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深淵

紀磊像是一隻斷線的風箏，被巨大的力量拋向半空，緊接著重重的砸在擂台的地板上。

他隱約聽見了自己肋骨斷裂的聲音，也許是兩根，或者三根，也許更多。

痛，痛的無法呼吸。

骨頭刺破了內臟，紀磊的口腔里滿是腥甜的血液，他奮力的抬起頭，盡量不讓血液堵住自己的喉管，眼前一片頭暈目眩，他感覺身體像是被一台重型卡車撞碎了。

最後的最後，『屠夫』還是選擇了偷襲，這是擂台上最被人所不齒的行為，然而為了贏下這場比賽，『屠夫』還是這麼做了。

場地之內鴉雀無聲，這一次，沒有人為『屠夫』的精彩一擊大聲叫好，偶爾有幾個不開眼的傢伙想要為『屠夫』吶喊，卻被一旁的眾人集體按下暴打一頓。

這些追逐著鮮血和死亡的觀眾，看過了那麼多一邊倒的虐殺，今天卻感受到了紀磊身上那股至死也不屈服的信念，這讓他們更加唾棄著『屠夫』令人不齒的偷襲行為。

不過也可能只是因為他們看膩了一味的虐殺，想要換個口味而已，畢竟不是每天都會上演弱者絕地反殺的精彩戲碼。

誰又能說得清楚？

『屠夫』來到紀磊身前緩緩的站定，眼神複雜，他忽然轉向觀眾，大聲嘶吼：「都戈靈，這是你們想要的嗎？」

「告訴我，都戈靈，你們想要他死嗎？」

觀眾們帶著狐疑的眼神私下低語著，從來沒有見過『屠夫』這副模樣，他好像是瘋了一樣，什麼時候觀眾可以決定選手的生死？

從來沒有哪個拳場有這種規矩。

但是既然這個問題被問出來了，那麼就一定要有回答。

在短暫的嘈雜之後，第一個人哆哆嗦嗦的站起來，顫聲道：「我們要他活！」

『屠夫』的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微笑。

緊接著，第二個人，第三個人，第四個人，幾乎一大半的人都站了起來，他們大聲的吶喊著：「讓他活！讓他活！讓他活！」

莫里森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高舉雙手大喊：「讓他活！讓他活！」

老漢森看著眼前極其離譜的一幕，只能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今天他第一次見到了禿頭人販莫里森感性的一面，原本心目中錙銖必較，狠辣無情的莫里森的形象徹底破碎了。

至於擂台上的紀磊，老漢森的內心反而毫無波動，在他的心裡，紀磊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屠夫』不可能讓他活下來。

擂台角落裡的龍格爾默默的退下擂台，為了保險起見，他必須要去請示老闆的意思。

「讓他活！讓他活！讓他活！」

「不！」

『屠夫』搖了搖頭，宣判了最終的結果，「他不能活。」

還沒等到觀眾們的反應，『屠夫』就像是豁出去了，指著台下的人說道：「你們，你們，還有你們，你們這些人，就像蒼蠅一樣，哪裡有鮮血，哪裡就有你們，死亡在哪裡，你們就在哪裡。」

「你們不是很喜歡我的殺戮表演嗎？你們不是很享受那些可憐蟲的死亡嗎？」

他猛地踏前一步，聲嘶力竭：「那現在你們憑什麼扮好人？」

「你們有什麼資格決定他的生死？」

「能決定他的命運的，只有我，」他的雙眼血紅，「只有我！」

「而現在，我宣判他去死。」

『屠夫』轉過身，抓住了紀磊的脖子，把他高高的提起，只要他的手上略微用力，

紀磊的生命就到此終結，『屠夫』獰笑著把紀磊舉向半空，現在是他享受勝利的時刻。

「不要...」

有人驚呼出聲。

所有的觀眾都在眼巴巴的看著那個被『屠夫』舉在半空中的紀磊，他就猶如一隻脆弱的小雞，在巨人般的手掌中毫無反抗的餘地。

紀磊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他的身體只剩下本能的抽搐著，『屠夫』的手不斷的擠壓著他的氣管，他幾乎無法呼吸了。

第一次，有人在拳場里低下了頭，他們大約是無法接受紀磊拼盡全力也無法避免死亡的失落，又或者是不願意親眼看著他咽下最後一口氣。

即便如此，也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阻止『屠夫』。

「哈哈哈...」

『屠夫』得意的狂笑，「看啊，看看你們的樣子，真是醜陋啊，你們想讓他死的時候，我就是你們的劊子手，現在你們想要讓他活，誰又能替你們從我的手裡救下他？」

寂靜無聲。

..........

紀磊忽然從一片寧靜的空間里醒來，四下無人。

廣袤無邊的空間里，甚至連聲音都沒有，紀磊站起身，像是一個孤魂野鬼一樣遊盪著。

他已經做到了極致，卻依舊沒有辦法奪回自己的生命，在『屠夫』面前，自己太弱了。

他很想問問老天，為什麼給了自己重來的機會，卻又殘忍的剝奪。

但是現在，一切都晚了。

紀磊茫然的跪倒，不知所措，他閉上眼睛，靜靜等待著死亡的來臨，也許這樣更好，一切都歸於平靜，也許不是所有穿越者都有主角的劇本。

驀然間，一個微小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紀磊緩緩的轉過頭，看見了一個人，靜靜的站在那裡。

「你是...」紀磊愣了一下，他分明看見那個人和自己這具身體長得一模一樣。

那人沒有說話，他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渾身上下散發著冷漠，晦暗，殺意昂然！

「你是誰？」紀磊大驚失色。

那人依舊沒有說話，他慢慢的向紀磊抬起右手，手掌張開，一股巨大的吸力瞬間將紀磊送到了他的面前。

在紀磊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刻，他看見了那人的眼眸中宛如深淵般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