侈」兩個字。
原來這洞天中雖無日月，卻也不缺光亮，只是因著其上還有「星辰」。羽定睛一看，那是顆顆夜明珠鑲嵌，從遠處看去就好似真的星辰一般。
羽把這一切念頭都扔了出去，只繼續跟著那兩個人，那兩人面容也清晰了，這一男一女，竟是他前幾日隨著魚他們一同去隔壁看社戲時見過的兩個人。
那二人當時頭戴方相氏的面具，在台上相對而舞，舞姿詭異而富有美感，加上燈火隱約，更是添了份難以形容的氛圍，令人毛骨悚然——魚那小子更是怕的爬到他背上了……
他也跟隨他們到了台階前，卻見二人向那處一拜，「求道神開路。」兩人說完這句才起身，向著中間的宮殿而去。
「道神……那又是誰？」羽聽到這兩個人又提到了一個神明，便繼續向伊琳娜詢問，看著那兩人走遠便從牆後走了出來。
「之前無名村出門時似乎也祭祀了這位神靈，他們把類似錢幣的東西扔到了路上，嘴裡還念叨著什麼。」
「《儀禮》曰：釋幣於行。道神又名路神，行神，是保佑旅人的神靈，行神皆主道路，但所主不同，《詩經》也提到了這位神，祂的名字叫『祖』。」
終端里的人很應時地替他解答了這個疑惑，順便對他說出了自己的疑惑。
「這位道神的身份其實也有爭論，《四民月令》中的道神是黃帝之子纍祖，可後代的道路神是黃帝的妻子嫘祖……不知道這個世界的道神是什麼身份。」
「這個對現在的我們來說不重要。」他嘆了口氣，接著看那二人的行動，見他們已然進到了宮殿之中，便打算緊隨其後，卻險些撞到一層看不到的結界上。
「還好我反應快。」羽摸了摸面前的那層結界似的東西。他在前面左右移動了幾下，似乎是想要尋找這東西的邊界。
最後無奈的羽回到了原地，他嘆息道：「看來我們只能學著那兩個人的動作了。」說罷便從終端里拿出了一些貝殼之類的東西，又將之前做飯剩下的果子放到了地上。
「道神在上，可使小子入得此地否。」他蹲在那貢品前闔目禱告了幾句，卻沒聽到任何的動靜。「失敗了？」他有些失望，想要把身子倚在結界上想辦法，卻直接摔到了台階上，直接梅開二度。
「好險。」他的雙手正好扶住一旁的欄杆，這才沒有重重摔倒在地，他拍了拍剛才磕了幾下的膝蓋，便起身微微行了一禮，便向著台階上的宮殿群而去。
「唉。」待他們走遠后，一個身著素衣的人影從原地顯現出身姿，這是個雄雌莫辨的神靈，祂看著已經走遠的幾人，搖了搖頭不知道在想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