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贈馬
此時,場中比賽正進行得激烈。一名騎手倒坐馬背,自腰間取出一支羽箭,彎弓射出正中靶心。
另一人不甘示弱,右手緊提絲韁,身子平躺貼上馬身,左手也取出弓箭來,隨後左腳用力將弓拉滿,「嗖」的一聲如流星飛過,中靶!
「嘩!」場邊再次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好!」趙貆高聲叫道:「好騎術,好箭法!」
高破虜正全神貫注觀看,聽得耳邊聲音甚是熟悉,轉頭一看,原來是太子趙貆,忙上前見禮。
高破虜道:「不知太子殿下在此,臣失禮了,見過殿下。」
趙貆一笑:「原來是高將軍,今日怎麼有興趣到這上林苑來?」
「臣是路過此地,順便過來看看。」
趙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原來如此,本宮還曾記得,高將軍不但好馬,相馬同樣是行家,既來上林苑,自不會錯過。」
「太子謬讚,殿下駕前,臣如何敢當『行家』二字。」
「誒,高將軍不必謙虛,我等行伍之人遇良馬豈能交臂失之。」
「對了,本宮近日偶得一匹好馬,性子甚烈,我宮中竟無一人能夠馴服。今天正好遇見將軍,可否一展神威降了此馬。」
「這……」高破虜倉促間猜不透趙貆打什麼主意,客氣道:「殿下府中高手眾多,他們都未能降服,臣只怕也是無能為力。」
「哈哈哈哈,高將軍過謙了,軍中誰不知你天生神力,武功高強,區區一匹馬何足道哉!」
「既然太子殿下如此抬愛,臣儘力一試。」高破虜推辭不過,只得答應。
「好,痛快!周興,牽馬來!」
高破虜一見這匹馬,頓時眼前一亮,心中便先有了三分喜愛。
高破虜甩掉大氅,將衣襟掖在腰帶上,稍微活動幾下感覺並無累贅。
邁大步走入場中,圍著馬轉了兩圈,伸出手輕輕理著馬鬃,飄身躍上馬背,雙腿用力一夾。
那馬吃痛,「嗒嗒嗒」原地踏了七八步,仰天「咴兒咴兒」叫了兩聲,前蹄騰空,后蹄站立,打算把高破虜摔下馬背。
高破虜早有防備,握緊絲韁,腿上又加了三層氣力。惹得這馬四蹄竄動,不住地騰挪跳躍。
高破虜愈發的喜愛,若是平常馬匹,經此一夾,只怕早已散了架癱倒在地。
僵持之下,高破虜起了好勝之心,心道若連一匹馬都不能降服,豈不是當眾出醜,更折了堂堂朝廷將軍的顏面。
高破虜伸手往馬屁股上重重擊了一掌,雙腿用力一夾。那馬負痛難忍,口中不住嘶鳴,突然甩開四蹄,如一道白光往下奔了出去。
趙貆在場外認真觀賞,望著眼前矯健勇武的高破虜,臉上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之色。
約過了一盞茶功夫,只見遠處蹄聲急促,播土揚塵,高破虜已打馬而回,看來他已經徹底降服了這匹萬中無一的寶馬。
高破虜跳下馬來,沖趙貆抱拳道:「殿下,臣幸不辱命。」
趙貆撫掌大笑:「將軍果然神勇,不愧為朝廷棟樑,本宮便將這匹汗血寶馬贈與將軍。」
高破虜大驚:「殿下,不可!無功不受祿,臣萬萬不敢接受如此貴重之物!」
趙貆道:「將軍莫要推辭,一則良馬認主,你既已將之馴服,它便不會再認別的主人。」
「二則,本宮也不止為你,更是為了朝廷。只有在將軍手中,方不至於辱沒了它的威名。」
高破虜見趙貆說的真切,心中又對這匹馬甚是喜愛,便不再推辭。謝道:「多謝太子殿下,臣愧領了。」
正說著,有幾匹快馬徑往上林苑疾馳而來,一名武官模樣穿著的人快步走到趙貆面前,拱手說道:「微臣參見太子殿下。」
此人乃是皇城司侍衛統領虞少卿,皇帝親隨。此時出現在這裡,看來有大事發生。
趙貆道:「虞統領請起,你怎麼來了?」
虞少卿大口喘著氣:「太子殿下,朝廷有變,陛下宣召即刻入宮。」又對高破虜說道:「正好高將軍也在,陛下請您也一同前去。」
高破虜回府更換朝服,急匆匆入宮見駕。
一進大殿,高破虜便感到氣氛不對。
趙琬高坐龍椅之上,臉色鐵青,正破口大罵:「該死的慕容老兒,朕一向不曾討伐於他,如今竟敢先來惹朕,真是豈有此理!我若擒之,定將你碎屍萬段!」
話音剛落,大殿內一陣騷動,眾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之間議論紛紛。
有大臣說:「三國聯軍二十五萬,陣勢不小,若不謹慎處之,後果不堪設想!」
也有人說:「敵人來勢洶洶,此戰在所難免,朝廷應儘快選派將領,出兵迎敵。」
還有幾位老成持重的大臣,認為戰端不可輕開,當從長計議。
趙琬看著下面大臣們嗚嗚泱泱,幾乎亂成一鍋粥,瞬間感覺頭皮發麻,大腦一陣眩暈。
他不耐煩地猛敲龍案,大聲呵斥道:「肅靜!肅靜!朕叫你們來是商議對策,不是逛菜場,有什麼主意儘管直說!」
眾人見皇帝發怒,都不敢再說話,整個大殿頓時安靜了下來。
趙琬怒氣更盛,心道儘是些沒用的東西,平日里能說會道,口若懸河,關鍵時候竟無一策定國。
但是,不滿歸不滿,也只能耐著性子,都是朝廷重臣,又怎能當真當殿責罵。
尹從象環顧左右無人答言,只好站了出來。他執掌兵部,其他大臣可以不說話,尹從象卻無處可躲。
尹從象道:「啟奏陛下,我朝與北境諸國數年來算得上相安無事,此次突然舉重兵來犯,定是早有預謀。」
「微臣以為此戰在所難免,否則勢必會助長敵之氣焰。陛下可詔能征慣戰之將領,率大軍開赴北境,擊而破之。」
趙琬連連點頭,表示讚許:「這個自然,賊寇如此猖狂,是可忍孰不可忍!」
眾臣受到鼓舞,瞬間來了精神,一個個摩拳擦掌,紛紛表態:
「臣附議!」
「臣贊同尹大人所言,當興兵討伐之。」
「臣也同意。」
……
高破虜感到好笑,這些個大臣們,起鬨架秧子個個是把好手,到了讓他們出主意的時候,卻都成了啞巴。
有主戰的,自然就有主和的。
有幾個老成持重的大臣認為,眼下國庫空虛,百姓疲敝,天下亟待休養生息。況戰端一開,所耗兵甲錢糧甚巨,屆時更是雪上加霜。
趙琬此時也已漸漸恢復了理智,不似方才那般憤怒。
畢竟兩國交兵非同一般,勝了自不待言,但若輸了,北燕騎兵直入中原,兵臨京師,朝廷將再無寧日。
趙琬左思右想,難以定奪。
面對此情此景,李弘真是感慨萬千:「想當年,皇帝何等英雄氣概,縱橫疆場,殺伐決斷,天下無不側目,哪知如今卻這般為難。」
李弘心中一陣難過,出班奏道:「陛下,臣有一計,應當可行。」
「哦?」趙琬眼前一亮,「愛卿有何妙計?」
「臣以為,當此朝廷危難之際,不可不戰,亦不可倉促求戰,非分化瓦解之策不可破敵。」
趙琬頻頻點頭,說道:「嗯,有理,說下去。」
李弘道:「臣之依據有三:一則,敵軍雖號稱二十五萬,其實至多十餘萬眾,我大趙有精兵數十萬,戰將千員,陛下不必憂心。」
「二則敵軍並非鐵板一塊,東桓與我朝並無接壤,此次定是受北燕裹挾而來。因此陛下只需派一能臣幹吏。赴東桓曉以利害,其師自退。」
「三則西涼自去年涼州之戰後,元氣尚未恢復,不足為慮。我軍如應對得當,定可一舉破之!」
趙琬龍顏大悅,以手拍案:「李愛卿不愧為朝廷柱石,果然妙計,朕看此計甚是穩妥。」
眾臣見皇帝認可,都鬆了一口氣,提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齊聲高呼陛下聖明。
趙琬心情大好,也就懶得再與他們計較,畢竟伸手不打笑臉人,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一直沒有發言的趙貆突然站了出來,奏道:「父皇,兒臣願親自領兵退敵,懇請父皇恩准!」
其實,依趙貆往日性情,早已按捺不住請戰,滿朝眾將無一人敢與之相爭。
然而自永豐案后,趙貆感覺皇帝對他已有所猜疑,隔三差五召入宮中敲打訓斥一番。
最近一段時間以來,趙貆處處小心謹慎,沉穩謙和,禮賢下士,深恐再被皇帝抓住小辮子。
但趙貆畢竟是趙貆,沙場鼓角是他永遠的嚮往,烽火狼煙是他不變的追求。
但有戰事,那顆好戰之心便無法抑制,故此他思索再三,還是決定奏請率軍出征。
太子請戰,趙琬比不意外,於是笑道:「太子心懷社稷,想著為朕分憂,這很好。」
然而接下來話鋒一轉:「不過么,你剛剛自涼州歸來,還沒有好好休息。如今再要出征,父皇心中不忍。此次領兵,朕看還是另派他人。」
趙貆一愣,繼續說道:「謝父皇垂愛,既是如此,可否容兒臣舉薦一人?」
「左衛將軍孫伏都乃沙場宿將,智勇雙全,曾隨兒臣征戰多年,戰功卓著。父皇若委以重任,孫將軍定不辱命。」
出乎意料的是,趙琬再一次委婉地拒絕了:「孫愛卿的確是難得的將才,朕正準備重用。」
孫伏都喜出望外,趕緊上前回奏道:「謝陛下天恩,涼州一戰乃陛下運籌帷幄,太子殿下統御有方,微臣不敢居功。」
趙琬讚許地說道:「你也不必自謙,朕一向賞罰分明,涼州大勝你居功至偉。」
「特賜爵新亭侯,任兵部侍郎,協助尹愛卿坐鎮兵部,統籌保障此次與北燕作戰等一應事項,待有功時再加封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