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歸元寺

不提爺倆怎麼對弈閑聊，到了第二天，蘇北告別老爺子，獨自離開了。

蘇北去了蘇楠以前居住的小區、出生的醫院、平時常去遊玩的地方，一圈找下來，收穫甚微。

中午時分來到了歸元寺。東門口邊，有賣香賣紙的，一個小個子中年漢子看到他站在門口打量，湊上來半方言半普通話的問要不要進去上柱香，還說到了廟門不拜一拜不好云云。

蘇北又不是普通的小孩子，笑著問道，「這不是歸元寺嗎？你怎麼說是廟？」

那人一副你小孩子什麼都不懂的姿態給他講課，

「寺廟寺廟嘛，哪有分開講的？別看這裡不大，很靈的，很多外地人專門大老遠跑來這裡上香的。我跟你說，來到了這裡就是緣分，錯過了可不得了。

我跟你講哦，你從門前經過不進去不要緊，你都站在這裡，心在這裡了，不進去拜拜就不像話了，會被怪罪的。」

旁邊一對男女湊上來，女的問了句高香多少錢。

那人立馬放棄了蘇北，「高香30，裡面要50的，都是一樣的香。我跟你們講哦，我們在這裡不是為了賺錢的，就是給你們提供個便利，讓你們能省點是點，省下二十塊錢吃碗熱乾麵不香嗎？」

兩人猶豫著，小聲嘀咕。看起來那姑娘是想買的，那小伙兒有些不耐。什麼年代了還信這個？但是他也不好開口說什麼，拉著臉聽那姑娘小聲的勸著。

那人看蘇北沒走，也沒有要買的意思，就對那姑娘說，「你看這個小夥子哦，到了寺廟面前不誠心的，這怎麼能心想事成的？」

蘇北就笑道，「不跟你扯，你連寺和廟都分不清楚，還講什麼誠心？」

那小夥子對這個倒是感興趣了，「哎兄弟，這個有什麼不同？我也不知道，你給說說。」

蘇北說，「簡單點說，寺是給活人住的，廟是給死人住的。」

那人急了，「什麼活人死人的，寺廟裡的可都是神仙，你可不要在寺廟門口胡說哦！」看樣子他還真有些敬畏。

蘇北對心懷敬畏的人還是有好感的，就耐心下來，「寺和廟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你是不是覺得現在裡面都沒有人住，都供奉著神像，就覺得他們是一樣的？」

那對年輕人也一起點頭認同。

蘇北耐心解釋道，

「廟首先是供奉祖宗先人的，祖廟、太廟你們總聽過吧？民間供奉鬼神的地方也叫廟，比如沿海就多龍王廟，各地也有土地廟；再有就是各地流傳的神話傳說里的人物，也會被當地人立廟供奉以求護佑一方平安。總之，它只是個用以祭祀供奉的地方。

而寺就不同了，在古代，寺是一種辦公場所，大理寺、太常寺都聽說過吧？佛教傳入中土以後，僧眾生活居住的地方叫做寺院，寺院主要的對外用途是宣揚教義。

他們也會立佛像、菩薩像或者掛佛牌，以供參拜。後世大多寺院都成了景區，裡面沒有人居住了。

對很多百姓來說，都是一個院子裡面能上香，就會覺得寺院和廟宇是一種東西。再者有些寺院經過拆遷改造，去除了僧人居住的房舍——畢竟沒什麼好看的嘛，只剩下幾個大殿，就更區分不出寺和廟了。

這裡告訴你們一個不一定通用，但是簡單易記的辦法，你去看它供的什麼，供佛像菩薩的就是寺，供鬼怪先人的就是廟。」

那對青年男女直豎大拇指，這個講的真的很淺顯易懂，主要以前從來沒接觸或者深思過這個問題，一聽就通透了。

那個中年人倒是顯得不好意思起來，「我們也沒得多少文化，分不清楚，總之是要誠心誠意，糊弄神佛就是糊弄自己嘛。」

「拜佛真的有用嗎？我沒有褻瀆神靈的意思，我只是不明白原理是什麼。芸芸眾生何止億萬，神佛再是神通廣大也不能滿足每個人的願望。

再說了，如果拜佛有用，還需要努力嗎？歷史上利用拜神蠱惑人心、動亂世間的事情可不少見。」

那男青年出聲問道，這是他真正在乎的，他覺得蘇北是個明白人，就想問個解釋出來，看看有沒有道理。

「你拜神也好、拜佛也罷，不是祈求施捨的，你要不來錢財也要不來好運。能無條件給你什麼的，也許只有父母親人。

所謂心誠則靈，你拜的不是神佛雕像，而是自己心中的神佛；你許的不是願，而是堅定一個目標；你的心誠不是真的想得到什麼，而是正心明志一定要怎麼做。

塵世嘈雜，人在越是接近天地自然的地方，就越能碰觸自己的靈魂，感知到自己的內心。

同樣，越是莊嚴肅穆的地方、越是心懷敬畏的地方，就越能認定自己的目標，就越能慎重對待自己許下的承諾，身體力行。

雕像非相，實相亦非相，你拜神佛就是拜自己。用文藝點的話說，就是來一次與自己靈魂的照見。」

那男青年靜立著沉思，開始扭轉自己對待所謂封建迷信的心態。

那女青年和那中年人卻都不大認可，他們就是覺得神佛真的存在，聽見了自己的話就會施法幫助自己圓夢。

「咱們燒香拜佛的，也不求啥事情，就是求個平安，拜拜心裡安寧。」那中年人不想跟蘇北爭論什麼，隨口跟了兩句。

「這話倒是說的在理，心裡安寧，生活就會順心，心態不同，收穫也不同。你忙吧，再見。」蘇北招呼一聲回頭走了。

那對青年這會兒倒是態度明確了，買了兩束香，只花了50塊。

他們走後，一個中年短髮男人走上來，問這個小個子中年人，「怎麼樣？」

那小個子皺皺眉頭說，「小夥子看著倒是正派，心思清爽的很。」

蘇北進門徑直往大雄寶殿而去，他不參拜，也沒有視而不見，而是大大方方的在殿前站定，笑著沖佛像點點頭，頗有幾分跟人打招呼的味道。

返身出來，在寺內轉了一圈，凡有佛像，都點頭打了招呼，最後在鼓樓面前站定。小瓶握在左手中，右手扣起，靜靜的站著。

那對男女不知何時轉到這邊，看他站在那裡發獃，就要上前打招呼。蘇北卻只若未見。那女的注意到蘇北沒有理他們的意思，拉拉那男的走開了。

蘇北靜立許久，嘴角掛起笑意，道聲「多謝了，收！」垂著的頭髮飄動了一下，就又恢復了自然。

他轉身緩步離去，鬢角似又添了几絲銀白。

此時寺內鐘鼓未響，寺內之人卻都覺心頭傳來和鳴之音，心神一片安寧。回神后不禁相互討論，這歸元禪寺不愧為遠近聞名香火最為鼎盛的地方，其靈驗之處也是實至名歸。

蘇北並沒有馬上離開寺院，而是又轉了一圈，到各個佛像前揖手致禮，方才離去。

那對青年嘀咕著出來的時候，就看見一高一矮兩個中年男子站在門口不遠處，鎖著眉頭盯著蘇北遠去的背影。

整個下午的時間，蘇北都在東湖轉悠，各處走走停停，也拿手機拍一些照片，就像普通的遊客。

此時的帥強就站在常敏身後，看著電腦上彎彎曲曲的線條。還是覺得不可思議，「你怎麼做到的？」

「你們都忙著談戀愛，辛苦活兒當然得我來做啊。前天你去送素素，回來到傍晚。你知道我去哪裡了？我上午出來就去濱城了，買了這四個小東西，花了我700多。」說著舉舉手裡一個黑色紐扣一樣的東西。

帥強接過來看看，「你買這麼多幹嘛？」

「我又不知道他會穿哪雙鞋子背哪個包，不得多準備兩個嗎？還好多準備了，三個沒用上的。」

「你說他知道了會不會收拾你？」帥強關心的是這個。

「那你說他知道還是不知道呢？」常敏不擔心，淡定的反問。

帥強琢磨了一會兒，還是不確定，「真不擔心？」

常敏說道，「如果他沒發現，那就不會收拾我，只要你別出賣我；如果他發現了，但是沒有丟掉，就說明不會怪我，那也沒事兒。所以，我擔心什麼？」

「那他到底知不知道呢？」

「或許知道，或許不知道，我們沒有惡意，他也就不在乎不是嗎？我感覺他這次醒過來變了很多。」

「是啊，以前的他可沒這麼好說話……有時候我都有種錯覺，好像他對於想起來以前的事情也沒什麼感覺，很不在乎的樣子，有時候行事就跟沒恢復一樣。」

「以前他教我們東西，也指揮我們做事，現在就感覺真成了單純的發小了……帥強，我有些擔心，總覺得他越走越遠了，以後會不要我們了……」

兩人沉默下來，常敏無意識的划動著屏幕。

「他這是在幹什麼？」帥強突然指著電腦畫面非常密集的線條問道。

「什麼什麼？」常敏順著帥強的意思放大畫面，這是蘇北在湖邊亂溜達的留下的軌跡，此時密集的往來穿梭，隱隱形成了兩個字，畫面旋轉過來一些才看出是「欠揍」。

兩人對視一眼，這下都確定了，也開心的笑起來。

12日早上，蘇北在當地著名的景觀樓上迎接日出，然後在景區裡面溜達，一直往東。

現在他面前的是紅色牆面的建築，台階上三道拱門，中間門口上方，白底黑字「長春觀」。

抬腿進去，四下遊覽一圈，眉頭就鎖了起來。然後又回到古神壇邊靜立了片刻才走人。

出門后，他返向來路，繞到西邊的城隍廟，眉頭才鬆開，最後在洞天福地外面站定。這次他笑的很開心，手中的小瓶似乎在閃閃的跳動。

離開后他沒有再去別的地方，回到酒店已經傍晚了，就在房間休息。

【作者題外話】：多年前遊覽過的地方，有些記得不清楚了，現在有沒有變化也不知道。如果有當地的讀者發現問題，還請提出，以便修正。