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夜會(上)
凌晨,微風中,蓉城市那座充滿歷史的十二橋舊址已經消失,代替它的是貫穿地下、橫亘在空中的那一座座冰冷而又堅硬的水泥立交橋。
旁邊的蓉城中醫藥大學二十年前已經搬去了三環外的新校區,舊址上的這幢三層青磚外牆樓房與黑夜融為一體。這棟建築是蓉城中醫藥大學國醫堂,這幾個led顯示的紅色大字漂浮在薄霧中。這是一所蓉城中醫藥大學直屬的一所小型中醫醫院,裡面的醫生都是蓉城中醫藥大學裡面的中醫教授。
這座小樓環抱著一個花園,背後聳立著的幽深而又高大樹木見證著蓉城中醫藥大學的建校時間,又彷彿一排衛兵守衛著蓉城中醫藥大學在這片土地上的最後一塊中醫戰鬥陣地。國醫堂鬧中取靜,在蓉城市中心的這塊靜謐之地來看中醫想必還沒有見到醫生就先看到這一片花園,病就已經好了一部分。
此刻,二樓的一間房間內還未熄燈,熱氣繚繞,似乎在等人。
奧迪a6的燈光劃破了國醫堂花園中的黑暗,黑色車身和穩重的車內裝飾再適合不過這位益州省中醫協會會長秘書馮之逸了。
他看了一下手錶,凌晨一點半,得抓緊時間。
他提起手提箱,下車踩地,一層薄薄的軟綿綿的東西,借著車燈看去,滿地掉落的桂花就像下了一層黃色的雪一樣。雖然空氣中混雜著這座城市白天的廢氣,但是這園內充滿著的那帶著微涼的花香沁人心脾,馮之逸一天的疲倦隨之消失,一下子便有了好的狀態。他知道接下來要面對什麼,自己必須要展現出很好的狀態,雖然是在半夜,自己卻比清晨還要清醒、有力才行。
他對駕駛員說道:「車上等我,可能要花點時間!」
駕駛員轉身點頭答應,項背處的紋身若隱若現。
馮之逸看了一眼二樓那個還亮著的窗戶,沿著草地上的碎石塊鋪成的小路徑走向大門,紅漆的大門沒有上鎖,推開后他踩著木製的樓梯上了去。樓梯和皮鞋的摩擦聲在這半夜的樓層裡面顯得特別有力明顯。
在走廊窗戶一側的牆上,借著走廊那邊門窗泛過來微弱的亮光,可以看見幾幅書法作品。都是這些醫生診余揮毫之作,馮秘書雖然來過幾次,卻從不仔細看這些作品的內容,因為他覺得即便這樣看來是中醫風雅的表現,但是卻體現著中醫的軟弱的樣子。
借著熟悉的感覺,在昏黃的走廊中不用看門牌就找到這間辦公室,推門而進,溫暖的燈光和泡茶的熱氣迎面撲來。
「對不起,諸位,久等了。」他微微彎下上半身,而後對著沙發前的各位微微一笑。
在座的五個人看著走進來的馮之逸,停止了談話。其中一位老者揮了一下手,那四位便起身到了隔壁的一間屋子內,並關上了門。
老者隨後向馮秘書微微一笑:「請坐,馮秘書,辛苦啦!」
馮之逸坐在軟綿綿的沙發上,「向會長,為了岐黃之術的前途,這點不算什麼!」
「今天去的哪裡?」向懷山關切地問道。
「通州、南江、漢昌那邊。」
向懷山遞上了熱茶,「一天之內益州東部的幾個市你都跑了,他們都同意了嗎?」
馮秘書接過茶,「你知道,益州東部民風剽悍,這三個市裡面的人不好說話!」說完后才喝了一口茶,而後又露出了狡黠的一笑。
「你搞定了他們?」向懷山露出了疑惑而又驚喜的表情。
「是的,雖然費了一些口舌和精力,但是他們的堅定在利益面前也變得溫柔!」
「就你一個人?」向懷山更加疑惑,因為一個人完成這麼多事兒根本不可能。
「我還有一位得力幹將!他不僅僅有勇有謀,而且對協會死心塌地,對中醫的未來更是滿腹熱忱!」
「不錯,什麼時候把他引薦給我!中醫的叛徒太多了!」
「是的,現在掛羊頭賣狗肉的中醫就是害群之馬!但是我的這位助手對於中醫很有自己的獨見!我後面一定把他引薦給你!」
「行。那接下來的會議就看你的表演了。你知道,我只是副會長,我只能把益州西邊的和南部的幾位代表召集到此,如果加上你今天白天忙碌的成果,人數足夠了。馮秘書,你確定要這麼做?」向懷山看著他,似乎在確認對面這位秘書最後的決定。
「向會長,當然要這麼做!益州乃至全國的中醫已經被禁足了這麼多年,需要一個人來打破禁錮它的牢籠,中醫需要新鮮的血液!」
看著馮之逸堅定地表情,向懷山站起身來,「我一把年紀了,只想每天把脈看病,這件事情造成的是非功過都是你的,以後我所做的一切也只是響應了你這位領導的號召!」
馮之逸也站了起來,說道:「向會長,您多慮了!您和其他前輩們包括李會長的傳承人我都做好了安排,不會讓各位前輩們的經驗老來失傳的!」
「算你有良心,你知道我們都到了這個年紀了,其他都不在乎,就是這滿腦子的經驗想找個後輩安放罷了!」
「謝謝向會長的支持!」馮秘書微躬著身子,點頭。
「不用謝我,是你自己努力的結果。接下來的會議和協會的發展就看你的了,我的朋友。」
「請你放心向會長!」
說完兩人推開剛剛關掉的那扇門,一張棕色的條形長桌,可以坐下六個人,一頭一尾兩人,兩邊各坐兩人。隨著他倆的進入,分坐兩側的四人停止了討論。
向懷山伸手示意馮秘書坐到主座的位置上,自己則徑直走到桌尾的位置上,側身坐進椅子內。
馮之逸放下手提箱,並沒有直接坐下,而是拿起水壺,為在座的各位的杯中倒好水后才落座。一邊說道:「感謝各位,耽誤大家的休息時間,但確實是時間緊迫,迫不得已!」
馮之逸剛剛坐下,他右手邊的那位說道:「我們委員開會都是會長講話,今天還是第一次秘書給我們講話!」
「況且這麼大晚上的,我們可沒有馮秘書的精力充沛,天天西裝革履,油頭粉面,向會長年紀大了,不要這樣折騰他老人家!」馮之逸左手邊的那個人也開始附和,字裡行間帶著古怪的腔調。
「大家辛苦啦,因為今晚各位的決定不僅僅影響協會的發展,更重要的是關乎著我們整個中醫行業的發展方向和未來!我才斗膽讓向會長召集諸位到此。」馮之逸倒是淡定回應,看來他在益州東部的遭遇讓他從容應對現在的挑釁。
「不要說得這麼高大上,馮秘書有話就直說,讓我們明白你的意思。」聽到馮之逸這樣淡定的言辭,一位委員就乾脆直接開門見山地問他。
「我希望明晚的新會長選舉會議上,在座的各位都投我一票!」馮之逸乾脆不慌不忙地直接了當。
聽到這話,剛剛右邊那位斜著看了他一眼,「馮秘書,你的資歷到了嗎?」
「馮之逸,你還嫩了點吧!先不說資歷,你的臨床經驗已經超過那幾位副會長了嗎?」左邊那位差點站了起來。另外兩個對馮之逸也是嗤之以鼻。
馮之逸的情緒沒有受到影響,堅定地說道:「會長誰當不是當,就看怎麼當!能不能當還不是各位手裡的票說了算!」
「馮秘書,我好歹也比你年長几歲,都還不敢行僭越之事!」
的確,馮之逸才四十齣頭,在協會裡面一直擔任秘書一職,論起資歷和臨床能力他的確要比那幾位副會長差一截。
「明晚你們正確的決定會讓改變現在中醫在益州乃至全國的窘困狀況!」馮之逸變得有點激動。
「馮秘書何出此言?」另外兩人問了起來。
「諸位,協會近二三十年每一屆任新會長做事都是蕭規曹隨,毫無發展的新意。當然不僅僅是益州,全國都是這樣,中醫已經停滯了新的發展。需要新的領導來打破中醫的禁錮!」說這話的時候,馮之逸都開始捏拳頭。
向懷山的眼睛一會兒盯著這個,一會兒看那個,卻一直在沉默。他現在可並不想說點什麼,他就想看看馮之逸到底有幾斤幾兩,以免自己看錯了人,把老臉都丟了。
不過現在看來馮之逸還是厲害,一點不怯場,對於這幾位的問題應對如流。而且馮之逸還搞定了益州東部的那些人,那邊的人真的很不好說話,況且馮之逸還是主動上門求人。不知道馮之逸用了什麼方法,但向懷山不想多問,畢竟馮之逸看了看起來有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