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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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的病好得很快,幾乎日有進展,卻是我反倒越來越糟,手上的傷口居然會發炎潰爛,肉腐見骨。痛得我幾乎整日整夜地睡不著吃不下。開始大家同一心思都瞞著老大,以免他聽了焦急影響身體的恢復。可是後來越來越嚴重,象是發展成了壞血症,要截肢了,才覺得瞞不下去了。考慮再三,通過永繼告訴了老大。老大當即便趕來了。

當時我正痛得汗如雨下,滿床打滾。老大忙坐到床邊,伸手抱住我,怒道:「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天渭低低道:「一直在用最好的藥物治療,可是不知為什麼卻統不見效,如今,怕是不得不截肢了,而且——」

「說!」老大暴怒。

「只怕是敗血症!」天渭咽了口唾沫,無奈地說了出來。

「老大,」我叫。可是聲音卻是低的不可聽聞。

他將耳湊到我嘴邊,道:「你說吧。」

我道:「我不要截肢,寧可你一刀殺了我。敗血症太痛苦,反正到最後也是死,不如來個痛快的。你明白我的想法嗎?」

「我明白,」他道:「如真到萬不得已,我一定成全你的心愿,再不讓你受這等折磨苦楚。」

「謝謝。」我笑,他倒是真會做到的,我相信。

「先給她打一針止痛。」老大下令。

天渭低聲道:「沒用了,已打過了,用了最重的劑量,再加重藥量的話,她的心臟便要承受不起了。」

老大的目光絕對可以殺人,他瞪著他們,道:「所以你們便一直瞞著我,不讓我知道?那現在你們要跟我說什麼?讓我看著她死?還是任由你們把她的手指截成一截一截的,讓她再苟延殘喘幾日,以致到最後屍首不全地下葬?」

屋中一片靜寂,半點聲音也沒有,只除我粗重恐怖的喘息。

老大將我的臉緊緊貼在臉上,我感到有水混著我的淚與汗水滑下來。

「你們是要告訴我,最後我還是得不到她,還是做了一場夢是不是?」老大的聲音悲憤而滄涼:「你們是想我眼睜睜地看著她這麼痛苦地死去,而無能為力是不是?你們要告訴我,這是上天給我的懲罰,因為我第一次用手中的權力強奪了原本不屬於我的東西所以才遭此報應,是不是?那為什麼不降在我身上而要她來承受?你們告訴我為什麼?」

沒人能回答他這個,其實連我自己也很困惑,從來沒有受傷後會是這樣的結果。即算現在由於各種傷病而造成體力下降,體質衰弱,那也不過是多治療些時日罷了,怎會如此,我實在想不通。我相信他們會用最好的葯最好的方法治療我,也許這就是命吧。

我對他道:「不要怪別人了,他們都盡了力。總歸是我無福無命吧。你殺了我吧。我痛得受不了了。」

他沒有回答。

「老大,」天渭終於打破了寂靜,道:「裴敏之提出了一個方法,說可以試試。」

老大沒作聲。

天渭只好自己繼續道:「就是將雙手放在高濃度的碘酒酒精里長時間反覆浸泡,以隔絕並殺死病菌。可是……這個方法痛楚已極,如心臟有問題的,便有可能在治療中發生生命危險,並且——也未必一定有效。」

老大還是沒作聲。

隔了好久,老大才沉聲道:「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了,是嗎?」

天渭道:「目前,我還不知道有其他方法可治療此病。這個也不過是死馬當作活馬病罷了。」

老大冷哼一聲。

永繼隔了一會兒道:「主子,若是只能如此不妨一試,反正公主如此痛苦,也還不如死了的好。」

老大如何決定的我並不知道,因我再度痛暈了過去。

我仍是被痛醒的,醒后才發現被蒙住了雙眼,手和身體也被固定住了不能動,手上是更加鑽心的痛。我再也忍不住尖叫起來。

「阿蘿,別怕,」有人在我身後抱著我,輕聲道:「在給你做治療,我知道這很痛,但請你一定忍一忍,我不想你死,我不甘心,我想你多活幾年好好地陪著我,好讓我重新給你快樂。你要堅持住行嗎?哪怕不為我,為了林賽,行嗎?」

林賽?這個名字好遙遠。我應該忘了他才對。

「給我咬住一個東西。」我要求:「什麼都行。」

很快我的嘴裡被塞上了軟軟的布,我用力咬住抵禦那根本忍受不了的痛。

哪怕在很多年後,我也再不願想起當時的情景,而寧願將它永遠塵封在記憶深處。我自己都不知道當時是怎麼熬過來的,肯定是痛暈過去的,也肯定接過氧氣機,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麼模糊不清,卻又鐫刻在心底。

因為這個傷,我錯過了天遙的訂婚,當然也錯過了天遠的生日,不過相信那時候他也無心過這個生日。

治療結果是我的手指保住了,長出了新的肌肉和皮膚,不過,他們說,功能比起從前還是差了一些,再也回不到當初狙擊手時的狀態了,我想那是老天對我的懲罰,因為我殺了太多的人,又背叛了自己的誓言。

天丞形容當時治療的情形,他說天渭和費薩爾居然戴著手套拿小刷子在刷我的指骨,就象法醫在為一具早已朽壞的骷髏清除腐肉與泥土。他說他足有一個月吃不下飯,一看到有骨頭有肉的菜就要吐。他說幸好當時老大讓人蒙住了我的眼,不然,只怕我這一輩子都要吃素了。最令人佩服的當然是那兩個醫生,看來他們在醫學院里早已被鍛煉得百毒不侵了。而老大居然也盯著看,讓他第一次覺得他的親兄長也是個怪胎——真正的怪胎,而不是之前善意玩笑中的揶揄。他最後承認這個老大真不是一般人能當的,即算有了能力也要有這樣機器人一樣的神經才行。

他說話時我正在吃飯,用我尚裹著繃帶的手,雖然不靈活,不過拿勺子舀舀東西這種基本動作還是行的,而我也正在咬一塊小排骨。他顯然是想看我吃不下去的樣子,可是他失算了,我沒有那種親眼目睹的經歷,當然也就少了那份令人心悸的感覺。我問他有無興趣去做導演,以便把這段親眼目睹的過程重新拍成一部恐怖片?一定賣座得很。到時別忘了送我幾張電影券,以便我有時間回顧當時未見到的精彩場面。

「我說的是真的,」他有幾分沮喪:「我不象從前一樣總是為了吸引眼球而誇大其事了,不信你可以問老大。」

正說著曹操呢,曹操就帶著曹操的弟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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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標:死亡——一個狙擊手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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