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琉璃
「哎喲，妹妹叫得那麼大聲幹什麼？弄得姐姐耳朵生疼！」一張五孔臉皮揭了下來，雲綺俏生生站著，低頭看著陳一帆軟倒在石壁邊。
「雲綺姐，你嚇我一大跳！」陳一帆拍著胸口，看著不斷拍著臉的雲綺，暗暗嘀咕，原來雲綺姐也會做面膜啊！
心有餘悸，陳一帆順帶也想起了之前的一幕：「那個，雲綺姐，剛才荷花池畔那些……」
「那個呀！」雲綺的手從臉上移開，漫不經心低身，將陳一帆拉起來，「就是一些孤魂野鬼而已，主人大善，容她們在此安養。」
「孤，孤魂野鬼……真的，是鬼。」猜測是一回事，言中是另一回事。
見陳一帆花容失色，雲綺捂嘴偷笑：「我的好妹妹，往後住在這裡，肯定要習慣的。」
什麼？還要住在這裡？那父母弟弟怎麼辦？剛找的工作呢？陳一帆立刻搖搖頭，緊緊抓住雲綺的雙手，淚眼汪汪：「雲綺姐姐，我不要住在這裡，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回家？妹妹，這裡不好嗎？」雲綺的笑微微凝滯，「何況這裡從來只有進來的，沒有出去的。」雲綺看著甬道遠方的眼眸讓陳一帆微微一驚。那眼神彷彿歷盡滄桑，悲涼無比，再度移到陳一帆身上時卻又變了，那如同冬雪中掙扎而出的一抹新綠，帶給人希望。
「一帆妹妹，你現在還小，等長大了便知道了，這靈犀宮中的安寧閑適才是我們想要的生活。」
陳一帆的臉煞白，背靠在冰涼的石壁上，更覺得渾身冰寒。雲綺的話將她打入了深淵：只有進來的，沒有出去的？不能出去和死了有何分別？
「而且，從姐姐我進這靈犀宮，聽到的都是喜歡這裡的。妹妹，聽姐姐一句話，這裡只有主人可以進出的。」雲綺見陳一帆如此，還解釋了一下。
身子一點一點下滑，陳一帆將自己的腦袋埋進了雙腿中。
「這裡這麼安逸，沒有爭鬥，沒有欺凌，妹妹只要留下來，肯定會喜歡的。」雲綺雙手抱胸，看著陳一帆，無奈搖搖頭。
「喲，我說雲綺姐，人家看不上我們，何必再熱臉貼冷屁股呢？」甬道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身火紅的女子，裸露於空氣中的藕節般雙臂上，只有一層薄薄的輕紗，遮不住分毫旖旎。酥胸半露，白皙的脖頸上方，是一張華美異常的臉。鵝蛋小臉上五官協調，雖有濃妝的艷麗，嬌艷欲滴，卻無端讓人想起引人憐惜的彼岸花，濃烈而悲情。
一帆想，如果沒有那鄙夷自己的雙眸，也許自己會喜歡她的吧？
「琉璃，怎麼跟妹妹說話的？」雲綺不高興了，轉身對琉璃呵斥著。又看著陳一帆：「一帆妹妹，你可別生氣，琉璃啊，就是這個脾氣！人還是很好的。」
「是我不對，不怪琉璃姐姐的！」陳一帆強撐起無力的雙腿慌忙站起身來，「雲綺姐姐，你可能誤會了，我很喜歡你們很喜歡這裡的。只是我的父母、弟弟、朋友都在外面，我……」她還要回去問問歐陽萌萌，為何要將自己推入懸崖。
「罷了罷了，姐姐也只是喜歡你，想你留下來而已。若是你真的想出去，等午後我稟明了主子，求求他吧！」雲綺聽了一帆解釋，眼神中多了一層嚮往。看著陳一帆的時候，也有了幾分憐惜。
「哼，雲綺姐姐，您也太寵她了。剛來靈犀宮而已，也不想著感謝一下主子，一心想著出去，這樣的人，良心真是被狗吃了，就是不知道主子怎麼會救她。天斧山這麼多年來，多少人掉落懸崖，也沒見主人過問。這回不知道怎麼了？救下了這麼一個不知感恩的東西！」琉璃的話很難聽，陳一帆忍下。
打工兼職時遇到的那些人說話更難聽，她都忍了。何況琉璃說的挺對，她這麼做確實有點沒良心。
看的出來，琉璃雖然嘴上不饒人，對她的那個主人卻很忠心。
「好了琉璃，我說多少遍了，你的嘴巴要是不改的話，早晚會給自己惹來禍端。」雲綺畢竟與琉璃姐妹多年，是說不出狠話。感覺手被拉住，低頭轉向陳一帆，聽到了她語氣堅定的道歉：「雲綺姐，琉璃姐姐教訓的是。救命之恩，我會報答的。」但不是現在！
「好了好了，我們姐妹能夠在這靈犀宮中相識，也算緣分匪淺。」雲綺滿意地拍拍一帆的手，「能不吵架給主人添煩惱，那是最好不過了！一帆，你放心吧，姐姐會跟主人求情的，只是，哎……」歷年來，但凡從這天斧山上掉落的人，都是苦命之輩。一如她，嘗盡世間疾苦，對靈犀宮的安寧才有歸宿感，這裡才是家！只是，聽一帆的話，她似乎塵緣未了，她也無力挽留。
「謝謝雲綺姐，我讀了這麼多年書，眼看要畢業了，有很多事情想做，很多理想沒有實現，我不想在這裡……」一帆本也想說好話，只是看著雲綺的雙眸，也不忍心欺騙。
「哼，就說嘛，沒良心！」琉璃聽了，嘴角上翹，那是一抹冷笑。
「好吧，姐姐知道的。」雲綺點點頭安慰著，順便瞪了琉璃一眼。
靈犀宮是主人建的，不論是人還是魂，都無法通過布了禁制的大門，只有主人能出去。
「雲綺姐姐，謝謝！」一帆咬咬嘴唇，無論是雲綺主人的救命之恩，還是雲綺姐的照拂之情她無以為報，惟有放在心底。
「嘩哈哈……」三日後，荷花池畔，陳一帆看著圍繞自己的黑色面孔，肆意的笑著。一帆從未想過，她和鬼也能如此相處，聽他們講故事，說笑話。
「說了這麼多，一帆，你還沒告訴我們，這二十幾年來，外面的世界怎麼樣了呢？」有鬼開口，一帆轉頭，認出那是二十幾年，遭遇了場浩劫不堪受辱跳崖自盡的人——羅修，他是這裡面最年輕的鬼了。
「只有一個詞，翻天覆地。以前的高樓頂多就十層，可是現在百層遍地都是，以前飛機常見吧？現在有錢就跟坐公交似的。哦，對了！」陳一帆想起一個東西，從貼身的口袋中拿了出來。
二手的諾基亞手機，在現在觸屏時代，還是按鍵的它，是一帆從二手市場中花了一百塊大洋淘來的，那時候也算是她的奢侈之舉了。兼職需要，不得已才狠心買的。原本醒來的時候她還想著打電話給家人報平安呢，可這裡一點信號都沒有。
「這是什麼？」群鬼上下飄動，紛紛擠上來看。
「這是手機，移動的電話。」一帆解釋。
一帆打開手機相冊，照片很快調了出來。周圍響起了驚訝聲，一帆嘴角彎彎，雲綺姐說的沒錯，這裡的確是難得的閑適之所。若不是自己心中還有牽挂，恐怕也會留下來吧？
「一帆妹妹！」猛地聽到聲音，一帆抬頭，遠處雲綺姐姐朝她笑著招手。
「這個先借你們看看，呃，還是你拿著吧，按這個鍵，就可以換圖片。」將手機交給羅修，一帆朝雲綺走去。
雲綺笑臉盈盈：「還記得之前你看到他們，還嚇暈了呢。現在卻已經和他們打成一片，真難得！」
一帆面露尷尬：「那不是之前我不知道鬼跟人也是一樣的嘛。對了，雲綺姐姐找我，是主人那邊答應了嗎？」
「也不知道是主人心太善，還是你這丫頭運氣好，姐姐去的時候主人剛好在，提了你的要求，主人很快就同意了！這可是靈犀宮五百年來獨一份的！」雲綺臉上帶著些微的思索。
她是靈犀宮的老人了，自然知道主人脾氣。她們這靈犀宮中安養可以，提其他的要求主人都不理會的。一帆，是真的有什麼特殊嗎？這般想著，雲綺不由再度打量了陳一帆。可怎麼看，也瞧不出個子丑寅卯來。
「太好了！我可以回去了。」一帆蹦了起來，笑容點亮了雲綺心中的嚮往，也讓荷花池畔另一位的眼中流光溢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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