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北燕悍將
慕容銑很惱火,簡直有點氣急敗壞。
損兵折將,士氣低落,眼看著糧草也快見了底。
唯一令慕容銑感到欣慰的是,趙軍已經是強弩之末,否則也不會集中兵力防守北門。
「一天,只需一天!本王定要親手捉住桓霽,將其碎屍萬段,方消我心頭之恨!」慕容銑恨恨地道。
理想是美好的,然而現實往往並不如人意。
城頭上疲態盡顯的趙國兵士,此刻在慕容銑的眼裡,彷彿只是砧板的魚肉,待宰的羔羊。
他甚至已經開始憧憬城破后縱情搶掠的快感。
突然一聲巨響,弔橋落下,城門洞開。
映入慕容銑眼帘的,不是數不清的美女,更不是堆積如山的金銀。
而是迅猛如虎狼的趙軍鐵騎!
高破虜親率三千騎兵呼嘯著自北門衝出。陳鷹、沈策各領一千兵馬從左右兩翼殺向燕軍。
數百步的距離,眨眼之間便突到敵陣之中。
慕容銑尚未來得及下令攻城,高破虜已搶先率軍衝到陣前,白馬銀槍,直殺向中軍。
北燕步卒怎敵得了趙軍騎兵的全速衝擊,霎時慌得陣型大亂,奔走哀嚎,潰不成軍。
城上觀戰兵士看得清清楚楚,見高破虜左衝右突,縱馬馳騁,兵鋒所至,敵軍非死即傷。
桓霽也不禁讚歎:「真虎將也,我大趙有此等少年英雄,幸甚!」
慕容銑先是一陣慌亂,很快鎮定下來之後,忙揮舞令旗重整隊形,奈何燕兵猝不及防之下鬥志全無,全然不顧號令,亂鬨哄四散逃命。
兵敗如山倒。
慕容銑無計可施,只得暫避鋒芒,在親兵的掩護下倉皇後撤。
趙軍大勝而歸,然而陳鷹並不高興,不住地抱怨:「大都督,末將正殺得興起,何故下令收兵?」
「陳將軍,有道是窮寇勿追,慕容銑非庸碌之輩。敵眾我寡,今日雖殺他個措手不及,一旦慕容銑回過神來反戈一擊,我軍恐得不償失。」
陳鷹不服,正準備反駁,被高破虜攔下。
其實,高破虜也覺得陳鷹說的有道理,至少還應再追出一二十里方為穩妥。
不過軍令如山,既已收兵便不好再多說什麼,附和道:「大都督所慮極是,就目前形勢而言,據城固守確是上策。」
陳鷹見高破虜也表示贊同,不敢多言,氣呼呼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再理會眾人。
慕容銑一口氣狂奔四十餘里,見身後並無趙軍追趕,這才放心。
清點人數,燕兵損失一千五百,西涼、東桓各陣亡近兩千,三國軍隊連幽州的城牆都沒摸到,反倒先折了五千多。
氣得慕容銑暴跳如雷,止不住大罵:「飯桶!全都是飯桶!」
然而,責罵並不能消解慕容銑心頭怒火,他要殺人!
倒霉的來了。
這時,偏將古思力建議:「大王,幽州久攻不下,如今趙國援軍又至,再拖下去,於我軍十分不利,末將斗膽,懇請大王早做打算。」
「哦?古思力將軍有何高見?」慕容銑用一種異常平靜的語氣問道。
語氣雖緩,卻冷得讓人心生寒意。
「末將以為……應該退兵。」
慕容銑眼露凶光掃視著眾人:「你們也都這樣想的嗎?」
「……」大帳內鴉雀無聲。
「好!古思力將軍,你的提議很好,本王欲借你一物。」
「大王要借何物?」
「借你項上人頭!來人!古思力擾亂軍心,罪無可恕,速拉出賬外斬首示眾!」
「是!」
隨著一聲應喝,門外闖進數名武士,取繩索五花大綁將古思力捆個結結實實,不由分說拖了出去。
一聲慘叫過後,古思力人頭落地。
慕容銑環顧左右喝道:「還有想退兵的嗎?今後敢再言退兵者,這便是下場!」
眾人惶恐不已,一齊高呼:「末將等願尊大王號令!」
雖說沒有退兵,慕容銑卻也未敢再輕舉妄動,一邊嚴守營寨,以防趙軍偷襲,同時命督糧官抓緊轉運糧草。
連日但挫敗,使慕容銑鐵了心,發誓要把幽州城踩在腳下!
一戰小勝,桓霽並未輕鬆多少。
從探馬絡繹不絕的軍情報告中,桓霽意識到,慕容銑絕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對於桓霽和幽州守軍來說,這是關乎朝廷和百姓命運的決戰。
勝利了,可保關河寧定,百姓無虞。萬一不幸戰敗,敵軍鐵蹄踏破幽州,直入中原,到那時才是真正的萬劫不復!
雙方就這樣在互相警惕和煎熬中僵持了兩天。
因為,第三天,薛芝煥率大軍到了!
當慕容銑得知這一消息,懊悔得想拿腦袋撞牆,仰天長嘆道:「蒼天,何故欺我!」
發怒歸發怒,既然先機已失,接下來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大趙柱石,今世李牧」薛芝煥的威名,慕容銑是親身領教過的,雙方正是敵手。
如今二人再次刀兵相見,鹿死誰手,就看明日一戰了。
想到這裡,慕容銑竟有些激動。
薛芝煥也對這個曾經的老朋友非常感興趣,自青石關一戰之後,已多年未經戰陣。沒想到此番再次出山便遇到這位曾經但老對手。
幽州城外,戰馬嘶鳴,旌旗獵獵。
薛芝煥率軍列隊出城,見對方陣中布防嚴密,軍容齊整,進退之間頗有章法,禁不住心中讚歎。
遠望中軍帥旗之下,慕容銑端坐青鬃馬,身姿挺拔,神情倨傲,頜下五綹長髯隨風漂擺,果然王侯氣度。
薛芝煥感慨不已,遙想二十年前,慕容銑年僅弱冠。然一出世便與自己殺了個棋逢對手,一戰成名。
二十年來,慕容銑率北燕鐵蹄橫掃塞北,揚威大漠,號稱當世第一名將,周邊諸國無不對其側目。
即使是大趙,面對慕容銑也只能避其鋒芒,緊守城關而已。
「嘚、嘚」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斷了薛芝煥的思緒。
慕容銑搶先一步催馬來到陣前,遠遠地朝薛芝煥拱手答話:「薛老將軍,可識得本王否?」
薛芝煥道:「老夫如果沒有認錯,對面可是義成王?」
「正是本王,想不到多年未見,老將軍風采依舊。」
「義成王客氣了,老夫有一事不明,當面請教。」
「將軍請說。」
「義成王的威名,老夫早已如雷貫耳,大趙與北燕近年來雖偶有征戰,不過嬉戲毆鬥爾。」
「如今王爺率十萬之眾,興不義之師,乃欲圖我大趙乎?」
「哈哈哈哈,非也!」慕容銑聞聽此言一陣狂笑:「老將軍誤會了,久聞貴國皇帝善做歌賦,才藝無雙。我主十分仰慕,特派本王前來,請貴國皇帝北赴龍城,與我主一助酒興,不知老將軍意下如何?」
見慕容銑竟如此狂傲,薛芝煥臉色驟變。當著兩國數萬將士,公然羞辱大趙皇帝,是可忍孰不可忍!
薛芝煥知道這是慕容銑的激將之法,反唇相譏道:「義成王說笑了,想那龍城乃苦寒之地,吾皇以萬乘之尊,怎可駕臨蠻荒。燕王既沉迷於杯中之物,何不來鄴城一會,我天朝定會以王侯之禮厚待之。」
慕容銑一計不成,繼續出言挑釁:「趙國皇帝暴虐成性,殘殺無辜,早已是江河日下。本王勸你速速歸降,否則我大燕鐵蹄到處,叫你寸草不留!」
「哼,休要逞口舌之利,老夫敬你是當世豪傑,不料竟如此狂悖,思之令人發笑。」
「既是如此,莫怪本王無情。」
「那就看義成王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話不投機,二人各兜馬回歸本隊。
「慕容老賊休走,吃吾一刀!」前營偏將裘震拍馬舞刀直取慕容銑。
剛剛的對話,兩軍將士之中有不少人聽得清清楚楚,北燕這邊自是十分得意,個個掩口嬉笑。
有高興的,便有憤怒的。
前營偏將裘震不等請令,飛馬而出欲取慕容銑。行至半途,北燕大將赤術持狼牙棒上前敵住裘震。
二馬相交只一合,赤術使狼牙棒將大刀崩飛到半空。
裘震大驚,慌亂中抽身欲回,不防被赤術催馬趕上,一棒正中後腦。
血肉之軀怎敵金石之器,裘震悶哼一聲栽倒馬下,口鼻鮮血直流,當時氣絕身亡。
赤術一擊得手,狂傲不已,口中哇哇怪叫:「你們趙國儘是些酒囊袋飯……不對,儘是些……酒囊飯袋之輩,還有哪個過來送死?」
他漢話不甚熟練,磕磕巴巴倒也勉強能表達清楚。
前營主將宋元極請令出戰。
裘震一合身亡,本就大傷士氣,再加赤術陰陽怪氣地陣前叫罵,更覺無地自容。
宋元極身為前營主將,自然要找回場面。
戰至十五六合,宋元極漸覺吃力。赤術不但力大棒沉,招式亦十分精妙,一條棒上下翻飛,使得虎虎生風。
宋元極暗道不好:「怎地這莽漢如此厲害!」
心中一慌,招式便有些散亂。
又斗三四合,赤術見有機可乘,趁二馬錯鐙舉狼牙棒一招「回頭望月」砸宋元極後背。
宋元極聽到身後生風,忙將身伏於馬背之上。
同時雙腿用力一夾,戰馬吃痛疾走數步,狼牙棒緊挨著衣甲掃過。
馬卻慢了半步,臀部被棒頭尖刺掃中,疼痛難忍,前蹄高高躍起,將宋元極抖落在地。
赤術竊喜之下故技重施,拍馬趕上掄棒便砸:「別走了,你們倆正好做伴!」
宋元極無力躲閃,只道性命休矣,閉眼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